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第三十二章

當夜一夜好雪, 早晨推開門時, 滿目的雪白差點耀花了人的眼睛。

周凱等侍衛所的同僚們一早過府, 大家暢快玩了一日。

所有人心情都不錯, 說實話,在皇上身邊護衛,得賞的機會極多, 今兒皇子誕生, 明兒皇後壽誕,後兒元宵佳節……總歸隻要有喜慶的事兒,皇上或皇後、太上皇、皇太後一個“賞”字, 就少不了他們厚厚的一份兒,連皇上身邊最親近的大太監也未必比他們多多少。

同在宮中執役,侍衛的身份, 是能抬多高抬多高,太監的身份, 卻是能壓多低壓多低——太1祖有訓, 宦官品級最高不得超過五品。

隻是身為侍衛,得賞容易, 立功卻難,多是陪皇上狩獵的時候,多斬殺幾隻獵物, 說出去算不得什麼光彩的政績,但賈玩這次玩笑般的“刺殺”,卻讓大家夥兒得了皇上的親口褒獎, 夠他們得意一陣子了。

年輕人在一起,幾瓶啤酒都能瘋一整晚,何況寧國府裡有梅、有雪、有弓、有馬、有酒、有肉?自然是乘興而來,興儘而歸。

第四天,賈玩定製的輪椅就出了“小樣”,他親自試了一回,發現這個時代的手藝人果然了得,做出來的東西比他想象中還要出色。

賈玩讓那個體型和趙軼差不多的鐵匠,也上去試了一回,做了幾處細微調整,便令他們換了上好的梨花木,配上皮褥子再重做一個。

東西第二天就得了,賈玩令四月送去趙軼的府邸,回來時四月的表情很是不安:“皇長子殿下一直陰沉著臉,看著嚇人的很,小的也不敢多留,匆匆說了用法便走了……”

賈玩渾然沒放在心上:那個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陰沉著臉的,要是忽然笑了才叫嚇人。

這次休沐後,賈玩這一班,就該調到夜間值宿了。

對於外班侍衛和前鋒營而言,夜間值宿是個苦差,該巡邏巡邏,該站崗站崗,夏天蚊子咬,冬天雪風吹,但對內班而言,卻比白天舒服的多。

晚上一到點兒,他們就退出後宮,在外麵專門的侍衛間待著,坐著烤烤火,聊聊天,甚至打個盹兒,有突發情況,自然有人來叫,沒突發情況,待夠兩個時辰,一天的工資就到手了。

這些天接連大雪,無論賈政等人如何心急,園子的工程也不得不停了下來,賈璉、賴大等人趁這個機會,將賬本好好整理了一下,就這幾個月的開銷和工程進度以及預算,給賈赦、賈政、王夫人等做一個“階段性彙報”,賈玩身為園子的主要讚助商以及寧國府的家主,自然也被要求旁聽。

幾個當家人中,賈政不慣俗務,賈赦隻在家高臥,賈玩是舍財免災,都不怎麼管事,隻是這會兒聽著這一項多少多少銀子,那一項多少多少銀子,難免有些心驚。

“薔兄弟這會子正在江南,由玩兄弟身邊的玉硯領著采買器物,前兒書信回來,說已經辦的七七八八,年後即回。我想著既他在,就不必另派人去,寫信將采買戲子的活兒交與了他,等采辦齊了,一船運回來也便宜……銀子就動用甄家存的那三萬兩便可。

“十二個小尼姑,小道姑,前幾日已然到了,正派人教她們念佛誦經,道袍僧袍已經在做了,這一項,一共花了一萬七千兩銀子……”

賈玩皺眉,他這些年隨著林如海走了不少地方,再不是當年那個連冰糖葫蘆賣幾文錢都不知道的孩子,早聽出來這裡麵的每一項,都有些許虛頭,卻還在容忍範圍之內,唯獨這一項,實在太過荒唐。

十二個小戲子,加樂器行頭等三萬兩倒也說的過去,畢竟那些個小戲子,不僅要姿容出眾,天賦上佳,還要打小兒練基本功,養一個出來不容易……價格高些也正常。

然而連經都不會念的小尼姑、小道姑,卻不過是些眉清目秀的普通女孩兒罷了,了不起一二十兩銀子一個,加起來撐死了五百兩銀子,這一萬七千兩是怎麼花的?

