第49章 金蟬脫殼(1 / 2)

“杜公子,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魏無晏心想,麵前的男子若是拿什麼想從她嘴裡嘗嘗桂花蜜的借口糊弄自己,她定要狠狠斥責男子的輕慢之舉。

“衛小姐,我心悅於你。”

男子的聲音仍存著未退卻的情與欲,低沉又暗啞。

麵對杜衡突如其來的表白,魏無晏一時啞然。

見女子呆愣著不說話,陶臨淵替她攏好散亂的衣襟,整理她淩亂的烏發,動作輕柔,神情專注。

“衛小姐,可否心悅於我?”

聽到男子的提問,魏無晏眉心一跳。

隻因這簡簡單單“是”與“否”的問題,居然一時難住了她。

她與杜衡相識不足兩個月,二人私下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可她卻在男子身上感受到雲燁的溫情脈脈和那個人的專斷霸道。

多麼糾結的兩個麵,卻在這一人的身上體現了出來。

她想,他也許會是她遇見過的,最好的男子。

隻可惜,她還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久久得不到魏無晏的回應,男子麵具之下的眸色漸漸轉冷。

“杜公子,這個問題,我一時還不能回答你。”

“為何?”

“我...我現在腦子亂得很...”

見魏無晏露出迷茫的神色,陶臨淵知道小皇帝對他並非是無情,隻是少女心思細膩,一時間有些彷徨。

罷了,且不能將敏感的小皇帝逼得太緊。

他伸手拂過少女柔順的烏發,俯身在她光滑的額間落下輕輕一吻,柔聲道:

“我這幾日有公差在身,你在院裡乖乖呆著,在解除水災隱患之前,不要亂跑。”

魏無晏抿了抿唇瓣,輕聲道了句好。

當男子俯下身逼近時,她下意識想要閃躲開,卻被對方扣住後腦勺。

輕輕的一吻,落在額間,不似方才讓她膽戰心驚的粗暴掠奪,而是多了些繾綣柔情。

他的吻,亦如他這個人一樣多麵。

接下來的數日,宣州城迎來了百年難遇的大雨。

天幕好似被撕開了好幾道大口子,傾盆大雨仿若千尺銀河朝大地傾瀉而下。

城裡的百姓都道是水龍王在途徑宣州城時丟失了玲瓏剔透鏡,鏡子中鎮壓一隻美豔至極的水妖,水龍王為了抓獲水妖,才會盤踞在宣州城上空,久久不肯離去。

這種帶著一絲荒誕意味的傳言在城中越傳越廣,隻因有幾個商販言之鑿鑿,說是在花燈節那日,他們親眼目睹到一個容貌美到不似凡人的女子在深夜中出現,隨後乘坐一輛古樸的馬車悄然離去。

肆虐多日的暴雨終於漸止,這日,天光明媚。

寶笙端著一盤剛剛洗淨的鮮果,她撩開紗幔,瞧見傳言中的“水妖”正倚窗賞景,女子長眉如煙,明豔的水眸中織起淡淡的情愁,望著院落中孤零零的杏樹發呆。

自從小姐與杜公子在花燈節幽會後,就變得不對勁起來,常常獨自一個人發呆,有時候不知想起來了什麼,女子細白如瓷的小臉泛起淡淡的粉暈,比小姐畫中纏綿悱惻的女子還要嬌豔。

隨後,小姐會長長歎上一口氣,輕輕搖搖頭,隨著麵頰粉暈退去,眼中蓄滿了哀愁。

細細算起來,杜公子的確好久沒有在小姐麵前出現了。

莫非杜公子和京城裡那些薄情寡義的公子哥兒一樣,玩弄完小姐的感情後,就將小姐棄之如敝屣。

寶笙看向盤中紅紫相間的荔枝,暗暗搖了搖頭。

不對,杜公子雖然沒有露麵,可杜府每日派人送來的鮮果和小姐愛吃的吃食卻從未斷過。

魏無晏望著庭院中綠油油的杏樹,歎了口氣。

汛期已過,宣州城外的河堤完好無損,說明杜衡成功找到埋藏著炸藥的河堤,解除了隱患,至於陳監丞和馬侍郎二人身後的那條大魚,也不是她操心的問題。

在花燈夜那夜的短暫心悸後,魏無晏發現她的確喜歡上了杜衡。

她時常想,如果杜衡隻是一個平凡的男子,她也許會接受他的愛意,像這世間所有的平凡男女一樣共結連理,綿延子嗣,共享天倫之樂。

隻可惜,她終究是見不得光。

如今她能做到,便是儘早離開宣州,儘早離開杜衡,將二人剛剛情竇初開的情感扼殺在萌芽期。

可杜衡承諾她的出城文碟一直沒有送到,沒有出城文碟,她就出不了宣州城。

實在不成,她準備帶著銀票,再去一趟縣衙,賄賂辦理文碟的小吏,想方設法得到出城文碟。

“小姐,天氣這麼冷,您站在窗口也不知披上褂子,小心著涼。”

寶笙放下盤子,口裡一邊埋怨,一邊走到木架前取下一件煙霞色褂子,披在女子肩頭。

“哪裡來的掛綠荔枝?”

“自然是隔壁杜府送來的,要說杜公子真是厲害,這幾日暴雨傾盆,城裡的糧價都翻了三翻,運進城的新鮮蔬果稀少,幾乎全被城裡的達官貴人們搶走了,還好杜公子日日派人送來新鮮的蔬果,從未委屈到小姐.....”

