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2 / 2)

隻是這種失落,在他聞到一股撲鼻香味時,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年一口咬掉大半個白麵饃饃,又美美的喝了一口魚湯,隻覺得人生美滿到彆無他求,嘴裡嚼著鼓鼓的雞肉,含糊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賈玩也在啃饃饃,道:“廚房拿的啊。”

見少年瞪他,又道:“從京城一路下江南,路上要走一個多月呢,反正人在船上無處可逃,是以那些抓來的其他孩子,也並不整日關著,稍大些的,便被當丫頭小廝使喚著,擦地的、燒火的、端茶倒水的……多我一個,也不打眼。”

他動作快,反應靈敏,等閒不會被人看到,遇到實在躲不過去的,便大大方方的走過去,那些人隻當他是侍候哪位爺的,也不多問。

少年遞了一個雞腿過來,賈玩搖頭:“我不吃葷腥的。”

少年一愣。

賈玩解釋道:“我一吃葷腥,就愛犯困。”

少年一聲不吭的縮手,將雞腿塞進自己的嘴裡——現在都已經這樣了,若再愛犯困一點,乾脆就彆醒了。

低聲嘀咕一聲:“豬都沒你能睡。”

他的嗓子剛被灌藥時,疼的死去活來,一聲也發不出,後來抱著賈玩睡了兩日,才漸漸能發出聲音,如今又幾日過去,除了聲音有些沙啞,幾乎感覺不到其他了。

也是這樣,才敢吃的如此豪放。

兩個饃饃、半隻雞、一碗魚湯風卷殘雲般下肚,少年才揉著肚皮開始挑剔:饃饃堿太重,魚太腥,雞肉也不新鮮,怕是都宰了好幾天了。

賈玩見他難得心情大好,也不打擊他,將吃剩的碗碟送回廚房,艙房收拾乾淨,添了清水,藏了些乾肉饃饃,最後甚至提了桶熱水回來,兩個人簡單梳洗了下。

少年嘴裡叼著根稻草,心滿意足的躺在草堆裡,歎道:“如果以前有人告訴我,有一天我會因為一碗魚湯、一個雞腿滿足成這樣,我一定讓人打爛他的嘴。”

賈玩躺在他身邊,閉上眼睛假寐,不吭氣。

少年道:“你會遊泳的吧?”

賈玩嗯了一聲。

少年道:“等你睡完這一覺,就悄悄下船,回家去吧。”

“嗯?”

少年道:“等那兩個人來送食水,看見門開了,一定會再堵起來,到時候沒了風浪,你拿什麼再把它打開?倒不如趁現在趕緊離開,也好早點報官,讓官府來搭救我們。”

賈玩道:“水路遠比陸路快,等我遊到岸上,找到官衙,取信了官老爺,船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兒了,還怎麼救人?還是等到了江南再說。”

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

他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這大好的時機輕易放過,等到了揚州,他們就一定能脫身?

這小子雖有些身手,可到底還是個孩子,能對付得了船上那些如狼似虎的惡賊?

捫心自問,他如何甘願讓這小子棄了他離開?

隻是若讓他眼睜睜看著他落入魔抓,被那些畜生□□,他寧願自己親手掐死他!

他掙紮猶豫許久,終於決定繼續勸說,隻是再看時,賈玩早就睡著了。

少年歎了口氣,又鬆了口氣,將他摟在懷裡,也跟著睡了——便是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少年是被負責看守他們的兩個漢子的吼聲驚醒的,昨天賈玩回來時,連艙門都大敞著,更彆提將箱子歸位了,是以這兩個人進門一看,立刻跟見了鬼似的跳起來。

