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番外七(2 / 2)

那些造反派愣怔了。

母親在那喊:“阿標,你彆衝動,你永遠是蘇家的孩子啊。”

父親一直在抽著旱煙,沒說話。

大哥在那痛心地說:“阿標,脫離蘇家,跟家人斷絕血肉親情,你真狠得下心?”

蘇標狠一狠心,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心軟,為了保護蘇家,為了他的大哥不會從生產隊的位子下被人拉下來,他隻能做一個狠心的人。

“對了,我覺得跟你們在一起,我才會這麼倒黴。特彆是你,蘇枰,要不是因為你的原因,他們會來陷害我嗎?所以我脫離蘇家的決定是對的。”

蘇標的話,讓蘇枰幾乎不敢相信。他的弟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就變得冷漠了起來,就好像迫不及待就想要跟蘇家脫離關係。這讓他很心痛,他的弟弟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阿標,你是不是因為蘇家受到連累,所以才這麼做的?”

蘇標狠下心,看也不看他一眼,冷颼颼地:“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我就是不想跟蘇家有關係。”

那一天,他寫了斷絕書之後,就消失了。

他幾乎是從三河村逃著出來的,隻是因為不想再連累蘇家。所以他成了沒有戶口的黑戶了。

他在山裡躲了很久,避開了那些搜查他的人。

這一躲就是整整半年,他幾乎是靠山上的野果子充饑的。

那天,他從上山砍柴的領村人聊天中得知,他的父母已經病了,在他簽了斷決書之後,就開始生病了。

他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忍了好幾天,還是沒忍住,偷偷去看了。

在家門前,他看到了有人監視著蘇家,在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那些人還沒有放棄,就是想要抓他,然後用來要挾自己的親人。

他並沒有進去,他知道現在對蘇家最有利的就是他不會被人抓到。哪怕他的心裡再想著父母兄弟,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動,什麼也動不了。

他一直都守在外麵,忍了很多天,抓住了一個空隙的機會,他溜進了父母的房間,看到那兩位老人,此時已經病在了床上,他心痛如絞。

但這個時候,他什麼也不能做,隻能默默地守在兩位老人的床前。也不敢多呆,隻呆了沒多少時間,他就離開了。

回頭再望向家的方向,他在心裡暗暗的發誓,他一定要出人頭地,要讓那些人看看,冤枉他,最後他一樣能打臉。

對於蘇標來說,成了黑戶,不能用自己本來的名字的那種痛苦與不方便,是可想而知的。

他隻能換了個名字,但是在這個住個店都要介紹信,坐個車也要介紹信的情況下,他什麼也辦不了。他隻能靠兩條腿走路,困了就睡在橋洞下或是破廟裡,餓了就去乞討或是摘些果子或是去哪塊玉米地裡撿些人家不要的東西吃。

就這樣,他飄泊了有大半年的時間。他以為自己可能就這樣過了,卻沒有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個好人,那人就是他的嶽父。

陳家在溫市,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屬於有錢人的範疇。雖然在這個時代,有錢人並不一定好過,但是陳家卻不太一樣,聽說上麵有人。

陳老伯就是看中了他的機靈還有善良,把他帶回了家。

他是作為陳老伯的助理的身份出現的,跟在他的身邊學習生意。

陳老伯也是很明確的告訴他,之所以看中他,是想讓他當自己的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很羞辱的事情,男人的自尊很少會有人願意當上門女婿。但是此時對於蘇標來說,這個上門女婿,卻正好是他的保護傘。他用了假名,並沒有戶口,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保護傘,真的進一步難行。

“老伯,你知道我的身份嗎?就不怕我是壞人,或是身份不明?”他忍不住問他。

陳老伯笑:“這個社會,什麼是好人?什麼又是壞人?我知道你肯定有難言之癮,甚至你的名字都未必是真的,但是這又如何?我隻要認準你這個人就行了,老頭子吃了這麼多年的飯,好人壞人,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蘇標有些感動,這個陳老伯原來一早就知道他隱瞞了姓名,卻還願意把他接回家。

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不能騙這個老伯,老伯對自己那麼好,他卻要騙他?所以他跟陳老伯說了實話。

當然他告訴實情,還是需要擔著風險的,因為萬一這個陳老伯告發了他,那麼他就有可能會被抓回去。

他說:“老伯,我是逃出來的,我因為被人設計,販賣棉花的時候,被打成了資本主義,現在的名字並不是我原來的名字。我騙了你。“說著,他低下了頭。

陳老伯哈哈大笑:“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一遇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調查了你,自然也知道了你的具體情況。我很高興你能跟我說實話,說明我並沒有看錯你。”

