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關上門，阻斷了背後懾人的目光，鬆了口氣。她將長耳放在桌上，又將炎龍從袖子裡取出來，重新將它和紅蛋放在盒子裡。
她趴在桌上，看著兩小隻加一個蛋，咬唇道：“你們說，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惹得她心煩意亂。
兩小隻相視一眼，同時朝她點頭，連紅蛋都搖了搖，也像是在點頭一般。
琉璃看著好笑，來回戳了戳兩獸一蛋：“你們明白我在說什麼嗎？就使勁點頭。”
兩小隻同時翻了個白眼：大魔王打你的主意，打了幾千年了，隻有你不知道。
琉璃自然是不知道它們的心思，撐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外麵響起炎璽低醇的聲音：“琉璃。”
琉璃好不容易平靜的心驀然一跳，每次他喊她的名字，都讓她心底麻麻的。
簡直就是禍水！
琉璃撇了撇嘴，趴了回去：“乾嘛？”
“可要出去看燈會？”
“不去！”回答得毫不猶豫，說完才反應過來，“燈會？”
炎璽沉沉一笑：“嗯，燈會。今日是城主女兒的生辰，她喜歡熱鬨，城主便為她舉辦了盛大的燈會。”頓了頓，他又說道，“比裴城的那次還大些。”
琉璃想了想，難怪方才街上那麼多人，還大多都著了盛裝。
突然想起前世的時候，一年中秋，聽說山下不遠的鎮上有燈會，兮彥拉著她去看。
臨出門，一個外出曆練的弟子出了事，她連忙趕去。兮彥便獨自去了燈會，帶回來據他說燈會上最好看的一盞燈送給她。
琉璃還記得，她當時提著那盞怎麼看都醜得不行的燈一度懷疑他的審美與常人不同。
不過，不論如何，那是她收到的第一盞燈，歡喜地掛在了窗台上。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燈已然散架，隻好扔了。她現在還記得兮彥臉上的失望，哄了好久才哄笑了。
回憶太過美好，琉璃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她不說話，炎璽又繼續道：“聽說，除了燈會，還有很多特色吃食。上次在裴城，你沒吃上便被擄走了，這次可要去？”
琉璃拉開門，瞪著他：“你都這麼說了，我能不去嗎！”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心機。
炎璽愉悅地笑了：“今晚我請客，你想吃什麼買什麼都行。”
琉璃揚起小脖子：“你是大師兄，本來就該你請客。”
長耳也想去，卻在對上炎璽陰沉的目光時，乖巧地自覺留下保護炎龍和紅蛋了。
炎璽帶著琉璃出了門，街上人很多，兩人被撞來撞去。不少公子小姐偷偷打量他們，今夜燈會，大多是年輕人，明目張膽看著他們的目光更多，男的看琉璃，女的看炎璽。
兩人沒走多久，一個長得頗為好看的女子擋在麵前，一雙秋水般的美眸瑩瑩看著炎璽：“這位公子，奴家霜雪，敢問公子姓名，家住何處，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周圍不少姑娘鄙夷地看了霜雪一眼，再滿眼期待地看著炎璽。
琉璃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炎璽沒看那女子，隻回頭看著琉璃，見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揶揄地笑看著自己，眸色微沉。一個用力，將她拉到前麵。
“問她。”
瞬間，所有目光都彙聚到了琉璃身上。
