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第四十三章

賈玩吩咐五月立刻去找周凱,托他進宮傳話,自己則換了衣服去都察院。

賈珍告人謀殺,他這個做弟弟的,總不能乾看著,當然要去給自個兒的哥哥撐腰。

……

新任的都察院察院大人姓王名通,再次見到賈珍時臉色難看的很:一天來兩回,合著這都察院是他家開的?

最煩的是,帶來的官司一件比一件棘手。

先是告賈逸之辱打兄長——那賈逸之是皇上身邊的親信侍衛,官職尚在他之上,他交好還不及,怎好貿然得罪?

隻是他上任才數月,遠沒有將這都察院經營到隻手遮天的地步,偏賈珍怕他徇私,故意到處嚷嚷,害的他想壓也壓不住,隻得將血書遞到禦前,結果賈珍挨了板子,他也沒討到好——不光得罪賈玩,連皇上和太上皇都對他不滿。

可這人挨了板子還不消停,這會兒又來,乖乖的更不得了——告忠順親王殺人泄憤。

開什麼玩笑?這是他一個小小的察院能審的案子嗎?彆說太上皇,就算忠順親王隨便派個人來傳句話,他就得認慫好不好?

你就不能去刑部、去大理寺?何苦一次又一次來為難他?

王通歎著氣,來回的踱著步子。

賈珍捧著茶盞,巴巴的看著王通,想開口又不敢:這三日來的遭遇,已經將他那點為數不多的傲氣,打擊的點滴不剩了,如今唯求三個字——活下去。

忐忑間,忽然聽到差人來報:“寧國府威烈將軍,禦前一等侍衛賈逸之賈大人到了。”

賈珍頓時又驚又喜:竟真的來了!

柳二郎說的不錯,他再怎麼樣,也是那混賬小子的哥哥,隻要事情鬨大,不管那小子願不願意,都得為自己出頭,果然他前腳才遞了狀紙,那小子後腳就來了!

王通微一沉吟,吩咐快請,那差人卻道:“賈大人說,大人處理公務要緊,他就不打擾了,就在花廳坐坐喝喝茶,若大人有用的著的地方,派人去叫一聲就行。”

王通想了想,道:“替我謝謝賈大人。”

又道:“令人置些酒菜,好生招呼。”

差人一頭霧水:大人幫著賈家審案子,要謝也是賈家人謝他才是,怎麼反過來了?

稀裡糊塗去傳了話,又稀裡糊塗傳話回來:“賈大人說,分內之事,大人客氣了。”

王通微微一笑,欣然撫須。

隻看賈珍將賈玩告到公堂,賈玩從頭到尾彆說露麵,連話都沒傳過一句,就知道這兄弟二人,關係冷漠甚至敵視到了何等程度,如今這位這會兒到都察院來喝茶,對案情卻一字不提——這哪裡是來給他這個不著調的哥哥撐腰的,這是不計前嫌,給自己這位察院大人助陣來了。

這案子要審一點都不難,人證物證、苦主凶手都在,關鍵是怎麼審.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固然容易,還可以領忠順親王一個人情,可問題是忠順親王和皇上向來不合,案子壓下去,皇上那邊怎麼交代?

可要秉公辦理的話,忠順親王那邊,他頂不住啊!

如今卻好,能頂事,肯頂事,且頂得住事兒的人來了。

道:“立刻升堂,準備提審人犯。若忠順親王府派人來,便說我脫不開身,請去同賈大人一處飲茶。”

……

忠順親王的耳目還是靈通的,賈玩拒了酒菜,在一旁喝茶看書,沒看多少,那位去過兩次榮國府的長史就來了。

哪怕心裡存著事,身上領著差,看見坐在窗邊喝茶的少年時,長史也是好一陣挪不開眼。

這是誰家孩子,生的也太好了吧?

能坐在這裡喝茶的,想必家世還算不錯……可惜了。

暗自搖了搖頭,冷著臉看向領他進門的差役,沉聲道:“我要見你們察院大人,你領我來這裡做什麼?耽誤了王爺的事兒,你吃罪得起嗎?”

差役賠笑道:“長史大人恕罪,我們大人正在審案,實在脫不開身,大人您先……”

隻聽“啪”的一聲,長史一耳光扇在他臉上,罵道:“他是在審案,又不是在見駕,什麼叫脫不開身?你是什麼東西,敢拿這種話來糊弄爺?!好,他不來見我,我去見他!”

怒氣衝衝正要出門,就聽一個清晰平靜的聲音道:“既然知道彆人不想見你,就該識趣才是……我都在這兒候著呢,你著的什麼急?”

長史怒極反笑,緩緩看向說話的少年,目光冰冷怨毒。

他雖官位隻有區區的從五品,但背後卻站著忠順親王,何曾有人這樣同他說過話?

能坐在這裡混杯茶喝,自然不是什麼平頭百姓,但被晾在這裡喝茶,便是有來頭,也有限的很。

對王爺來說,這樣的人家,吹口氣就能倒一大片!

