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第四十章

冬天夜長,天黑的很快, 雪漸漸的又大了, 月亮卻依舊掛在天空。

賈玩悠然躺在屋脊上, 從他的角度看上去, 夜空裡絡繹不絕的雪花像會發光似得,悠悠蕩蕩的灑下來,蠻好看的。

賈玩將頭枕在胳膊上,閉上眼睛假寐。

接連下了好些日子的雪, 地上瓦上樹上都是白的,房頂上躺一個一身白衣的賈玩,也不覺突兀, 隻是那一頭漆黑長發鋪灑, 像是月下的一片陰影。

二更末,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越下牆頭, 直奔這邊屋子的後窗。

賈玩側頭看了一眼,搖頭:好沒創意, 這種天氣, 夜行衣竟然還是黑的, 君不見後世的迷彩服, 都有沙漠叢林之分嗎?

前後兩條黑影,前者湊到窗下,用匕首熟練的挑開窗子跳了進去,後者貼著柱子站在屋簷的陰影下望風,

賈玩伸了個懶腰, 從屋脊上悄無聲息的滾了下來,輕飄飄落在望風漢子身後。

那望風的警惕性很高,賈玩剛落地,他已經察覺不妥,猛地轉身,可惜還沒轉過來,就被一掌擊在後頸,痛快的暈了過去。

賈玩好心扶了一把,讓他靠著柱子坐下,這才湊到窗口看熱鬨。

柳湘蓮比他先到了一步,正要闖進去,卻被賈玩按住肩頭,示意他彆急。兩人側身站在窗外一側,以免遮擋光線,讓裡麵的人察覺不妥。

這扇窗子的位置很好,加上屋子剛被砸過,屏風、帳子、窗簾什麼的一概沒有,裡麵賈珍的睡相,和黑衣人輕巧的動作,都能一覽無餘。

賈玩不覺得這黑衣人會猛下殺手,一是想要嫁禍於他,就不能讓賈珍身上添出什麼彆的傷口來,二是以忠順親王的氣量,哪肯這樣“便宜”賈珍,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在夢裡?

隻是以防萬一,賈玩還是捏了個銅板在手上。

見黑衣人無聲無息走到賈珍床前,撈了個軟枕在手,柳湘蓮對賈玩豎起大拇指,以示佩服。

賈玩挑眉一笑,柳湘蓮看的一愣,而後惱怒的“呸”了一下,扭頭看向屋內。

這會兒黑衣人已經開始動手,賈珍從夢中驚醒,瞪大了眼,驚恐萬狀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嗚嗚嗚嗚……”

被枕頭緊緊捂住口鼻,還能“嗚”出聲,可見黑衣人還留著餘地,估摸著是有廢話要說。

果然,黑衣人扯下臉上的麵巾,冷笑道:“賈大爺可還認得小的?”

賈珍說不出話來,但聽他那一連串激烈的“嗚嗚”聲,顯然是認出了來人。

黑衣人冷笑道:“王爺讓小的來問一聲,到底是誰給賈大爺的膽子,竟然敢陷害他?”

“嗚嗚嗚嗚嗚……”

“賈大爺也不必著急回答,黃泉路上慢慢想,想好了,去跟閻王爺說一聲,省的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做了糊塗鬼。”

賈珍眼睛猛的瞪大:“嗚嗚……”

隻兩聲就停了下來,口鼻被黑衣人用軟枕狠狠壓住,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賈珍瞪大了眼,猛烈的掙紮起來,手指拚命抓撓著黑衣人的手腕,雙腿在床板上不斷的踢蹬。

柳湘蓮見黑衣人下了狠手,正要闖入,又被賈玩按住肩頭,賈玩手指按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不急。

半分鐘,賈珍的掙紮越發激烈,如同被按在砧板上的魚,力氣大的幾乎推開黑衣人翻過身來。

一分半鐘,賈珍臉上一片青紫,動作開始變得無力,眼睛裡儘是絕望和恐懼。

兩分鐘,他的手依舊抓著黑衣人的手腕,卻沒了絲毫力道,腿由激烈的踢蹬,變成無力的抽搐。

兩分半鐘,賈珍雙手絕望的從黑衣人的手腕上滑落……

賈玩彈指,銅板飛射而出,擊在黑衣人手肘上,黑衣“啊”的痛呼一聲,整條胳膊一陣酸麻,便聽窗外柳湘蓮大喝一聲:“什麼人?!”