琉璃怔了怔，見那叫霜雪的姑娘瞪著她，回頭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自己招的蜂引的蝶，自己解決！
炎璽挑眉，瞥了瞥周圍癡然看著琉璃的那些男子：誰招的多還不一定呢，都交給你了。
琉璃抿唇，瞪了他一眼，這才看向霜雪，大眼轉了轉：“這位姑娘，我大師兄家裡已經養了一個了，長得好看又可愛，世間獨一無二，因為顧著即將出生的孩子才沒法出來。”作為世間獨一無二的龍，炎龍可不正在家裡孵蛋嘛。
聞言，周圍所有女子的目光變成了惋惜，這麼好看的人竟然已經有妻子，連孩子都有了，再好看也是彆人家的。
男子們的目光卻更亮了幾分，原來他們不是夫妻，隻是師兄妹。
有男子高聲問道：“那姑娘你呢？”
那人剛說完，便察覺到一陣寒意，他打了個寒顫，茫然地看向四周，對上炎璽黑沉的目光時，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欲。他連忙後退幾步，躲進了人群中。直到隔了老遠，那種可怕的窒息感才淡去了些。
他剛鬆了口氣，突然發覺手腕有些痛意，抬手一看，手腕上一道細長的傷口，正慢慢沁出血珠。若是再深一些，他的手就廢了。
男子大驚，他驚惶地看了人群中的炎璽一眼，再看了看周圍毫無所覺的其他人，握著手腕飛快跑了。
隻是師兄妹？騙鬼去吧。
琉璃笑道：“我家自然也有一個，隻是比較害羞，害怕人多，索性就讓它留在客棧了。”
周圍滿是歎息，原來都是有主的了。
琉璃朝炎璽眨眨眼，看著她臉上難得的調皮，炎璽嘴角彎起，站在她身後護著她繼續往前走。遇到故意朝他們擠的人，炎璽沉眉，一個眼神過去，對方頓時被嚇得再不敢靠近，看得琉璃一陣好笑。
即便如此，情況也沒好上多少，炎璽索性牽住琉璃的手，小心在前麵擋著人群。他的手掌很大，整個包裹住她的，琉璃看著他的背影，手指動了動，終究沒有掙開。
街上很熱鬨，滿街都是各種燈籠，還有不少雜耍戲劇，琉璃看得興致盎然。兩人邊走邊看，一直走到美食街。
街道很長，一眼望不到頭。街上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吆喝聲，比裴城的燈會確實熱鬨了不知多少。
食物濃鬱的香味飄來，兩人還沒用晚膳，聞到味道，琉璃隻覺得自己能吃完整頭牛。
上次在裴城，兩人身無分文，看得到吃不到，這次，索性從第一個攤子開始吃。家裡還有兩小隻，又想著給門派的師兄師姐們也帶些，琉璃幾乎是走到哪裡買到哪裡，數量還不少。
負責給錢的炎璽也不討價還價，說多少給多少，隻多不少，遇到琉璃喜歡的，他更是大方，兩人長相出眾，很快，便成了整條街上最受歡迎的客人。
琉璃愛笑，又長得討喜，不少老板看到她都多送不少吃食。琉璃總是欣然接受，趁他們不注意，將銀子放進他們口袋中。
今日的炎璽身上，多了些壓迫感，琉璃原本有些彆扭，見這世間第一高手一路默默跟在她身後付錢，又忍不住好笑，那點彆扭也就慢慢消失了。
她拉著炎璽坐到小攤上，一人一份小混沌和甜湯，吃得心滿意足。炎璽身上散發著某種氣勢，周圍的人雖然對兩人頗為好奇，卻不敢上前打擾。琉璃自然發現了，並未阻止。
兩人逛了近一個時辰，才走完了整條街。
在街道儘頭，炎璽突然停住看向某處。
琉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街邊有個賣魚的攤子，無人問津。攤子上隻有一口缸，裡麵隻有一條形狀奇特的魚。
“咦？”
琉璃有些驚喜，拉著炎璽走過去，她果然沒看錯，缸裡是一種極為難得的靈魚，隻生活在東海深處，極難捕捉。