好在兩個孩子都在,一個睡得正香,一個隻會啞巴“啊啊啊”。

他們也不覺得是這兩個孩子做鬼,隻當這裡風浪太大,弄得箱子移了位,狠狠警告了少年一頓,關了門,推上箱子離開。

到底不放心,那老愛赤1裸上身的漢子第二天又來查看,卻發現竟又是艙門大開,一回頭,便看見賈玩端著托盤站在身後,頓時大怒,惡狠狠向賈玩抓來。

賈玩怎麼可能被他抓到,將托盤朝地上一摔,靈活的繞過漢子,跳下艙房。

那漢子哪肯乾休,立刻跟著追下來,卻發現,想在這裡收拾那小東西,根本不可能。

艙房高才四尺,他進去彆說抬頭,連腰都直不起來,賈玩在裡麵卻逃竄自如,漢子追了兩圈,人沒追上,倒把自己的頭撞了好幾下。

漢子大怒,撇下賈玩不管,轉身向少年衝去,還沒衝到,便見少年抱著腿,“啊啊”的慘叫起來,頓時一僵。

這兩個孩子,都是要賣大價錢的,不然他們頭兒怎麼會這麼好心幫他治傷?

船上又沒大夫,這少年本就啞了,若是腿也因他而廢了,可就徹底賣不出價了,到時候他可不得跟著倒黴?

漢子簡直氣的發瘋,卻對兩個人一點法子沒有,憤憤的上去,扣上艙門,卻發現自己一個人根本推不上箱子,且上麵的船艙被也賈玩丟下的吃食弄得一片狼藉。

心塞的出去找同伴幫忙,又帶了掃帚來收拾。

誰知一進門,看見的卻是已經收拾乾淨的地麵,賈玩坐在艙門口,見他們進來,揮手丟了樣東西過來。

漢子伸手接住,卻是一整隻烤鴨,賈玩對他們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跳下艙去。

“無法無天的小子,遲早要你好看。”漢子罵了一句,重重關上艙門,推上箱子,而後撕開半隻烤鴨,遞給同伴。

這艘是運鹽船,錢是不缺的,所以便是如他們一般最底層的人,也是白麵饃饃管飽,魚湯管夠,但雞鴨肉卻稀罕了,偶爾才得一見,水果更是難得……也就那些管事的,以及押船的武師才能儘情享用。

如今這“賊贓”到了手裡,除了“毀屍滅跡”還能怎麼著?難不成自己去告發,說我們兩個負責看管的小囚犯跑了出去,偷了廚房的吃食?

這才是腦子壞掉了吧!

後麵的發展,簡直讓少年目瞪口呆。

賈玩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開門出去放風,每次從廚房回來,還會順手給兩位看守帶點“貢品”。

一開始,兩個漢子還會大罵他一頓,然後推上箱子,隻是無論他們怎麼擺弄,箱子都會被“風浪”挪開,這樣的無用功做了四五次,兩個漢子便懶得再弄了——這道艙門因要偽裝成夾板模樣,所以上不得鎖,他們總不能把它釘死吧,要知道釘起來容易,拆起來難啊!

見賈玩每天隻逛一圈就老老實實回來睡覺,加上每天都有貢品奉上,想著反正在這船上他插翅難飛,且其餘如他一般大的孩子,原本就在船上做些雜活,多他一個不多,加上又有斷了腿的少年轄製,不怕他做反,索性由得他去了。

人的僥幸心裡和惰性,便是這樣漸漸養成的,等過了這段河水湍急的路段,那兩個漢子竟也沒想起來要把賈玩重新關回去。

有了這個小神偷,四個人的生活水平都直線上升,便是少年,也不覺得日子有多難熬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倏忽而過,那日一早,兩個漢子進門,道:“喂,小子們,快到地方了,趕緊出來,頭兒讓帶你們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呢。

“到了晚上,便該送你們過去了……放心,都是好地方,到時候綾羅綢緞,錦衣玉食,應有儘有。”

這些日子幾個人混得熟了,說話也隨意起來,漢子一邊說著,一邊跳下艙門準備去抬少年,忽然神色大變:“那個小的呢?”

現在這個時間,那小子不是該在睡覺嗎?

……

清晨,比起同級的官員,顯得寒酸了許多的“巡鹽禦史府”門口,一個頭發還滴著水小孩“砰砰砰”的敲著門。

不多時門被打開,賈玩還不及說話,便見開門的老頭神色大變,將他一把扯進去,關了門,道:“可是玩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