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1 / 2)

駱常慶正刺啦刺啦地割著麥子,轉頭瞧了一眼,一下沒認出來,問旁邊的媳婦兒:“那人誰啊?”

文霞瞪了他一眼,道:“你那沒成的孽緣。”

駱常慶大夏天出了一身冷汗,虛笑著道:“可彆瞎說啊!不是縣城那邊有啥事就是來問拖拉機的。”說完抬頭看看天,跟文霞道,“時間差不多得回去做飯了,要不你跟大姐先回去……”

文霞佯怒的揚了揚鐮刀:“咋?嫌我在這兒礙事啊?”

“我沒說完呢,你跟大姐回家,順便過去問問,甭管啥事都跟咱沒關係,打發了就行。”駱常慶眉眼帶笑的看著媳婦兒,“嘖,吃這閒醋。”

當年就是劉美青瞎摻和提了一茬,倒是把廖春華說動了,但他態度很堅決,不同意,也沒去見。

萬幸沒見呐,萬幸他是個有原則的人,就這樣還惹一身臊,但凡稍微渣那麼一點點,今天日子更不好過。

文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扛著鐮刀喊上大姐文梅,回家做晌午飯。

到了地頭上,文霞率先揚起大方地笑,問:“文山嫂子,啥事啊?”

劉翠花瞧著是文霞過來,有些失望的往駱常慶那邊瞥了兩眼,才笑道:“文霞呀,這不是想問問你大姐家那拖拉機現在得空嗎?能不能先幫我家拉趟麥子?”

“嗐,我大姐夫收錢乾活,談不上幫不幫,文山嫂子說話就是客氣。”文霞先笑著說一句,這才跟正在拍打褲腿的文梅介紹,“大姐,這是我大伯嫂子的表妹。他們是一二隊,麥場在村西頭,有點兒遠,你看看這錢怎麼收?”

文家幾個姐妹感情好,體己話啥都聊,文梅一聽眉毛就揚了揚,知道這是自家小妹的婆婆當年相中的那個宜男相。

小妹結婚後生了九九,她還帶著自己倆兒子去串門,當時小妹隻知道她是大伯嫂子的表妹,還納悶這人去家裡玩怎麼總把她那倆兒子往婆婆跟前推呢?與她說話的語調也有些怪異。

後來聽她大姑子說酸話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也才明白過來人家是笑話她生了個女兒。

為此妹妹跟妹夫還鬨了次彆扭。

文梅上下打量了劉翠花兩眼,笑得也挺和氣,道:“唉喲,大妹子,眼下沒空,得排到晚上六點七點了。”

她這話不假,這邊約好用車的幾戶人家,地少的,收完也得三四點鐘,地多的估計得五六點、七八點。

趙海亮這幾日天天得忙到半夜,有時候得到後半夜。

劉翠花這才知道說話這人就是駱常慶的大姨子,拖拉機是人家家裡的。可她看那拖拉機就停在地頭上閒著,有些生氣,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語氣就不咋好,似笑非笑地道:“那拖拉機不是在那兒停著嗎?還怕我不給錢啊?先不說旁的,咱好歹拐著角的沾親帶故呢,先給我家拉一趟能耽誤你們多少工夫啊?”

心說還排隊,弄得跟真事兒似的。

就這樣還想掙她錢呢,等麥子拉到場裡,她再好好說道說道駱常慶跟表姐家要菜錢的事,三五村裡的打聽打聽,哪家親兄弟為著棵菜鬨成這樣?估計這大姨子的男人不耐煩聽這個,真聽了也覺得臊得慌,那錢就不好意思要了。

她家這邊就兩壟地,已經割完堆到地頭上了。但是量再少也得用車子推個七八趟,關鍵是離她家打麥場太遠,用拖拉機一趟拉過去能省不少事。

文梅的脾氣隨邢愛燕,能懟就不慣著,冷笑道:“啥親戚啊大妹子?沾哪門子親帶哪門子故呢?咱倆吝得著嗎?拖拉機閒著可人忙的腳打後腦勺呢,那拖拉機能自己跑啊?下午四點前不接活,每個來問的我都這麼說。四點後按訂車先後順序排隊,還先給你家拉,憑啥啊?憑你說話好聽嗎?”

她一吵,附近的老二老四就聽見了,提著鐮刀往這邊走。

劉翠花氣得不行,剛想罵回去,結果眼角的餘光一瞧,心裡打了個突,嘟囔一句:“有啥了不起,我還不稀得用呢。”扭身走了。

文梅跟老二老四道:“我跟小妹回去做飯,你倆過去跟你姐夫說一聲,接誰家的活也不接她家的活,你姐夫要是敢接,讓他跟人家過吧!”

