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2)

第七章

睜開眼睛,看著少年那張明明白白寫著“你不是不想跟我睡嗎,半夜三更滾到我懷裡算怎麼一回事”的臉,賈玩簡直無語。

你可以再幼稚一點的,少年。

賈玩在少年腿傷處“摸”了一遍,發現這人運氣不錯,沒有因為自己的幼稚舉動,讓骨傷錯位,且情形倒比昨天還好一些,不由感歎古人的身體素質之強悍……他前世跟著雲老爺子看過的那些病例,可沒有愈合速度這麼快的。

少年看著他的舉動,有些訕訕。

賈玩解決完必要的生理需求,打了個哈欠,又準備躺下,少年大驚:“你不是才剛睡醒嗎?你又不是豬,吃了睡睡了吃?”

賈玩閉上眼睛,道:“睡覺多好,既能打發時間,又能節約食水。”

“你……”少年一噎,又道:“你昨天不是說要教我練拳嗎?怎麼?說話不算數了?”

賈玩翻了個白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誰連一招都不肯學完。

憐他是個傷員,也不同他計較,起身繼續昨天的教學。

許是實在沒東西打發時間,少年這次學的極為認真,雖雙腿受傷動彈不得,雙手卻在跟著比劃,也會提出疑問,賈玩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因講得細致,速度便有些慢,才講到第四招時,忽然腳下一個顛簸,船板直接掀起近四十度又猛地跌了回去。

賈玩倒沒什麼,當年他樁功小成之後,曾在飄在河水中的大缸缸沿上走八卦,亦曾在水上,踩著大球行走,這點顛簸委實不算什麼,倒是坐在地上的少年,頭在牆壁上磕的“咚”的一聲響,疼的齜牙咧嘴,嚷著讓賈玩來替他揉揉。

賈玩自然不會理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頭頂。

“喂!你怎麼了?”

兩個人雖然都給自己起了“化名”,卻誰也想不起來用,依舊一個“喂喂”的,一個直接將稱呼都省了,反正這裡也不會有旁人。

賈玩不答,又開始練拳,這次卻不再講解,隻是自己練自己的。

少年先有些不悅,但後麵卻漸漸癡了。

此刻大船不知道是換了河段,還是遇到了狂風,顛簸的很厲害,那男孩便在這樣的顛簸中輕靈縱躍,動作或剛或柔,或疾或緩,矯健而悠然。

最令人驚駭的,是那男孩的一舉一動,仿佛在呼應著某種節奏,漸漸的,整個人仿佛和船艙、和艙外的波浪融為了一體。

那船艙像是活了過來,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仿佛是在主動配合著男孩的動作一般……

船板又被大力掀起,少年忙下意識的按住牆壁,餘光卻看見男孩一拳砸在頭頂。

那一拳,去勢不快,也沒有任何聲音,卻偏偏讓少年產生了整個船艙都隨之一震的錯覺。

忍不住再度問道:“你做什麼?”

賈玩動作不停,口中道:“我試試看,能不能把上麵壓著的箱子震開。”

少年失聲道:“這怎麼可能?”

上麵壓的箱子,雖然他沒親眼見過,卻知道那東西,要兩個大漢合力才推得動,這孩子才幾歲,隔著一層厚厚的船板想將它震開,豈不是天荒夜談?

賈玩卻不再說話,開始專心練拳。

少年又叫了他兩聲,見他不理,隻得罷了。

賈玩的動作依舊舒緩灑脫,但擊打艙頂的頻率卻越來越高,先是隻在大風大浪時才出拳,後來幾乎船艙每一次晃動,都伴隨著一拳或一掌擊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玩終於停了下來,少年有些幸災樂禍道:“怎麼不打了?”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死腦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非要撞個頭破血流才肯回頭。

賈玩道:“手疼。”

而且他又困了。

聽他叫疼,少年幸災樂禍的心十分去了八分,道:“過來我看看。”

賈玩甩了甩手,道:“有什麼好看的?”

說的好像他會治似的。

少年怒道:“過來我看看!”

見他掀了毯子,作勢要自己爬過來,賈玩怕了他了,過去坐下。

少年捧著他的手,氣的手指發抖,眼睛裡都是怒火,怒道:“你是木頭嗎?都傷成這樣了才知道疼?”

指背上皮開肉綻,關節處幾可見骨,手掌也是通紅一片,如同脹滿鮮血。

賈玩道:“怎麼會不知道疼,隻是不敢叫疼罷了,一叫,下一拳就打不下去了。”

少年眼圈都紅了,怒道:“都跟你說了不可能了,你這樣折騰自己有什麼用?!等到了揚州,我自會找機會拖住他們,讓你逃生……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嗎?”

他知道這有多疼,他最絕望最憤怒的時候,也用自己的拳頭奮力捶打過,想要摧毀眼前的一切……可是除了傷害自己,有什麼用?

也不知道到底誰不讓人省心,賈玩腹誹了一句,將手收回來,想用袖子掩住,卻發現身上這件粗布褂子的袖子太短,且布料粗糙的厲害,隻好罷了。

抬頭對少年道:“你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不代表彆人做不到,甚至不代表你自己真的做不到……這點傷不算什麼,我睡一覺就好了。”

他倒頭就睡,為免少年再折騰,這次就在他身邊躺下了。

“你竟然教訓我!”少年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等他準備和賈玩大吵一架時,賈玩早就睡熟了。

少年一個人生了半天悶氣,憤然從瓦罐裡倒了碗水,將帕子打濕了,拿過賈玩的手,細細替他擦拭傷口。

兩人鬨了彆扭,等賈玩第二天再醒,少年便賭氣不同他說話,賈玩也不去哄他,查看他的傷處後,又自去練拳,依舊伴著浪濤,一拳拳、一掌掌的拍在頭頂的艙門處。

少年見狀越發生氣,側身麵對著牆壁躺下,蒙頭大睡。

隻是他又不是賈玩,能成日裡睡個不醒,雖閉著眼,耳朵卻一直豎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哐當”一聲,哪怕他閉著眼,也感覺周圍一陣大亮,猛地坐起來,目瞪口呆的看著頭頂透進來的光亮。

艙門……開了。

兩個大漢合力才能推動的箱子,竟隔著一層厚厚的木板,被這個八1九歲的孩子,一拳拳的震開了!

原本堅不可摧的牢籠,竟被那雙嫩生生的小拳頭,硬是給打通了。

少年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隻聽賈玩道:“我去外麵逛逛。”

看著男孩利落的消失在洞口,少年心中的驚喜漸漸消失,變成了失落。

艙門打開又有什麼用,他又出不去,反而讓他唯一擁有的,也離他而去。

這種失落在心裡慢慢發著酵,讓他整個人都變得低沉壓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