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 / 2)

賈玩伸手接住,又隨手拋了回去,道:“多謝殿下好意,臣不冷。”

他不怕冷,所以一向穿的不多,外麵那身掩人耳目的狐裘,在方才喝茶時也褪了,是以顯得格外單薄。

趙軼看著賈玩,任由大氅落在膝蓋上,不說話。

賈玩依舊靠上闌乾,道:“昨兒晚上……”

趙軼道:“我睡不著。”

賈玩側頭看向趙軼:“嗯?”

然後便看見趙軼的脖子耳朵,一層層的變紅。

趙軼雖紅了耳朵,眼睛卻始終沒有從賈玩身上移開,道:“你不在,我睡不著。”

這七個字,竟說的理直氣壯,不僅理直氣壯,甚至還帶了幾分委屈和憤怒。

賈玩好一陣才弄明白他的邏輯,幾乎氣樂了。

合著還是他的錯?

大哥你幾歲?

我們在一塊兒待了不到兩個月,分開近七年,你跟我說沒了我你睡不著覺?

合著你這七年沒睡過覺?

合著爺是你的免費抱枕?

堂堂皇子,偽裝殘疾偽裝了近七年,結果半夜三更跑去爬他的床,原因竟然是睡不著!

虧他還一直擔心他的處境,遺憾兩個人難得重逢,竟連一個敘舊的機會都沒有,原來哪是沒有機會,而是某個人有時間都用在了爬床上……

賈玩深吸一口氣。

不生氣,不生氣。

誰叫你自己睡得跟頭死豬似的,被人爬床也活該……

不生氣,不生氣。

反正你一睡不醒的毛病早就好了,不過比常人睡得沉些,不會被熟悉且沒有威脅的動靜吵醒,那小子最多不過在床邊坐坐,床上躺躺,不可能還像小時候一樣,將人當個抱枕似的拖來拖去……

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個頭!

賈玩將目光落回到趙軼身上,道:“先前臣不是派了家人去接張友士嗎?算算日子也該到了,所以特意來稟告殿下一聲。”

趙軼看著他,不說話,也不想說話,目光漸漸黯淡。

一句“臣”,一句“殿下”,仿佛將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的遙不可及,連空氣都冰冷了幾分。

隻聽賈玩又道:“臣在江南,也學過幾天醫術,若殿下不嫌棄,臣先幫殿下看看,如何?”

趙軼好一陣沒有答話,賈玩又問了一聲,才聽見趙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賈玩掀起衣擺,在趙軼麵前半蹲下來,手按上他的膝蓋。

指尖落下的一瞬,感覺趙軼身子微微顫了下,賈玩愕然道:“殿下很冷?”

趙軼閉了閉眼:“不冷。”

不冷,一點都不冷。

從來沒有這麼暖和過。

當白淨的指尖觸到膝蓋的一瞬,他幾乎竭儘全力,才抑製住咽喉深處那一聲滿足的呻1吟。

就像乾渴太久的人,終於喝到第一口清泉,幸福滿足的幾乎淚流滿麵。

七年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在狹窄幽暗的船艙裡,男孩低著頭,在他的傷腿上一寸寸按著,低聲說“人販子都該死”……

他一直以為,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難熬、最不堪的一段,後來才知道,那段時光,恰恰是他這一生最溫暖,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趙軼看著賈玩。

他長大了,從一個八歲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一點都沒變。

還是那麼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從頭發絲兒,到指甲蓋兒,都比彆人好看了一萬倍。

安靜的時候,永遠都那麼慵懶自在,仿佛隨時隨地都準備閉上眼睛,睡上一覺。

動起來的時候,卻又乾淨利落的要命。

依舊不管身處怎樣的困境,都在他臉上看不見絲毫愁苦絕望,隻從從容容做自己的事。

依舊不管遇到怎樣卑劣的人,都在他眼中找不到絲毫仇恨憤怒,隻平平靜靜走自己的路。

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或事,能真正觸動他的心。

身在紅塵中,心在紅塵外。

哪怕近在咫尺,卻觸之不及……

賈玩低著頭,在他腿上幾個穴位上反複按揉,口中道:“我聽說那張友士,手底下確實有兩下子,絕非一般庸醫可比。殿下要借他的手治好‘腿傷’,哪怕以誤打誤撞之名,也騙的過彆人,騙不過他,畢竟若真有好轉,脈象和反應瞞不過人……雖他應該不會到處亂說,但少一個人,知道總少一份風險。”

趙軼看著賈玩,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賈玩拍拍手起身,道:“不必謝我。”

退後兩步,抱拳,轉身就走,背影乾脆利落的緊。

“你……”

看著賈玩被風揚起的最後一縷黑發、最後一片衣襟消失在拐角,趙軼才察覺不對,他的腿……不見了。

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不見,而是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指揮不動,不知冷熱,手按上去也沒有絲毫知覺。

他的腿,這次是真的廢了。

……

忠順親王府。

瞥見長史腳步匆匆的過來,趙昱揮揮手,台上咿咿呀呀的幾名戲子立刻停下,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趙昱淡淡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長史給他倒了杯茶,笑道:“一點小事罷了,已經解決了。”

又細說道:“那賈珍是什麼德行,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早就被嚇破了膽子,怕爺您一定要他的小命,才病急亂投醫的去衙門遞了狀紙,才遞上去,自己就先悔斷了腸子……我才透了點口風,他就喜得恨不得跪在地上給我磕頭,隻要能饒他一條狗命,讓他吃馬糞都肯……立刻就撤了狀紙。”

趙昱道:“那王通呢,他怎麼說?”

長史笑道:“我去的時候,那王通正為難呢,見賈珍主動銷了案,高興還來不及,還能說什麼?何況爺您給足了他麵子。

“爺打發他的那八百兩銀子,我好說歹說,才千恩萬謝的收了。”

趙昱道:“還有那兩個廢物呢?不是說在賈珍手裡嗎?”

長史道:“賈珍去告狀,原本就隻為了虛張聲勢,好讓殿下放過他,哪敢真送他們去衙門?這會兒人還被他藏在城外呢!

“賈珍方才已經派人出城放人去了,不過再半個時辰城門就該關了,恐怕最早也要明兒早上才能回來。”

趙昱冷哼一聲,道:“便是回來,這兩個人也不能留了!他媽的一群廢物,這麼簡單的差事,竟給爺辦成這樣!”

長史連聲應是,趙昱正要讓他退下,忽然又一個激靈,道:“那姓賈的小子就沒說什麼?”

長史愣了一下,道:“您說的是……賈逸之,賈侍衛?”

趙昱冷哼道:“不是他還有誰?”

長史訝然道:“臣沒見著他啊?這事兒,和賈侍衛有什麼相乾?”

又道:“爺您想多了,先前賈珍一狀告到禦前,存心要讓賈逸之丟官去爵,甚至發配流放,賈逸之就是再大的肚量,也不可能替他出頭……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趙昱皺眉道:“話是不錯,但賈珍到底是他哥哥,他哪怕裝模作樣,也總該問一聲吧?”

長史笑道:“爺您忘了,前兒賈逸之可是將賈珍打得半死……若他果然在乎這個虛名,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趙昱點頭,道:“說的也是……你今兒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長史應了一聲,又問:“那賈珍那邊,要不要……”

趙昱揮手:“且容他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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