蘇標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以為很隱密的事情,在人家陳老伯眼裡,根本就不是什麼事。原來老伯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卻一直沒揭穿,等著他自己去坦白。

“陳老伯……”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小夥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像我走過風風雨雨,哪一次不是比你更嚴重,還不是都挺過來了。隻要你願意入贅陳家,那麼你的身份問題,我幫你搞定。”

蘇標想來想去,覺得入贅陳家也沒什麼丟臉的。他連身份都沒有,跟蘇家更是斷絕了關係,反正大哥生了三個兒子,也不缺他這一房。入贅就入贅,隻要能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陽光下,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自從他答應了入贅之後,他見到了自己未來的妻子。就一眼,他就喜歡上了她,那個愛笑的女孩,對他極好。

結婚那天,她跟他說:“雖然你入贅了我們家,但是陳家也不會做過分的事情。第一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跟我姓,等到家裡有繼承人之後,後麵再有孩子,就姓蘇。”

蘇標很感動,他的妻子並沒有霸道的讓以後的孩子全部姓陳,給他留了一份希望。

從那之後,他更加疼愛自己的妻子,不隻是因為感恩,更因為愛。

陳小姐也確實是個賢惠的好妻子,夫妻兩人相敬相愛,日子過得很好。

他還告訴她,等到風頭不再那麼緊了,就帶她回三河村看望父母。

他一直都有著這個心結,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回家,堂堂正正的回家。

自從結婚後陳老伯就開始手把手的教他做生意,大陸不能做,他們就去港城去周邊的國家,隻要能做生意,都偷偷地做。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有一個美滿的家,一個漂亮的妻子,以後還會有他們聰明的孩子。

妻子懷孕的時候,他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對妻子更是關懷入微。等到妻子肚子漸大的時候,他最愛乾的事情就是,趴在妻子的肚子上,然後跟孩子說說話。

很快就到了妻子分娩的時候,他緊張得在產房外走來走去,一刻也心安不了。

但是,老天似乎是跟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讓他擁有這麼漂亮賢惠的妻子,卻又要奪走她的生命,連孩子的生命都一並奪走了。

一屍兩命。

在那一刻,他的心碎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捂著自己的腦袋,蹲在了產房門口,再也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全沒了。

他是多麼期盼著看到孩子出生的那刻,他和妻子抱著孩子能夠快樂的生活。但是,一切都沒有了。

陳老伯拍拍他的肩膀,心裡也痛苦,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從那之後,蘇標完全變了。

他將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生意中,完全就變成了一個工作狂。

這一切看在陳老伯的眼裡,更加的心痛。他的女兒沒了,他的女婿又變成了工作狂,沒有誰比他更難過的。

但是勸了勸了,一點用也沒有,蘇標一直都用工作來麻醉自己,讓自己不要輕易去回想他跟妻子之間的點點滴滴。但是辦不到。

陳老伯甚至纏上他去改娶彆人,把他當兒子一樣的看待,隻要他娶了妻子,以後還娶進陳家。

但是蘇標拒絕了,他的心裡,隻有他的妻子阿娟,任何的女人,在他眼裡都已經如同空氣一樣。

1979年。

經過這十來年的動作,現在他已經是大老板,在越國戰場上,他遇到了自己的侄女,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心結永遠都是不能回蘇家這件事情。

他和蘇家斷了關係,這成了他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

而且,這也是他曾經答應妻子的事情,帶她回家,看看蘇家。

“哥,我錯了,這許多年,我一直都在無時無刻地想著你。”在蘇家,他跪在了地上,也磕了下去。

蘇枰也在這一刻落下了眼淚。他們兄弟兩人,分離了十幾年,在這一刻,才能真正的團圓。

“這些年,你受苦了!”蘇枰老淚縱橫,此時兄弟兩人的兩鬃都蒼白了。

再次上山,去了父母的墳前,他跪在了父母麵前,哭得就跟小孩一樣。

這十幾年的苦,十幾年的相思,在這一刻,統統都哭了出來。

阿娟,你看到了嗎?我已經回到蘇家了,這是你的願望,同時也是我的願望,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跟大哥侄子們相認的那一刻,他熱淚盈眶,同時也在心裡默默地說著。

在天邊,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妻子現出的身影,正在朝著他笑。

“阿標……”她似乎就在雲頂喊著他。

阿娟,這一輩子,你都是我的妻子,無論將來怎樣變化,唯一不變的,就是我對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