聽到寶笙喋喋不休細數杜衡的體貼入微,魏無晏轉過頭,看向瓷盤中一顆顆形態飽滿,香氣縈繞的荔枝,緩緩蹙起黛眉。

掛綠荔枝成熟後表皮呈紅紫相間,有一條綠線橫貫表麵,故而得名“掛綠”。

此種荔枝入口甘甜清爽,滿嘴果香,不會有一丁點兒澀味和酸味,是荔枝中最名貴的品種,價格同樣令人咋舌,魏無晏記得先帝還在時,宮中隻有妃以上品階的寵妃和皇後,才會在國慶佳節收到一小盤子。

就連宣州城的土皇帝朱知州,這輩子恐怕都沒見過這種名貴的荔枝。

如此一看,杜衡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就在魏無晏愣神時,杜府管事突然登門拜訪,說是要為他家公子傳口信。

魏無晏讓寶笙將杜府管事領進來。

“見過衛小姐。”

杜府管事笑得滿麵春風,道:“衛小姐,我家公子在鵲橋酒樓定下全蟹宴,遣奴才給小姐送來請帖,希望小姐明日前去赴宴”

魏無晏讓寶笙接過請帖,她淺啜一口清茶,低垂著眸子,漫不經心問道:“杜公子的差事都辦完了?”

“是啊,公子的差事剛辦完,就去縣衙幫著衛小姐辦理出城文碟,公子說明日衛小姐前來赴宴,公子會將文碟親自交到小姐手中。”

魏無晏盯著茶麵上漂浮的白毫,心想她以前怎麼沒有發現杜衡竟如此狡詐。

要她去赴宴才肯交上出城文碟,她若是不去呢?

久久聽不到回應,管事抬頭看向端坐在海棠圈椅上衛小姐。

女子坐姿優雅,雲鬢如墨,發間簪著的翡翠步搖靜靜垂落,襯得女子肌膚賽雪,絳唇映日,此時女子低垂著眸子,靜靜盯著手中的茶盞,讓人猜不透她心中思緒。

良久,女子抬起清澈雙眸,嫣然巧笑道:“那便有勞管事回複杜公子,小女子明日定會準時赴約。”

翌日,魏無晏如約前往鵲橋酒樓。

鵲橋酒樓坐落於宣州城外的鵲橋山上。

鵲橋山是一座拱形山峰,因從遠處看很像是牛郎織女相會的鵲橋,故而得此名。

鵲橋山常年雲霧繚繞,流雲瀉動,酒樓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如輕紗帷幔遮麵,靜謐又美麗,彆有一番情致,因此,宣州城的眷侶們時常會選取在此地幽會。

魏無晏行走在古樸的棧道上,她瞧見圍欄上掛有一排排的同心鎖,有的同心鎖鏽跡斑斑,飽經歲月,有的則是嶄新如初,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她隨手翻開幾個同心鎖,見到鎖麵上還刻著掛鎖男女的姓名,以及彼此許下的誓言。

“小姐,我聽說這座鵲橋山可靈了,能夠拴住掛鎖男女的三生情緣,小姐,你要不要買上一副銀鎖,刻上你和杜公子的名字?”

寶笙見自家小姐饒有興致翻看起沿途的同心鎖,出言提議道。

魏無晏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若真這麼有用,天下哪還有負心漢一說。”

世人啊,都是這樣,情到濃時人自醉,情轉薄時兩相厭。

她的父皇與母妃是如此,攝政王與皇後是如此,天底下的眷侶亦是如此。

遠方外廊上,一位清雋挺拔的男子負手而立,麵具下的深幽漆眸望向棧道上衣袂飄飄的女子。

山中水汽氤氳繚繞,女子婀娜的倩影在雲霧間時隱時現,若明若暗,仿若融入當下瑰麗的山水畫卷,縹緲又美麗。

有一瞬間,陶臨淵恍然覺得女子下一刻會乘雲駕霧,離他遠去。

他驀地握緊掌心,掌麵青筋浮動,漆黑的眼眸中盛滿了濃鬱到化不開的占有欲。

“啟稟王爺,你要的用玄鐵鍛造的同心鎖已經連夜做好。”

薛錳將裝有同心鎖的木盒放在黃花梨桌上,恭謹道。

“這枚同心鎖...結實嗎?”

聽到攝政王淡淡發問,薛錳撓了撓頭,悶聲答道:“玄鐵十分牢固,魯神匠說就算是一道天雷劈下來,這鎖麵上都不會落下半點兒痕跡。”

“很好,你先退下,勿要被皇上撞見。”

“卑職遵命。”

薛錳臨走前,忍不住瞥了眼棧道上款步而來的女子。

哎...打死他都想不到,以前在宮裡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皇帝脫下龍袍後,會搖身一變,變成了個國色天香的小嬌娘。

讓他更琢磨不明白的是攝政王在知曉真相後,非但沒有讓皇城司將小皇帝抓回去,反倒是借著杜衡的身份住到小皇帝的隔壁。

眼瞅攝政王假扮的杜衡與小皇帝越走越近,薛錳本就不大的腦仁險些轉不過來。

屆時,攝政王是想將小皇帝以衛小姐的身份帶回後宮安置,還是將小皇帝重新送回龍椅上,繼續做王爺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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