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懷疑(1 / 2)

“那天晚上他回去的很晚, 說是在衙門找了個什麼卷宗,找了半晚上,我以為有什麼要緊的案子, 但他麵上神色卻十分輕鬆, 待我侍候他歇下時,他看到了我妝奩旁的簪子,見其中一支被我磕碰出了一道印痕,便說過兩日為我換新。”

胡氏想到趙鐮對她的好, 又忍不住掉淚,“當年我嫁給他的時候, 他還沒做捕頭,但他叔叔生意做得好, 不缺金銀, 他也十分誠心, 郭捕頭又說等他將來遷去彆處,這捕頭之位一定是趙鐮的,如此我父親才同意了, 後來他也的確做了捕頭,可我那時才發現,那家宅看著雖好,裡頭卻是坐吃山空的。”

“我們成婚之時, 他叔叔給了一筆銀錢, 這些年除了他的俸祿,全靠那筆銀錢過活, 到了這兩年, 那銀子用的差不多了, 我們手頭便緊巴巴的, 今年過年之後,還遣散了幾個廚娘小廝,沒辦法,實在是請不起那麼多人了。”

胡氏的父親乃巡防營都尉,雖是武館,品階卻不高,他的女兒嫁不進高官厚祿之家,而趙鐮雖隻是個小小衙差,但尚有前途,亦家底厚實不缺金銀,這才令胡氏嫁來,但趙鐮家中,卻遠沒有麵上看著那般好。

胡氏抹著眼淚道:“他父親早亡,有個母親在老家,那老虔婆來過京城半年,卻全不懂禮數,就是個鄉野潑婦,不僅我不高興,便是趙鐮自己都覺得丟臉,最終還是送回老家了,請了人照看,他那個叔叔人家有親兒子,與他來往也不算多,我本以為就算做不成誥命,也至少衣食無憂,可沒想到銀錢都不夠花……”

見胡氏越說越抱怨,謝星闌肅聲道:“他那天晚上還說了什麼?”

胡氏心知扯遠了,便也收斂了三分,定聲道:“他說換新,我自然要問哪來的銀錢,他笑著令我不必擔心,說過幾日他叔叔說不定要給他一筆銀錢,又說什麼這幾年做捕頭,也是幫了他叔叔忙的,他叔叔若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便該知道厲害。”

“我便說,這個叔叔也就逢年過節與家裡有些來往,平日裡也不如何熱絡,若真要要銀子,我們平日裡便該多走動走動,他便說來往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到時要幫忙,人家一眼看出來,反倒給他惹麻煩——”

謝星闌問:“他叔叔叫什麼?家在何處?”

胡氏忙道:“叫趙碩明,在城西仁化坊瓦兒巷,是做綢緞生意的……”

周顯辰這時問:“二十九那天說要給你換首飾,那三十那天呢?”

胡氏想了想,“說是換首飾,但是他這幾日忙得很,我也不急幾日功夫,三十那日,因瞧見園子裡的桂花開了,他便想到了珍味樓的桂花蜜,十分大方的讓小廝去買了一壇回來,他知道我和孩子都喜歡吃,但因實在是貴,此前年節上才去買,我見他如此大方,自然覺得萬事順遂,怎麼也沒想到,這才三日功夫,他便死了……”

說到此處,胡氏又想起一事,“對了,初一那天晚上,他說衙門有公差,但臨走之時,卻換了一件乾淨的袍衫,就是他身上穿的那件,那件沒穿過兩次,還是簇新,我還想著,此番差事,是不是有什麼大官在,因此他才要注意儀表。”

周顯辰看向謝星闌,謝星闌道:“他平日裡可曾與誰有仇?”

胡氏聽得擰眉,搖頭道:“他是個會做人的,我沒見過他與誰結仇過。”

謝星闌又道:“他和當年的郭仲耘關係極好?”

胡氏應是,“郭捕頭算他半個師父,他在衙門當差,全靠郭捕頭看重,我與他成婚,是郭捕頭與我父親相識,靠郭捕頭牽線才成了姻緣。”

周顯辰又問:“郭仲耘除了公差上提攜趙鐮,他們可還有彆的私交?”

胡氏道:“當初剛成婚之時,郭捕頭時常來我們府上,趙鐮還送過幾樣好東西給他,後來他歸鄉了,來往便不多了,至多年節上送個年禮。”

謝星闌見胡氏所知不多,便道:“稍後我們要派人去趙鐮書房搜查一番,看看有何存疑之物,你若想到有何古怪之處,也可隨時告知我們。”

胡氏淚眼婆娑地應下,周顯辰又道:“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遺體暫且留在義莊,你回家等候消息便是,等案子查清了,再行安葬之宜。”

一番交代,外頭天色已黑,義莊堂內點了燈火,見胡氏要離開,秦纓上前道:“趙夫人,為了早日查明趙鐮死於誰人之手,待會子驗屍之時,可能讓我們剖驗試試?”

