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今早的宣政殿陛階前, 氣氛格外凝肅。

昨日寧王快馬入京後, 禦書房龍顏震怒,朱伯謙當場去冠, 被禦前禁衛押入刑部大牢。

京中不乏消息靈通者,私下早傳遍了,一場暴風雨眼見興起, 諸文武噤若寒蟬。往日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景象再不見,大家眼觀鼻鼻觀心列好隊安靜等著。

卯正, “轟”一聲朱紅殿門大啟,宦者高聲:“進!”

文武群臣分成兩列,列隊而入, 靜鞭響,皇帝駕到,山呼萬歲。

“起罷。”

皇帝聲音沉穩依舊中帶著幾分慍怒和壓抑,群臣被叫起後俱低頭等著, 果然,今天一開場就是朱伯謙的事。

“古來盛世,多賴聖君在朝,而有賢臣輔之。齊有管仲,越有範蠡,而漢又有子房蕭何之屬。君明臣正, 四海升平。朕禦極二十三載,自思朝中雖略有弊病,然並無大害, 誰知,誰知!!”

皇帝連開場白“何事要奏”都沒說,冷冷掃視底下黑壓壓的群臣,厲聲喝道:“竟前有楊睢賈輔之輩,後有朱伯謙趙之正之流!內外勾結,沆瀣一氣!竟然,竟然還有事發後毒殺一州刺史的惡行!!”

“簡直豈有此理!!罪大惡極!!”

“臣等請陛下息怒!”

這個時候,跪下是最正確的選擇,諸文武連忙跪伏請皇帝息怒。

可皇帝根本沒法息怒,他厲聲痛斥一番,從朱伯謙一路到殿下群臣,又回到朱伯謙身上,而後是還跪在群臣之中的的梁國公黨羽。

他冷冷道:“此案由朕禦審,刑部大理寺,寧王安王,輔之。但凡有牽扯者,一律從重懲之!!”

話罷,霍地起身,拂袖離去。

退朝了。

蕭遲這才跟著大部隊一起起身。

殿內寂了一瞬,嗡嗡聲起,事不關己眼睛掃向昔日朱伯謙的親信黨羽,後者麵如土色。

蕭遲算得上是裡頭最輕鬆的一個的,如果要再添上的一個的話,那就是蕭逸。

今日三位皇子的站位上隻有二人,皇太子稱病,今天也沒來。

“三弟,我們過去吧。”

張太監折返,宣刑部尚書呂敬德大理寺卿段至信等等十一二人,以及安王寧王,往武英殿去。

蕭逸回身點頭,微笑請蕭遲一並前往。

蕭遲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就走吧。”

他一點不客氣,彈了彈衣袖當先而行,走兩步和段至信碰上,索性舅甥二人並肩走在一起。

蕭逸麵上微笑不減,和呂敬德等人點了點頭,一行人飛快趕了過去。

陳炎等人證已經押上來。

這廝果然是個嘴硬的,閉目裝死一言不發,他進京後又用了一刑,就剩胸口在輕微起伏。

既不會說話,好,皇帝直接命人推出午門剮了,令其餘人證去觀刑。

這般震懾果然效果顯著,很快就有人開口了。可惜的是,趙之正陳炎日常處事太過謹慎,這些人知道的都是鄣州裡的事,對於京城,最多就知道一個朱伯謙。

至於其餘的京中輔助黨羽,以及如趙之正一般的地方親信是誰還有多少,一概不知。

刑部尚書呂敬德稟:“陛下,宜立即查抄梁國公府!”

昨日,就已經封禁了梁國公府,呂敬德建議,立即查抄,尋找線索。

皇帝點頭,看向蕭遲和蕭逸:“寧王,安王,你二人率刑部諸人,立即出宮查抄梁國公府!”

“兒臣領命!”

蕭遲蕭逸齊聲應是。

兄弟兩個並肩而行,快步出了武英殿大門,蕭遲側頭看了一眼。

蕭逸和煦笑了笑。

陽光下,他眉目舒緩依舊,唇角帶一絲溫文的微笑,一如往日般的和潤如玉。

蕭遲心裡冷哼一聲,裝腔作勢的家夥,他打小就和這人合不來,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心思各異,但也沒耽誤步履匆匆,點齊刑部人馬,二人匆匆往梁國公府去了。

……

抄家是怎麼一個鬼哭狼嚎,那就不用多提,梁國公府還挺大的,抄起來也不是件容易事。

晝夜不停,通宵達旦,輪流作業。

目前為止,蕭遲和蕭逸還是共對一敵狀態,也不怕對方幫著掩飾什麼,蕭遲到了戌時直接走人,讓蕭逸先熬一夜。

回到府裡都亥時了,裴月明還沒睡,在等他。

蕭遲心裡高興,“怎麼還不睡?”

