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真龍之位(1 / 2)

玲瓏水閣內,小皇帝一襲明黃色龍袍,身後是龍蛇騰舞,如皚皚白雪般爭相綻放的遊龍雪梅,映襯得女子眉眼如畫,清貴若月。

女子水盈盈的眸子純淨澄澈,不沾染一絲塵埃。

薑煜呼吸一凝,腦中情不自禁浮現出一句詩詞:

一朵忽先變,百花皆後香。欲傳春信息,不怕雪埋藏。

他迅速垂下雙眸,沉聲道:“若為賢君,君主應勤於政務,兼聽則明,愛民如子,以維護君、臣、民三者之間的和諧。”

聽過薑煜的回話,魏無晏沒有出言反駁,隻是微微一笑,她款款踱步至窗口,從花盆中拾起一塊鵝卵石,丟出窗外。

鵝卵石落入池水中,平滑如鏡的水麵頓時泛起層層漣漪,池底沉積的泥沙翻滾,原本清澈的池水變得渾濁。

“朕隻在上書房授課兩年,並未學過太深奧的治國之論,卻對夫子的一句話銘記在心。”

她抬眸看向薑煜,平靜道:“國之所以為國者,以有民也。”

薑煜斂起劍眉,他身為萬裡挑一的狀元郎,聰慧過人,自然能夠明白小皇帝對他傳達的意思。

國家之所以是國家,因有萬千子民構成,一國之君當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

他又聽女子坦蕩蕩道:“天下的百姓不會在乎龍椅上的君主是誰,百姓們隻在乎來年能否風調雨順,田地裡的莊稼能否豐收,這以後的日子能否太平安定過下去。如今攝政王距離平定天下隻差一步之遙,就如這池即將恢複清澈的池水,朕又何必去涉足其中,投下一顆石子,攪了百姓們心心念的一汪清池。”

“可這太平盛世,本應是屬於陛下...”

薑煜說完這話,見小皇帝突然笑了。

女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天方夜譚,笑得明眸彎彎,眼底隱有星光閃閃。

“陛下這是何意?”

魏無晏笑著搖了搖頭:“薑侍郎此言差矣,朕當初從父皇手裡接過來的大魏江山千瘡百孔,北有金人虎視眈眈,南有叛軍蟄伏江畔,朝內貪墨成風,官商勾結,魚肉百姓,整個大魏從根上就爛透了。”

“薑侍郎,你隻瞧見過人前威風凜凜的攝政王,卻從未見過放棄一甲之位抗擊金人的陶貢士,亦沒見過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鎮北王,更不曾見過伏案到子時的陶臣子。攝政王如今的成就,全是他一步一個血腳印走來,朕若是厚著臉皮靠一身龍血鳳髓去和攝政王爭搶龍位,實在是讓天下百姓笑掉大牙啊!”

魏無晏擲地有聲的一席話讓薑煜陷入了沉思。

“薑侍郎若是想要做一個好官,並非要擇一個明君效忠,隻需不愧於心,不負百姓。”

不愧於心,不負百姓。

薑煜直直看向眼前明眸皓齒的小皇帝,心中驚訝女子竟能活得如此通透。

是啊,身為一國之君,小皇帝已經做到了不愧於心,不負天下百姓。

在女子眼中,江山易主遠不及國泰民安重要。

魏無晏口中不輕不重的幾個字,同樣傳到假山後竹成文的耳中。

竹成文細細咀嚼著小皇帝對薑煜所說的話,終於相信女子無心於龍位。

原來一直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到這裡,竹成文俊俏的臉皮上浮現出一絲羞赧之色,他躬身對攝政王道:

“是下官識人不周,薑家這兩個禍患,下官會悄悄處理了。”

“不必了,朝中正當用人之際,薑家兩兄弟還算堪用,本王已命皇城司監視他們二人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心,即刻誅之。”

竹成文抬眸看向運籌帷幄的攝政王,眼中滿是敬佩。

這便是他願意誓死追隨攝政王的原因,男子自負卻不跋扈,沉著冷靜,果決敏慧,原來攝政王早就在薑煜和薑洪身邊安插下眼線,才會給予他們重任。

玲瓏水閣內,魏無晏接過宮娥奉上的新手爐,她看向愣神的薑煜,微微一笑:

“薑侍郎出類拔萃,乃是棟梁之才,日後好好在攝政王手下當差,武安侯府重現榮華,指日可待。”

說完,她亦不等薑煜的回話,施施然離去。

薑煜緊蹙的劍眉緩緩舒展,他望著小皇帝纖弱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雪白的梅花間,覺得心思豁達的少女,就好似未經修飾過的遊龍梅,雖失去了蒼勁虯曲的姿態,卻活得瀟灑愜意。