可見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家裡也沒好好教過規矩,不知根底就敢招惹是非,不知天高地厚!

原還想著放過他算了,不想竟主動撞上來,也好,正好用來殺雞儆猴。

冷冷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和我說話!”

話一出口,便見那氣質安靜的少年,微微側頭向他看來,如畫的眉眼漸漸鋒利,直至不可逼視,隨意道:“在下賈玩,賈逸之。”

長史倒吸一口涼氣,半日說不出話來。

賈玩,賈逸之。

那個寫折子批駁太上皇的旨意,令太上皇顏麵無存的賈玩。

那個扮刺客闖到禦前,使得他們在宮中的親信被裁撤大半的賈玩。

那個將匈奴勇士打的屁滾尿流的賈玩。

那個害的他家主子雞飛蛋打、人財兩空的賈玩……

忙躬身拱手:“下、下官一時失言,還望賈大人恕罪。”

所謂狗仗主人勢,若遇到不給他主人臉麵的,除了低頭還能如何?

“好說,”賈玩道:“誰還沒有個說錯話的時候?我正閒著無聊,長史大人過來陪我喝杯茶如何?”

長史忙道:“賈大人恕罪,下官還有公務在身,不敢耽擱……”

這位小爺可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而且這案子有這位的摻和,隻怕不像王爺想的那麼簡單,他必須快些回去稟告,讓王爺親自出麵,甚至請出太上皇才行。

若拖下去,事情鬨大,可不得了。

“你的公務不就是來見察院大人嗎?怎麼,來替王爺辦差,卻連這點耐心都沒有?”賈玩把玩著手中的茶盞,道:“我先前回府,聽府裡的人說,長史大人接連兩日光臨寒舍,卻連茶都不肯賞臉喝一口,讓家中長輩好生忐忑,如今我的茶,長史大人也不肯喝……長史大人是對本官,有什麼不滿嗎?”

長史連聲道“不敢”,道:“賈大人誤會了,下官隻是……”

賈玩點頭,打斷道:“果然是對本官不滿,難怪會問本官……‘是什麼東西’了。”

不等長史答話,放下茶盞,站起身來。

長史心中一凜,後退一步:“你做什麼?”

賈玩道:“方才長史大人你失言時,我曾說‘好說’,這兩個字,我準備……收回了。”

長史頓時一個哆嗦:這位可是連自己親哥哥都揍的不成人形的主兒,如今拿住了自己的把柄,不下狠手才怪——他嘴欠在先,若被他打斷一條胳膊兩條腿什麼的,到哪兒喊冤去?

忙幾步衝到案前,斟了杯茶,雙手奉上,道:“方才下官有眼無珠,冒犯大人,還望恕罪。”

賈玩坐下,接了茶,卻不喝,隨手放在案上,道:“坐。”

長史隻好在賈玩下首坐下。

這一坐下,就是足足半個多時辰,賈玩也不同他說話,自顧自的看書,隻是他一說要走,便替他斟茶,道:“請。”

如今他茶喝了兩三壺,水灌了一肚子,對麵這位小爺卻依舊沒有放人的意思,連尿遁都不好使,而他帶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被衙役們帶去了哪兒,竟一個都不出現,連回去報訊的人都找不到。

這都察院中,原有他們安排下的人,偏這會子也一個都不見。

原本長史還一直自悔失言,如今哪還不明白,這位是存心將他扣在這兒,便是他一開始便恭謹客氣,結果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正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忽然外麵遠遠的傳來一聲:“皇長子殿下到!”

心猛的一沉。

卻見賈玩放下書,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長史大人不是一直說有要事在身嗎?本官就不耽誤你了……請。”

不光長史可以走了,他也可以走了,趙軼來了,這裡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長史鐵青著臉起身,連告辭的話都懶得說,轉身就走。

賈玩看著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回家以後,千萬記得……吃頓好的。”

長史渾身一顫,頓時如墜冰窟,從骨髓裡都透出寒意來,抖成一團,好一陣,才哆哆嗦嗦的出了花廳。

……

趙軼到這種地方來,自然是奉了皇命的,直接去的正堂,賈玩將杯子裡的茶喝完,也起身出了花廳,卻沒有就此離開,而是支著長腿,閒閒的坐在回廊外麵的闌乾上賞雪——雖沒下雪,雪景卻很不錯,原本尋常的紅牆碧瓦、假山亂石,多了那一抹白,就多出了許多味道。

隻坐了一刻鐘不到,賈玩就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車輪聲,一回頭,便看見趙軼一個人,笨拙的推著輪椅,順著回廊過來了。

賈玩起身抱拳:“殿下。”

趙軼皺眉道:“怎麼穿這麼少?”

他的聲音沙啞暗沉,卻並不難聽,尤其語氣低沉時,還帶了那麼幾分磁性。

賈玩待在這兒,原就是為了等他,卻沒想到他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個,微微一愣時,就見趙軼解了身上的大氅向他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