彆說什麼關乎信仰,價格不能和世俗人相提並論——那些人都將小女孩兒拿來賣錢了,還算什麼出家人?不過是些穿著袈裟道袍的人販子罷了。

打斷道:“璉二哥,這一項是誰負責的?”

他雖是準備舍財免災,可也沒準備當這麼大的冤大頭。

賈璉有些尷尬,目光瞟向賈玩身後。

賈玩循著他的目光回頭,就看見大冬天額頭冒汗的賈蓉。

見賈玩回頭看他,賈蓉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嚎道:“二叔明鑒,侄兒冤枉,采買尼姑道姑的事兒,是侄兒經辦的沒錯,但侄兒對天發誓,絕沒在裡麵貪一文錢!”

見他跪的這般利索,臉上的不安不像是假的,賈璉等人俱是一愣:寧國府那邊,雖爵位落在了賈玩身上,但他到底年紀太小,且這些日子以來,連修園子這麼大的事都一直是賈蓉出麵,他們隻當賈玩就和賈赦一般,隻占著爵位不管事兒,現在看來,竟全然不是這樣。

賈玩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你先起來,待回府再慢慢細說。”

又對賈赦賈政道,“兩位叔叔,這事兒我回頭自會給兩位一個交代……璉二哥,你繼續吧!”

他不立刻處置,讓賈璉求情的話也不知道怎麼開口,隻得看了賈赦、賈政一眼,得他們示意後,又繼續說了下去,計算接下來的陳設帳縵、頑器古董、仙鶴麋鹿等等,尚需多少銀子。

正說著,忽然林子孝一腦門子汗的進門,道:“老爺,宮裡來人了!”

幾人都是一驚,忙道快請,那邊便有一個宦官服飾的人自己掀了簾子進門,神色甚是著急,王夫人忙道:“可是貴妃娘娘有什麼旨意?”

那宦官恍如未聞,直直的衝著賈玩來了,道:“賈大人,你果真在這裡,叫咱家好找!”

賈玩愕然道:“王公公?這是怎麼了?”

他一個做背景牆的,有什麼事兒會找到他身上?

王公公道:“今兒早上皇上問了,說賈侍衛怎麼不在?”

合著就為了這麼隨口一句話,找到他家來了?賈玩無語,道:“王公公,今兒晚上該我在宮中值宿,白天不歸我當班。”

他現在值的是夜班,不是白班!

王公公看了周圍眾人一眼,欲言又止,一跺腳,拉了他就走,道:“皇上既然問了,就甭管什麼當不當班的了,您趕緊跟我走吧!”

賈玩知道這人也做不得主,什麼話同他說無用,隻得向賈政等人告了罪,披了大衣服,隨他一起出門。

剩下一屋子的人麵麵相覷,神色複雜,連修省親園子的興奮勁兒,都冷下去不少。

賈玩進了宮,依舊先去侍衛所換衣服,王公公見他提了把佩刀在手上,忙道:“賈侍衛不是擅長使槍嗎?不如拿槍吧!”

吃力的拖了杆□□過來。

見他拖的辛苦,賈玩也就不同他解釋什麼編製不編製了,順手扔了刀,接過□□。

持槍比持刀好啊,持刀得一直費力拿著,槍杵在地上,還能偷懶靠在上麵歇會兒。

換好裝備,王公公又催著他趕緊出門,賈玩越看越覺得這架勢不對,問道:“王公公,到底什麼事你倒是說一聲啊,也好讓我有所準備,彆到時候壞了事兒不是?”

王公公這才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兒,這不快過年了嗎,匈奴的新單於派了左賢王進京朝賀,陛下在太和殿設宴款待。那些番邦野人,每次這種場合,總要派部落的勇士,和我大乾的高手爭鬥一番。

“早先皇上問了那麼一句,劉總管想著,一會兒說不定有用得著賈侍衛的時候,所以讓咱家趕緊去把您找來。”

又正色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若賈侍衛您有機會出場,給咱們大乾長臉,也是大功一件啊!”

賈玩點頭,原來是這事兒,他和同僚們先前還在一起聊過,說難得匈奴今年又派人來,可惜他們這班一直到開年,都是夜間值宿,大好的立功機會隻能眼睜睜錯過了。

隻是每逢這個時候,輪到哪個班的侍衛值守,便由誰出手,並無額外找人的先例,怎麼會忽然找了他去?

王公公又低聲道:“以前老單於的時候,比武大多是點到為止,可這位新單於,行事與老單於不同,也不知道是什麼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