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懷疑(2 / 2)

“我與他是有幾分堂親,他還在軍中之時,我便來京城做小生意了,後來生意做的還算不錯,才有了自己的鋪子,後來他來當衙差,起先我還接濟過他兩年,衙差俸祿低,他在京城又沒有宅子,我自然對他多加照拂。”

趙碩明擦了一把汗,“後來他不知怎麼發跡了,先是要娶都尉家的女兒,後來又置了宅子,那宅子少說得大幾千兩銀子,他給我說的是,那宅子的主人惹了官司,郭捕頭幫他從中斡旋,他老丈人又給了錢財才買到的,他成婚之時,我的確送了些銀錢,但也隻有五百兩罷了。”

“我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生意上也時有虧損,但他父親去得早,何況他在衙門也的確幫我們鋪子出過兩回頭,我投桃報李,才給的多了,若是尋常親戚,能有個幾十兩銀子的禮便極不錯了,我也不知他為何說是我給了他一筆大財。”

趙碩明的話印證了謝星闌和秦纓的猜測,周顯辰也道:“那麼這就是一筆來路不正之財了,對外人說是你這個叔叔贈與,對你又說是老丈人和郭捕頭幫忙,於是便無人質疑那筆橫財到底從何而來,你們平日裡為何來往不多?”

趙碩明苦笑道:“不是我們不願來往,是這個侄子發跡了之後,不願和我們往來,我們家裡雖然還算殷實,但說到底也隻是商賈,趙鐮他是胥吏,來日或許還要做大官,他對我們擺幾次臉色,我們便也識趣,逢年過節走個過場便是。”

“上一次見,還是正月裡,我帶著我兒子上門給他拜年,可他當日正要出門去給哪位大人拜年,我們連熱茶都沒喝一口,放下禮物便回來了,當時我們還十分感慨,說今時不同往日,以後還是不要上趕著了。”

趙碩明一席話,可謂將趙鐮的謊言儘數拆穿,謝星闌又問:“他是從哪一年開始發跡的?”

趙碩明道:“他來京城十四年了,大抵是十年、九年前,攀上了當年的郭捕頭,後來又認識了巡防營的胡都尉,他是七年前成婚的,置宅是在成婚前一年,當時已經在和胡家談婚娶之事了,非要說的話,就是攀上郭捕頭的時候,整個人的口吻都不同了。”

“我也不知郭捕頭是什麼來頭,當時我接濟了他四年,住的地方都是我安排的,因此他時常登門,衙門裡的事也多少說幾分,起初郭捕頭待他並無特彆,後來不知怎麼,將他當做了心腹,他也對郭捕頭推崇備至,好像郭捕頭有什麼大靠山,他也能跟著享福。”

謝星闌和秦纓皆是眉眼微沉,舊案發生在貞元十年,正是十年之前,而從那時起,趙鐮成了郭仲耘的心腹,那成為心腹的契機為何?會否是二人在舊案之上一同徇私舞弊?若是如此,那他意外得來的橫財,便徹底有了解釋。

趙碩明離開之後,周顯辰的神色也嚴峻起來,“衙差的俸祿低,接觸到達官貴人的機會也不多,他在貞元十年忽然發跡,再加上還有個郭仲耘,實在是說不清,不如派人調查調查他那宅子如何買下的,再查一查郭仲耘前幾年銀錢方麵的事,如果剛好是在貞元十年也得了一筆巨財,那還真是與舊案脫不了乾係。”

謝星闌頷首,“都是京畿衙門的人,那此事便交給周大人。”

謝星闌說至此,義莊外忽然走來個衙差,他走到周顯辰身邊,輕聲說了兩句,周顯辰聽完便道:“給崔大人送去吧,順帶將趙鐮死了的事跟大人說一聲。”

衙差應是,周顯辰轉眸便見謝星闌和秦纓都看著他,他輕咳一聲道:“不知大人和縣主知不知道,崔大人本來都要定親了,近日卻出了點差錯,本來隻是長清侯府自家的事,可沒想到被德妃娘娘和陛下知道了,崔大人因此事得了訓斥,今日一整日都在宮裡。”

謝星闌眉頭高高一揚,下意識去看秦纓,見秦纓麵色如常,謝星闌便明白秦纓一定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謝星闌道:“陛下為何訓斥?”

周顯辰道:“我知道的也不十分清楚,隻聽說崔家本要和陸禦醫家結親的,因陸家早年對長清侯有過救命之恩,兩家定下了娃娃親,如今兒女都到了說親之齡,便準備看八字下定了,可此前不知怎麼出了岔子,崔大人……被陸家退親了。”

崔慕之被陸柔嘉退親?!

謝星闌眼瞳微亮,唇角更牽出一絲譏誚,他雖不關心王公貴族們的內宅之事,卻還記得前世的陸柔嘉嫁入長清侯府後多麼淒慘,而這一世,陸柔嘉那等軟性之人,竟然會退了與長清侯府的親事?