他自嘲一笑,摘下拇指上的青花靈芝紋扳指,揚手丟進宮湖。

魏無晏回到福寧殿,發現攝政王正在暖閣批閱奏折。

本以為二人有過肌膚之親後,攝政王對她的熱乎勁會消散一些,沒想到男子好似老房子著火——越燒越旺起來。

就連以往在垂拱殿批閱的奏折都被詹公公移到了福寧殿。

魏無晏沒有打擾處理政事的攝政王,她從博古架上抽出一冊話本,輕手輕腳爬到熱呼呼的暖炕上。

今個日頭甚好,暖融融的日光穿過琉璃窗軒,灑落在攝政王的黑底繡金蟒袍上。

男子烏發金冠,劍眉入鬢,鼻梁高挺,側顏輪廓深邃俊美,做工繁複的金絲蟒袍在日光下浮動著一層流光。

如此絕色皮囊近在眼前,撩撥得人哪裡還看得進去書。

魏無晏亮晶晶的桃花眸子越過書沿,肆無忌憚打量起桌案後俊美無儔的男子。

男子寬肩窄腰,挺拔如鬆,因常年習武,男子的身材在蟒袍加身後顯得勁瘦有力,不過魏無晏卻清楚,退去蟒袍的男子那一身緊實的肌肉,蘊藏著多持久的力量。

嗯...像攝政王這樣俊逸出塵的容貌,想必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好看。

若是明黃色的九龍繡金龍袍,更能彰顯出男子睥睨萬物的氣勢。

“陛下離著這麼遠哪裡看得清楚,還不如走近了細看。”

男子沒有抬眼,修長手指握著麾筆在奏折上洋洋灑灑批閱。

聽到攝政王調侃的聲音,魏無晏放下手中話本,撇了撇嘴道:

“朕還是等愛卿批完了折子再過去罷。”

魏無晏盯著攝政王指間的麾筆,生怕男子一時興起,像上一次樣在她身上批起了折子。

陶臨淵抬起眼皮,他看向笑容狡黠的小皇帝,幽幽道:“陛下若不過來,微臣就過去了,暖榻正對銅鏡,與陛下戲耍起來,到是彆有一番情趣。”

陶賊欺人太甚!

早知如此,她剛剛在玲瓏水閣裡就該答應下薑煜,好滅一滅佞臣賊子的囂張氣焰。

魏無晏不情不願走下暖塌,朝書房內的佞臣賊子走去。

陶佞臣鐵臂一展,將香嬌玉嫩的小皇帝攬入懷中,男子挺拔鼻梁陷入芬芳玉頸,低聲問:

“陛下怎麼在禦花園裡待上這麼久,可是瞧見什麼讓人流連忘返的景致?”

魏無晏被男子溫熱的鼻息灼得顫了一下身子,她雙手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掌心感受到胸腔裡傳來沉穩心跳。

“愛卿不是和竹侍郎都瞧見了?”

玲瓏水閣依山傍水而建,地勢北高南低,魏無晏站在水閣內,除了能看見爭相綻放的遊龍梅,還能瞧見假山後氣得跳腳的竹侍郎。

雖然她沒瞧見攝政王的身影,不過竹侍郎聽到薑煜對自己表露忠心的那席話,居然沒有從假山後竄出來,想來是被人勸阻住了。

能讓性子耿直的竹侍郎唯命是從之人,便隻有攝政王了。

陶臨淵用鼻梁磨蹭著小皇帝雪膩粉腮,薄唇微啟,銜住她白嫩的耳垂。

懷中女子驟然緊繃起身子,唇瓣溢出嬌滴滴地一聲。

宛若嬌鶯初囀,千回百轉,極為動聽。

他更喜歡女子用噙著哭腔的嗓子嬌滴滴喚他的名字,聽得人骨頭都要酥軟了。

“原來陛下在水閣裡對微臣的讚賞之言全是假的...”

感受到耳根上傳來的酥麻之感,魏無晏仰頭閃躲,手指抵上男子紅潤的薄唇。

“倒並非是假的,朕也是在與薑侍郎告彆時,恰巧瞥見竹侍郎的身影。”

當她瞧見假山後的竹成文時,心中著實吃了一驚,但想到遲遲沒有回到水閣的那名宮娥,腦中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所以她才會在離彆前,叮囑薑煜好好施展他的才華為攝政王儘忠。

魏無晏蹙起黛眉,她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愛卿決定如何處置薑侍郎?”

陶臨淵挑了挑劍眉,不輕不重咬在女子覆在他唇上的青蔥玉指。

“陛下對薑侍郎這麼關切,是覺得微臣心量狹小,容不下仰慕陛下的臣子嗎?”

嗯...想一想雲燁和完顏旭風的列子,難道不是嗎?

“這麼說來,愛卿不準備罷免薑侍郎的官職?”

“薑煜已猜到陛下的真實身份,當下時局不穩定,此人斷不能繼續留在京城,微臣打算將他調遣去漠北曆練上幾年,再做觀望。”

得知攝政王對薑煜的處置,魏無晏心中一鬆,薑家的兩個兄弟確有真才實乾在身,就是選擇明君的眼光差了點,若是因為自己毀掉了大好前程,她心中未免會覺得過意不去。

“陛下想不想做女皇?”

聽到攝政王突然提出的問題,魏無晏抬起雙眸,迎上男子漆黑的眸子。

男子眸光深幽,語氣亦是平淡,仿若在問她今夜想不想吃水晶肘子一般稀疏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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