黑衣人大驚失色,見柳湘蓮手握長劍向他殺來,再顧不得賈珍是死是活,拔1出匕首迎戰。

兩人瞬間殺做一團,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看著凶險萬分,好不嚇人。

黑衣人打的又驚又怒又莫名其妙。

能成為忠順親王的貼身侍從,他的武功自然極佳,誰想這麼簡單的一個活兒,竟會出了岔子,被人在最後關頭撞破,殺不了人不說,連自己都被堵了個正著——他慣用的右手被人打傷,隻能左手應敵,十成本事也隻能用出三成,處境十分不妙。

讓他覺得莫名其妙的,便是眼前這個對手,說他厲害吧,纏鬥這麼久,也沒能傷到自己一根毫毛,說他不厲害吧,每次自己使出殺招,或猛的發力想找機會衝出房間時,卻總被對方不動聲色擋了回來,讓他惱怒之極。

賈珍終於“活”了過來,心跳如鼓,耳朵裡嗡嗡一片,手腳軟的如同下了鍋忘了撈起來的麵條,他艱難的從床上滾了下來,爬到門口,打開房門衝了出去,嘶聲竭力叫道:“來人啊!殺人了!救命啊!抓刺客……”

一開始聲音小如蚊蠅,到了後麵,簡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兩刻鐘後,黑衣人終於在一眾道士的圍攻下,被打斷了一條腿,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柳湘蓮抹一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便被賈珍一把死死抱住,哭的梨花帶雨:“柳賢弟,柳賢弟啊……”

先前柳湘蓮來探他,他還因心中羞惱,加之柳湘蓮同賈玩交好而遷怒於他,對他態度冷淡,幸好柳湘蓮沒因此一走了之,不然他一條命就沒了。

看著賈珍這幅模樣,柳湘蓮的額頭上真要冒汗了,忙道:“珍大哥切莫如此,我們進去再聊。”

兩個黑衣人堵了嘴綁在廂房,由幾個道士看守,初步冷靜下來的賈珍換了衣服,再一次給柳湘蓮道謝。

柳湘蓮搖手道:“珍大哥,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兄弟分內的事。

“隻是珍大哥你怎的得罪了這些亡命之徒?幸好我在隔壁聽到動靜過來,不然珍大哥你此刻隻怕已經遭遇不測。”

賈珍支吾道:“我一個出家人,能得罪什麼人?也許是誤會了,找錯了人也不一定。”

柳湘蓮點頭:“那就好。”

又道:“天色不早了,珍大哥你早些休息吧,我也先去睡了,明兒一早還得進城呢。”

起身告辭。

賈珍忙一把抓住,苦苦哀求:“柳賢弟,柳賢弟,你可千萬不能走啊……你要走了,他要再派人來,哥哥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柳湘蓮愕然道:“派人來?珍大哥不是說,他們找錯了人嗎?”

賈珍又支支吾吾不說話。

柳湘蓮歎了口氣,道:“珍大哥,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人武藝高強,小弟趁人不備,先擊倒了他的幫手,又用暗器傷了他,才能勉力支撐……若珍大哥果然和人有了誤會,還是儘快解開的好,否則再來一個兩個高手,便是小弟在,也不過多賠上一條命罷了。”

賈珍如喪考妣。

解開誤會?

說的容易,那人可是忠順親王,他空口白牙,拿什麼去解開誤會?

沒有上萬兩銀子開路,他連門都進不去。

現在彆說萬兩銀子,十兩銀子他都沒有。

而且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和忠順親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誤會”。

柳湘蓮見他這般模樣,哪會不知道此路不通?

於是又建議道:“不然珍大哥去向逸之求助?他武功高強,且是陛□□邊的紅人,和誰都說的上話……”

賈珍連連搖頭,彆說賈玩會不會幫他——他昨兒被賈玩那般羞辱,哪裡拉得下臉來低聲下氣求他?

柳湘蓮歎道:“實在不成,那就報官吧!”

“報官?”賈珍搖頭苦笑:以那個人的身份,報官怎麼可能有用?隻怕死的更慘。

柳湘蓮道:“珍大哥既不能同那人和解,又不肯向逸之求助,為今之計,也隻有報官,將事情鬨大一途。

“這樣做,一則即便那人身份高貴,報官無用,也能讓他行事有所顧忌,畢竟事情鬨大之後,若珍大哥再有什麼事,彆人立刻會懷疑到他身上……多半可以保住性命。

“二則珍大哥畢竟是逸之的兄長,便是和逸之有什麼誤會,事情鬨出來,逸之就算不願,也不得不為珍大哥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