胡氏早就注意到了秦纓,卻不知她身份,周顯辰這時道:“這是雲陽縣主。”

胡氏有些驚訝,“您就是雲陽縣主……你說的剖驗,是指……”

秦纓道:“是在屍表劃開傷口,看看其體內是否留有凶案線索。”

胡氏嚇得麵色一白,“我家老爺已經死的很慘了,可不能再損毀他的遺體了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是連遺體也損毀了,豈非九泉之下難得安寧?”

秦纓欲言又止,周顯辰也道:“弟妹,這不是故意損毀,是為了早日查出趙捕頭身死的真相,你也不想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吧。”

胡氏紅著眼道:“我自然不想的,可將人剖開,我實在是聞所未聞,趙鐮他也一定不想的,到時候他魂魄難安,怪罪起我可怎麼是好?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不管是大人還是縣主,我都不能答應……”

她眉眼間儘是執拗,周顯辰都有些無奈,他看向秦纓,秦纓歎了口氣隻得作罷。

又進後堂看了看趙鐮,胡氏才離開了義莊,等她一走,一行人重新回了後堂。

趙鐮身上的飾物皆被取下,外袍和上衣都被褪去,就在嶽靈修要將他的下裳都脫去之時,他抬眸定定看向秦纓,白鴛在外候著,在場便隻有秦纓一個女子,要讓趙鐮赤身裸/體相對,似乎十分失禮。

秦纓瞧見這一幕,蹙眉道:“愣著乾什麼,繼續啊。”

其他人麵皮微抖,嶽靈修一咬牙,一把將趙鐮的遺體扒了個精光,秦纓一臉如常地走到近前,目光在屍體之上掃過,眉眼間疑雲滿布,一轉眸,見謝星闌目澤幽深地望著她,秦纓道:“謝大人想到趙鐮怎麼死的了?”

謝星闌移開目光,“周身並無明顯外傷,這不太合理,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遇害之地並非是在玉關河,凶手選擇玉關河,隻是為了方便拋屍,趙鐮遇害之地應該距離玉關河不遠,但玉關河斜貫整個京城,要追查起來也不易,並且,胡氏所言也值得深究。”

“趙鐮行事圓滑,極少與人結仇,而舊案之中,袁守誠的第一懷疑之人也是郭仲耘而非趙鐮,而發現與舊案有關之後,衙門中人心惶惶,各處走訪搜證,也十分辛苦,但趙鐮卻心境大好,覺得他要發一筆橫財,有理由懷疑,他這筆橫財並非麵上說的那樣。”

謝星闌看向周顯辰,“派個人去將他叔叔找來吧。”

周顯辰也頷首,“我也正有此意……”

周顯辰派了衙差去尋人,嶽靈修則開始細致的驗屍,屍表雖無外傷,但嶽靈修將些許白醋塗抹在屍表之後,竟令死者的皮下淤痕慢慢顯現了出來,嶽靈修道:“死者肩部,雙手手腕,還有後臀、小腿後側以及腳後跟之地有些許淤傷和擦傷,像是被人拽著手臂麵朝上拖行過,後腰之地有一道橫著的淤傷,像是在哪裡硌出來的。”

趙鐮的遺體已經被翻過去,秦纓也上前道:“後腰?”

她仔細看了看那道淤傷,見顏色頗深,便道:“會不會是被人倒著按在了水邊或者水池之中?”

嶽靈修應是,“的確有可能,傷痕有三指寬,那硌著的物件,也應該是三指左右寬窄,也有可能是沐浴用的木桶之物——”

嶽靈修從頭到腳都細細驗過,連頭發絲都未曾放過,但所獲甚少,這時秦纓道:“但凡溺亡,多要剖屍,可趙夫人不願意,便隻能從其他地方入手了,他初一那日離開之前,刻意換了一件簇新的衣袍,可見他要去見的人,身份地位必然在他之上。”

周顯辰道:“會不會就是去見他那個叔叔?”

謝星闌搖頭,“他的銀錢是不是從這個叔叔處來還不一定。”

秦纓又去看趙鐮身上的衣物,他衣袍簡單,唯一的飾物便是挽發的銀簪和腰間的玉佩,因著常服,連衙門佩刀都未帶,但隻憑裝扮,依舊看不出他當夜是要去見誰。

幸好趙碩明來的很快。

趙碩明年近不惑,見到衙差的那刻,便知道趙鐮死了,等來了義莊,先去見了趙鐮的遺體才到前堂答話,他麵上滿是惶恐,還未說兩句,額上便溢出一片冷汗。

“銀子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給他一筆銀子,初一那天晚上我在家中整日都未外出,也沒見他來訪,這點我全家上下都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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