這魚所含靈氣不多，勝在味道鮮美，魚肉自帶甘甜。前世的時候，她對吃食沒多少執念，直到兮彥帶了一條回來，她嘗過之後便念念不忘。後來，兮彥常常不遠萬裡跑到東海去給她捕魚。
不過，這一世她吃了穀底的靈魚之後，對這種魚也就沒有多少執念了。
炎璽問賣魚的老翁：“怎麼賣？”
那老翁掀了掀眼皮，打量了兩人一眼，又耷了回去：“五十高級靈石。”
琉璃驚訝：“這麼貴？！”即便這魚不普通，也不值那麼多。她看出老人是築基期修士，在凡人的街上賣靈魚，還賣這麼貴，難怪無人問津。
老翁幽幽道：“小姑娘，這魚啊，就是這麼貴。嫌貴就彆吃。”
琉璃咬牙，嗨呀，這麼傲嬌，她還真不吃了。她正想說什麼，炎璽卻先開口：“我給你一百高級靈石，你現在將一半做成魚脯，一半留著。”說完，直接從空間裡取出靈石給他。
琉璃偷偷撓了炎璽一下：“你太敗家了。”雖然他們不缺，但這樣明目張膽地被人占便宜，一點不符合她前世浮塵派大管家的身份。
炎璽輕笑：“這個魚好吃。”
隻要是她喜歡的，便是無價。
知道攔不住他，琉璃也不再阻止。上次吃這種魚，還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她也有些懷念。
賣魚老翁看到生意做成，瞬間喜笑顏開：“喲，小夥子，你還知道魚脯，看來是行家。這魚啊就得做成魚脯最好吃，再配上老人家我的祖傳秘方，你們這些靈石絕對花得值。”
說完，他麻溜地收起靈石，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套刀具和鍋爐。一陣刀光劍影，魚分成了兩半，一半被切成厚薄均勻的魚片，一半完整的肉用寒屬性靈氣包裹著。
在爐中扔進一塊火石，鍋中放好油，賣魚老翁將魚片放進去，滋滋地響，琉璃聞到了魚肉的香味。他又從空間裡取出一個瓶子，將裡麵的粉末倒進去，一股奇特地香味瞬間彌漫開來，不少人被香味吸引圍了過來。火焰驟然變大，片刻後，鍋飛了起來，魚片也飛了起來，引來一陣驚呼。
賣魚老翁取出一個盤子，魚片便落在了盤中，整整齊齊。他將盤子遞給炎璽，笑道：“小夥子，盤子就不收你錢了。”
離得近，香味更是了不得，琉璃鼻子微動，大眼眨了眨，這手藝比魚值錢。
炎璽滿意一笑，將魚脯收了起來。又從空間裡取出一個玉盤，將剩下的一半魚肉放在其中，一起收了起來。
原本有不少人想打魚脯的主意，注意到炎璽的動作，便知道他是傳說中厲害的修士，再不敢招惹。
沒有理會其他人，炎璽拉著琉璃走出美食街。身後立即有人問那賣魚老翁，可還有魚賣。
琉璃聽到那漁翁興奮的聲音：“沒咯，這是最後一條，以後也不賣咯。”一百高級靈石，他可以安穩過完下半輩子了。
兩人沒走多久，便走到穿城而過的河邊，河上麵不少小船畫舫來回穿梭。走到人少處，炎璽拂袖，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出現在河邊。他拉著她走進船艙，琉璃將蝶影燈取出來掛在船艙中，坐到桌邊。
炎璽將老翁做的魚脯放在桌上，又將裝生魚肉的玉盤取了出來，抬起手，掌心出現金色火焰。他抬手從玉盤上慢慢拂過，滋滋聲響起，魚肉的香味傳來，原本玉白色的生魚肉表麵被火焰烤成了紅色的熟肉，紅白相間，甚是好看。
幾道靈力劃過，魚肉被均勻切成塊。炎璽取出蘸料放在桌上，擺上玉筷，笑道：“嘗嘗。”
琉璃動了動鼻子，這才拿起筷子，夾起炎璽用神級火焰做的烤魚肉，蘸了醬料，放進口中。
待嘗出味道，享受地眯起了眼，生魚肉的嫩滑清甜加上熟魚肉的香味，再配上略帶酸味的蘸醬，簡直不要更美味，她又迫不及待地吃了兩塊。
炎璽看著她笑得溫柔，指著魚脯：“再嘗嘗這個，那老人的做法很地道。”