長清侯府權勢正盛,崔慕之又是天之驕子,放眼整個京城,多少權貴之女想嫁入長清侯府,而陸柔嘉更對崔慕之仰慕多年,謝星闌實在無法想象,陸柔嘉是如何決定退親的。

謝星闌問道:“退親是何時之事?”

周顯辰有些尷尬,“據說已經快十日了。”

快十日……那豈不是前次發現紅衣女屍之時,陸柔嘉便已經退親了?

謝星闌想到了那天晚上秦纓與崔慕之的爭執,他心底滑過一絲異樣,轉眸去看秦纓,見她眉眼無波,謝星闌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夜色已深,因胡氏不答應剖屍,他們也不必要在義莊多留,周顯辰回京畿衙門,謝星闌與秦纓則往北麵去,行在半途,謝星闌催馬靠近馬車,等秦纓疑問掀簾,謝星闌便道:“你知道陸柔嘉退親之事?”

秦纓頷首,“知道,怎麼?”

謝星闌打量著她,“那你可知陸柔嘉為何退親?”

秦纓歎了口氣,“柔嘉本覺得這門親事尚可,但後來知道了崔慕之心有所屬,她也是有心氣的女子,自然不願如此委曲求全,而後便決定退親了。”

謝星闌心底微動,“崔慕之心有所屬?”

秦纓看一眼謝星闌,“謝大人怎麼關心起了此事?”

謝星闌道:“謝氏與崔氏有舊怨,崔慕之被人退親,我喜聞樂見。”

秦纓哭笑不得,想到原文中,謝星闌的確一直活在崔慕之這位男主的陰影之下,也的確替他生出幾分不平之心,於是她道:“崔慕之有個青梅竹馬的心悅之人,柔嘉則是他權宜之下的選擇,他雖掩藏的極好,但隻要多留心,自然也能發現蹤跡。”

謝星闌心弦微動,他明白秦纓說的是盧國公府的二小姐,但在他記憶之中,陸柔嘉是在婚後許久才發現此事,後來盧家卷入了一場貪腐案中,是崔慕之傾儘全力保住了盧國公府,而生性軟弱的陸柔嘉,最終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長清侯府。

秦纓明顯不願說明是盧家二小姐,見她如此周全,謝星闌也不再問,隻是有些詫異,為何陸柔嘉能提前兩年發現端倪……

見謝星闌默然無聲,秦纓轉而道:“謝大人可有些後悔?”

謝星闌投來疑問的目光,秦纓道:“此前這案子是郡王府大小姐被害,但如今,這案子卻變成了三位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被害,對謝大人而言,份量豈非變輕了?”

謝星闌挑了挑眉頭,又狀似無可奈何道:“你倒是明白我,但我不喜做半途而廢之事,如今也隻能查下去了——”

秦纓見他雖是懊惱,卻也未曾撂挑子不乾,便開解道:“命案之重不該分貴賤,此番案子若破了,受害者家屬們對謝大人的感激,與郡王府是一樣重的,隻是這些感激,無法化為謝大人在朝中的助力,但或許能為謝大人帶來福報呢?”

謝星闌睨了秦纓一眼,見她雙眸黑白分明,望著他的目光懇切溫文,透著一股子慈眉善目之意,像是要渡化他似的,他咕噥道,“像念經似的,行了,有沒有福報,都是要往下查的,明日一早我先去趙鐮府上。”

秦纓眉眼微彎,這才落了簾,二人在禦道分彆,因臨川侯府不遠,謝星闌也未專門相送,他先趕回京畿衙門見了袁守誠一麵,這才往將軍府去。

回了書房,謝星闌坐在書案之後沉思著什麼,很快吩咐謝詠,“你去查一查,看看盧國公府的二小姐,叫什麼凝的那個,看看她最近在京城都做了什麼……”

謝詠雖是不解,但他不似謝堅那般多話,連忙帶人離府查探。

又過了一個時辰,謝堅搜查玉關河沿岸回來,隻得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線索,聽他稟告完後,謝星闌吩咐道:“將證詞記下來留作備用,看能否有派上用場的,再去興安橋問問那姓萬的證人,還要走訪另外兩處案發之地。”

謝堅一一記下,而這時,離府的謝詠帶著人回來了,此刻已經到了後半夜,連謝星闌都沒想到謝詠回來的這樣快。

謝詠進門之後道:“公子,查的很順利,您說的這位二小姐名叫盧月凝,是盧國公府二老爺膝下獨女,她自幼身體不好,是佛門俗家弟子,如今深居簡出,每兩日去一次花神廟誦經,大都在晚上戌時,平日裡很少像其他貴女那樣出門交際。”

謝星闌眼瞳微凝,“去何處誦經?”

“花神廟,城東的花神廟。”

謝星闌緩緩靠回椅背之中,他當然不會忘記,前次查竇氏之案,在東市碰見紅玉的那天晚上,秦纓正是與陸柔嘉相約,而她們相約之地,就在花神廟對麵。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