“沒事,我午覺睡得久,也不困。”

裴月明已命人備好熱水了,他高高興興去洗澡,而裴月明則翻出先前蕭遲在鄣州寫的一封折子,根據實況略略潤色修改。

這是為鄣州非趙之正陳炎黨羽,略有牽扯但不知情的大小官員求情的折子。

蕭遲的政治手腕越來越純熟,皇帝自然不會把整個鄣州的官場的掃乾淨的,這些人最後肯定也是重拿輕放,他上這個折子,既給皇帝遞了台階,最重要的給鄣州施恩。

“這時候遞差不多了。”

蕭遲出來,湊在她身邊看了一眼:“行,我正打算這兩天抄一次遞上去。”

裴月明已經小修並抄好了,攤開晾一晾,一側頭發現蕭遲的大臉就在她耳側,嚇得她立馬就一巴掌推過去。

“嚇死人了你,湊那麼近乾嘛呢?”

一側頭一張大臉,很嚇人的好不好?!

“……”

蕭遲這不是想著主動一點嗎,不想出反效果了,“……真有這麼嚇人嗎?”

他有點點委屈。

“改天換你試試。”

裴月明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快睡吧,明兒得通宵呢!”

現在不睡要是明天剛好換上她就難熬了。

她攆他:“快去快去!”

她這般關心自己,蕭遲又高興起來了,應了一聲,兩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倒不是裴月明。

熬夜是蕭遲的。

隻不過,到天明時他稍稍打了盹,然後她就換過去了。

“……”

通宵完的第二天才是最難熬的好不好?!

裴月明眼睛發澀,叫王鑒打涼水來使勁搓了幾回,這才感覺精神了。

蕭逸回來了。

他一來,直接就找蕭遲。

“三弟,你以為此事如何?”

兩個晝夜,梁國公府抄得差不多了。內外書房,正院正廳,所有有可能藏匿東西的地方都仔細翻了好幾次,書桌多寶閣等家具劈開一片片,連地板都撬了起來,可以說掘地三尺了。

沒有夾層。

一無所獲。

這怎麼給皇帝交差?

朱伯謙已經沒法脫罪了,梁國公滿府也下了大獄,現在的關鍵是挖掘朱氏黨羽,其中重點是如趙之正一樣的地方大吏,以及涉及的京中同黨。

蕭逸萬年不變的溫文微笑也斂了起來,刑部侍郎陳相想了想:“……會不會,朱伯謙並沒存下人名線索?此人一貫是個謹慎的。”

蕭逸搖了搖頭:“陳大人此言也有理,隻小王卻以為,應當是有的。”

謹慎是把雙刃劍,正如趙之正要留一封朱伯謙的親筆信防身,反之,朱伯謙怎能不留點東西預防對方反水呢?

“肯定有的!”

裴月明斷言,但這梁國公府已經翻成這樣了,“……會不會,不在這府裡?!”

她忽然想起,趙之正那建在陳鄉的山間彆院。

蕭逸也想起來了,“或許……在其他私宅彆莊!”

兩人同聲脫口而出,話罷對視了一眼,裴月明移開視線撇撇嘴,她吩咐:“陳相,立即將梁國公府搜出的地契拿來!還有朱家的大管事!”

她又讓人去稟告皇帝,要增添人手。

人手很快增撥,查抄各處產業彆莊立馬開始,這個蕭逸負責,裴月明則在審朱家的大管事和朱伯謙的貼身仆役們。

朱伯謙大勢已去,嚴刑拷打之下,最後終於有人吃不住,吐露出朱伯謙舊年曾私下陸續購進幾座私宅和彆莊。

裴月明蕭逸立即調轉槍頭。

裴月明發現蕭逸的眼很利,在朱伯謙的東郊一處小彆莊,他們終於發現了暗格,可惜機括找不到,大青石製的暗格一時也捶不開。

正使人尋重錘重撬來,蕭逸和裴月明在室內踱步打量,驟他視線落在牆角一處,裴月明跟著看去,平正的牆角線上底部的磚有一處微微凸起。

他緩步上前,試探著輕按又推,身後“轟”一聲響,青石門應聲而開。

蕭逸撚帕子擦了擦手,回頭對裴月明微笑了笑:“愚兄僥幸。”

一點都不僥幸。

這家夥觀察力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