琉璃夾起一塊嘗了嘗，睜大眼：“外焦裡嫩，好吃。”
炎璽嘴角彎起：“更喜歡哪個？”
她來回嘗了嘗，指著炎璽的半熟的魚肉笑彎了眼：“這個，比生的魚片更好吃。你從哪裡學來這種做法的？”
見她喜歡，炎璽臉上笑意更深：“在海外一處島上學來的。待回了穀，給你烤靈魚吃。”
琉璃一邊吃一邊點頭：“你怎麼知道那個老人會做魚？”
炎璽莞爾：“他身上有魚脯的味道。”
琉璃恍然，給他夾了一些放進碗中，感慨道：“這個味道，一百靈石一點也不貴。”
炎璽沉沉笑了。
兩人合力吃完了整條魚，琉璃吃了多半，有些撐，走路都有些難受。炎璽看著好笑，拉著她的手，運起靈力，給她運轉推拿了一陣，才好受些。
兩人重新回到岸上，人比剛才更多了些。兩人如街上許多凡人一般，手牽手看著街上的各種燈籠，千奇百怪，應有儘有，比上一次裴城的燈會熱鬨了不知多少。
有炎璽牽著，琉璃索性隻看燈不看路，寶物她見多了，倒沒有多稀罕，頂多是新奇。
“炎璽，你去過那麼多地方，除了裴城那次，可看過彆的燈會？”
“沒有。”倒是親手做過一盞燈送人，卻散架了。炎璽眼中浮起深邃的笑意。
“嗯，待以後我尋到兮彥，就一起去看更好看的燈會，吃更好吃的美食。”
炎璽神色微動：“若尋不到呢？”
琉璃毫不猶豫：“一定會尋到的，我知道，他還活著。”大眼中的光比頭上掛著的燈籠更加明亮，這才是她去九星門真正的目的。
兩人走了許久，琉璃突然停了下來。
炎璽打量四周，不少人手裡都提著燈籠。
炎璽明白了：“想要？”
琉璃點頭：“我想要那個。”
炎璽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前方便是整條街上最為熱鬨之處，圍了不少人。中間放著好些高架子，上麵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每一個燈籠下方，都掛著一張紙條。
琉璃指的，是最高處的兩個，一個狐狸燈，一個龍燈。
“帶回去送給長耳和炎龍，它們肯定很高興。”琉璃無奈，“不過，話本上說，人間的燈會，猜出燈謎才能得到燈籠。”
她極少出門，他也不曾參加過燈會，最有效的方法隻能是搶，可兩個修真界的滿級修士去搶兩個登錄，她又丟不起這個人。
炎璽笑了：“總要試試才知道。”拉著她走了進去，人群自動讓開。
琉璃看了一圈，架子下已有不少人在看紙條上的字，不時有人答出答案，得到對應的燈籠，引得一片掌聲和叫好聲。
炎璽將答題的銀子交給老板，老板呆呆地接過銀子，看著兩人出眾的姿容半晌才反應過來。
噢喲，仙人啊！
狐狸燈和龍燈在人群深處，裡麵人有些多，炎璽便讓琉璃站在一邊等他，自己走了進去。
琉璃走到旁邊，這裡的燈都是些普通的燈，答題的人也寥寥無幾。她隨手拿起一張紙條，每個字都認識，合起來卻不知道在說什麼。連續好幾個都是猜人名地名的，她隻看了一眼，便走開了。
直到走到角落，才終於在看到一張猜物的。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層浪，入竹萬竿斜。”是風，這麼簡單。難怪燈籠又普通又小，還留在這裡恐怕是因為沒人看得上吧。
琉璃卻歡喜一笑，取下紙條正欲回頭尋炎璽，一陣風吹來，麵前的燈籠晃了晃，竟掉了下去。
她驚呼一聲，連忙抬手去接，燈籠另一邊的人快她一步先將燈籠接在手中。
那人抬起頭來，四目相對，對方驚豔地睜大眼。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吃生魚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