趙海亮正吭哧吭哧乾活呢,覺得鼻子癢癢。

駱常慶聽著斷斷續續飄過來的話,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裝沒事人似的去給前邊的大姐夫遞水:“趙大哥,喝點水歇歇再乾。”

“誒,我自己拿就行,阿嚏——”趙海亮揉揉鼻子,接過水仰頭灌了一大口,看著那邊的麥捆垛,“先往車上裝著吧,中午吃飯前能拉進場裡去。”

“行,你跟咱爹去裝車吧,我來割這一壟。”

裝車稍微輕快點。

趙海亮也不跟他客氣,擦了把汗,放下鐮刀去找在那邊乾活的老丈人。

等兩個小姨子過來傳達指令,知道了裡頭的原委,他才知道駱常慶為啥這麼殷勤。

“行,你欠我頓酒啊!”

駱常慶嘿嘿地笑。

家裡,邢愛燕正收拾著,文霞跟文梅就進了門,駱聽雨甜甜地喊:“媽媽,大姨——”

“呀,九九還記得大姨呢?”文梅愣了愣,這兩天是沒少聽她娘誇九九聰明,但這麼大的孩子忘性都快,她得一個多月沒見外甥女了吧?想不到一點都不認生。

她瞧著外甥女也很開心:“真乖,九九越來越可愛了,怪不得姥娘天天誇你呢。”

駱聽雨彎起眼睛笑,不用刻意賣萌,天然萌。

那邊的駱言瞧著媽媽進來,不得了了,瞬間爆發,他今天還沒吃上口糧呢,急的嘴裡發出了‘mu~ma~’的聲音,掙著讓媽媽抱。

文霞顧不上彆的,嘴上一邊哄著,一邊快速地洗了手臉,又怕身上沾著碎麥芒紮著他,進屋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駱言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駱聽雨都快按不住他了,小臉憋得通紅。

這會兒誰都不好使,姐姐也不行了,隻有他的專屬糧倉能安撫。

等他吃上奶,院子裡才安靜下來。

高元明舉著個‘沙炮’跑過來,納悶地道:“弟弟咋還吃奶呢?我都不吃了。”

文梅笑噴:“你多大了啊你跟弟弟比。”

邢愛燕一瞧著他手裡的東西就先嚷:“把沙子扔了讓你大姨給你洗洗手,他是用尿和的沙子,彆蹭一身。”

高元明還不樂意:“我還沒玩夠呢!”還替自己辯解,“已經快乾了!”

邢愛燕沒好氣地道:“乾了就不是尿了?”

文梅哄著他洗手,不肯,非得再玩一會兒。

文霞拍著兒子,笑道:“洗洗手吃罐頭了,不洗手沒有。”

高元明這才丟下自己建造的‘城堡’跑過來洗手。

文梅給他打上香胰子結結實實搓了好幾遍,去屋裡開了個罐頭,拿個碗倒出來,讓他跟駱聽雨吃。

駱聽雨一本正經地跟大姨聊天:“大姨,我三表哥四表哥今天怎麼沒來呀?”

文梅端著碗綠豆湯喝著,稀罕地瞧著她笑:“你那倆表哥是大懶蟲,早上沒起來,還不如明明呢。”

家裡今天沒有閒著的車子,過不來,隻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

文梅笑道:“改天讓你爸媽帶你去大姨找表哥們玩好不好?”

“好!”駱聽雨鼓著小嘴點點腦袋。

文梅瞧她用勺子舀罐頭的動作雖然慢,但是很穩,對比旁邊吃的唏哩呼嚕還晃來晃去的外甥,感歎:“還是小閨女乖巧。”

她就盼著她家老四能是個閨女,結果還是個小子。

奶團子吃完口糧,又肯讓姐姐看著了,乖乖的坐在姐姐旁邊,咿咿呀呀的試圖跟姐姐聊天,玩著。

文霞又去和了點麵,早上蒸的饅頭夠今天中午吃的,晚上那頓不夠,下午得再蒸兩鍋。

文梅開始洗菜切菜,邢愛燕見幾個孩子省心,在旁邊打下手。

雞早就燉上了,這會兒滿院子飄香。

看著火候把土豆下下去,調好味,咕嘟咕嘟慢慢燉著。

幸虧家裡盤了倆爐子,夠用。

文梅做飯也一把好手,做的豆角燉五花肉、涼拌蒜泥茄子、黃瓜炒肉、洋蔥炒肉、西紅柿炒雞蛋,絲瓜湯……

品種不多,也沒講究幾菜幾湯,隻講究量大夠不夠吃。

邢愛燕瞧著家裡有青辣椒、香菜,撈了個鹹菜疙瘩出來,混著拌了個鹹菜。

她跟老伴兒都愛吃這一口,桌子上菜再多,沒點鹹菜也覺得吃不香。

這種涼拌鹹菜,配剛出鍋的窩窩頭或者饅頭,能吃好幾個。

剛過十二點,就聽見拖拉機突突突的由遠至近,最後在門口停下。不多時,乾活的說著笑著走了進來。

文蘭一進門就先喊駱聽雨:“小九九——”

駱聽雨開始忙著喊人和回應,開啟親戚間的社交模式。

幾個姨跟姨夫早上都沒見著她和駱言,這會兒都來逗她倆,駱聽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差點應付不過來。

文琴一邊撩水洗手,一邊驚訝道:“九九記性這麼好呢?一點也不認生,看見我就喊三姨。”

“可不是,聰明著呢,要不這麼小能學會背那麼多東西?”文蘭給三妹遞毛巾,耳朵裡聽著駱聽雨不知道在跟哪個姨夫叭叭的聊天,好笑地道,“你聽聽,說話說的好吧?特彆順,跟她聊天一點都不費勁。”

“可是呢!”文琴覺得可愛,笑著看了一眼。

小小的人兒站在一眾大人中間,仰著小腦袋。不知道誰問她早上幾點起的,她奶聲奶氣地說:“我今天早上不到七點就起來了,我起來刷牙的時候鐘表才響,我數著呢,打了七下。”

“哈哈哈……”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都在逗她說話。

駱常慶跟文霞則忙著招呼,給大家遞馬紮,往臉盆裡換水,讓大家洗手、坐下休息。

駱聽雨聊了一圈沒看見姥爺,就問忙得團團轉的老父親:“爸爸,姥爺呢?姥爺不是來了嗎?”

“你姥爺在麥場呢,爸爸洗把臉就去叫姥爺回來吃飯。”

麥子進場,得有人看著,老爺子跟過去就留在那兒了。

駱常慶準備帶上點吃的去麥場把老爺子替回來。

邢愛燕過來道:“常慶,你爹肯定不回來吃,你踏踏實實在家裡吃,吃完了歇歇,讓文霞給你爹送點飯過去就行。”

“我過去吧娘,能請回來就讓我爹回來吃,實在請不回來再說。”駱常慶知道老丈人的脾氣,但咋著也得過去請請,撩了把水洗臉,邊道。

“你白跑這一趟……”

文霞手腳麻利的把飯菜裝好,用了個鋁製飯盒,又加了個碗,每種菜都裝了點,用罐頭瓶子裝了點綠豆湯,用布子包了幾個饅頭,拿個箢子放進去擺好。

駱常慶又拿了塊塑料布,接過箢子提著去了打麥場。

不出意外的,老丈人說啥也不回來吃,他覺得女婿下午還得去坡裡乾活,他下午就在麥場上守著了,不用再出力,在麥場吃就行。

駱常慶再勸他,文喜糧就老神在在的抽煙,也不說話,就是坐那兒不動。駱常慶拗不過,幫他把塑料布鋪到不遠處的樹底下,叮囑一句:“爹,那一會兒吃完了你去那邊躺下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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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喜糧擺擺手,彈彈煙灰:“嗯!”

瞧著女婿回來,邢愛燕一點也不意外,笑道:“趕緊來吃吧,就等你了。”

大家熱熱鬨鬨的吃飯,吃飽喝足,坐天井裡喝茶抽煙聊天,歇了會兒,男人們拿上幾個編織袋,有的出去往拖拉機車鬥裡一躺,有的在院子裡,呼嚕呼嚕就睡過去了。

文梅幾個則在廳堂的地上躺著休息,鋪一層塑料布,鋪上床舊褥子,最上頭再鋪一層乾淨的編織袋,躺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駱聽雨也被催著午睡,她還是睡自己的小床。

姥娘帶著高元明和駱言在大床上。

姨們不願意到床上休息,除了躺不開,再就是怕把蹭在身上的麥芒沾到床上,不好清理,不如躺地上便宜,起來把鋪蓋一卷就出門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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