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睡的瓷實,等駱聽雨睡醒,家裡就又隻剩下姥娘和他們三個小豆丁。
高元明跟奶團子還沒醒,在大床上睡的香甜。
見她出來,邢愛燕給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洗了手臉,重新紮好小辮,去給她衝了碗麥乳精,又拿出一堆零食。
“九九吃啥自己拿。”
有桃酥、蛋圓餅乾、鈣奶餅乾、山楂片,還有酥麻花。
這時候的農村裡,不管哪個小孩子能一下擁有這麼多零食,簡直能幸福的冒泡。
駱聽雨以前不怎麼吃甜點,但回到這個年齡段,她還挺饞這些東西。
先掰了一塊桃酥遞給姥娘,邢愛燕擺擺手:“我不愛吃這個,太甜,你吃吧。”
駱聽雨用麥乳精泡桃酥吃,覺得特彆香,也不嫌膩。
這在以後是打死她都不會吃的組合。
邢愛燕在旁邊幫她打扇,眉眼慈愛的看著她鼓著肉乎乎的小臉吃零食。
駱聽雨又嘗了嘗鈣奶餅乾,覺得現在的鈣奶餅乾比後世的好吃,奶香味更濃。
蛋圓餅乾是酥酥脆脆的那種,上頭帶著一層芝麻,跟麥乳精也是很好的組合,比搭配桃酥好吃。
山楂片是用紙包成一個個的那種,拆開一小包,不一會兒就進了五臟廟。
等高元明睡醒的時候,她已經吃的小肚子滾圓了。
過完嘴癮,幫著姥娘哄睡醒後想找媽媽的奶團子,高元明在那邊接茬吃,他也用麥乳精泡,還趁著姥娘沒注意,把臉整個趴在碗上,學小狗吃東西的方式。
駱聽雨抿著嘴儘量不讓自己笑出聲,記憶裡她小時候好像也這麼乾過……
吃完喝完,高元明在家裡有些待不住了,扒沙子已經滿足不了他了,想出去玩。
“等會著,姥娘喂完弟弟咱去麥場上玩一會兒……”邢愛燕給終於安靜下來的駱言刮蘋果泥吃。
要準備出門的時候,駱常江帶著他小閨女駱延婷來了:“大娘在家嗎?”
“誒,在呢!”邢愛燕彆看昨天管了次閒事,但一直沒問這人叫啥,知道九九管他叫叔,喊,“他叔快來。”
駱常江手裡提著幾個雞蛋糕,駱延婷看見駱聽雨抿著小嘴笑:“芝麻…妹妹!”
“是九九妹妹。”駱常江笑著給閨女糾正。
駱延婷過來,她的小手裡攥一小包東西,笑著往駱聽雨手裡塞:“九九妹妹,吃黃瓜糖。”
她也有零食了,爸爸給她買了糖,她能分享給妹妹吃。
駱聽雨接過來打開紙包一看,是黃瓜造型的糖,跟她手指一樣,頂頭還帶黃花呢,她笑著拿起一根咬了一口,道:“謝謝,我給你拿餅乾吃。”
自己抓了幾塊蛋元餅乾遞給她,駱延婷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吃著,眯著眼睛笑。
見高元明在旁邊眼巴巴看著她手裡的糖,駱聽雨給了他一根,高元明接過去哢嚓就咬掉半截。
那邊駱常江在跟邢愛燕說話,他就是來道謝,雞蛋糕是買給駱聽雨的。
邢愛燕不收,來回推了幾回推不過,想拿個罐頭給駱常江,他也不要,說了兩句話就帶著駱延婷往外走,還得去坡裡乾活呢,也跟趙海亮定好了拖拉機,晚上幫他拉麥子。
等他父女倆離開,邢愛燕帶上一瓶茶水、一瓶涼白開,拖大帶小的去了麥場。
一到麥場上高元明就開始撒歡了,跟在其他孩子後頭到處跑著玩,還去看脫粒機脫麥子。
邢愛燕把茶水和小外孫塞給老伴兒,讓他連看麥子加看孩子,她回了家裡,提前預備晚上的飯菜。
文喜糧不愛說話,但現在隻能他說,見小外孫女坐在邊上安安靜靜的,怕她悶得慌,笑嗬嗬地開口:“九九,三字經還會背嗎?”
實在不知道聊啥。
“……會!”
正好高元明跑過來了,問道:“三字經是啥?”
“你學嗎?你學我教你。”駱聽雨道。
“我才不學。”高元明扭頭跑開,去爬麥垛,文喜糧叮囑他,“好生著點,彆摔了。”
又沒話了!
駱言還在努力辨認這個抱著他的人,不過見姐姐在邊上待著,他也能安靜會兒。
駱聽雨教他:“言言,這姥爺,你喊姥~爺。”
“噢噢——”
“姥爺是誰啊?”
駱言對這個稱呼還有點陌生,一時還對不上號,隻看著姐姐傻笑。
“那你喊姐~姐。”
駱言看著姐姐,努力調動起自己的語言係統,憋了半天以失敗告終。
文喜糧問小孫女:“你弟弟會叫媽媽了嗎?”
“有時候急了能發出媽媽的音,但還不會叫。”
文喜糧又不知道聊點啥了,起來抱著駱言開始在過道上來回轉悠,教他認麥子,認地上的小草。
高元明在麥捆之間跳來跳去,有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湊過來跟他一起玩,終於不悶得慌了。
駱聽雨很難做到不操心高元明的安全問題,在旁邊時不時叮囑一句:“慢點跳,彆摔著。”
“彆往上爬,那一堆摞的不結實。”
“彆跑遠了啊,看著點邊上的人……”
瞧他玩的滿頭汗,呼哧帶喘的,又喊他:“過來喝點水!”
高元明的小夥伴就問他:“那是你姐姐嗎?”
高元明鬱悶:“那是我妹妹!”
邢愛燕四點左右過來接人,場上正在卸車,又多了好幾堆麥垛。
她先去瞧老伴兒懷裡的駱言,問道:“鬨了嗎?”
文喜糧沒聽真切,回:“尿了,尿我一身。”
邢愛燕:“……尿你一身沒事,沒鬨就行。”接過來又拖大帶小的回去了。
一看就是親老伴兒。
晚飯趙海亮沒在家裡正兒八經地吃,進來抓了幾個饅頭,掰開後往裡夾了點菜,一邊大口大口吃著,一邊出去開上拖拉機去忙他的訂單。
駱常慶去供銷社打了點酒,文霞隨便吃兩口,帶著駱言去麥場上看著,讓她爹回來吃飯、跟女婿們喝酒。
大家也沒喝太晚,喝到晚上八點多。
知道駱常慶這邊排的是後天早上打麥子,老二跟老四家的時間不衝突,說好那天過來幫忙,就各自騎著車子回去了。
走之前文琪問兒子:“後天還來找表妹玩嗎?”
高元明果斷的搖了搖頭。
表妹太沒意思了,不跟他一起和泥巴,還跟他爭老師不說,最後還讓小夥伴誤會是他姐姐。
駱常慶在家裡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去麥場把文霞替回來,今晚他得在麥場上睡。
要是睡眠淺的人在麥場上根本睡不著,脫粒機整宿的工作,聲音特彆大,半夜裡這邊打完麥子停了,那邊等著的人家就吆吆喝喝的過來拉,拉到自家麥場上,順好線,按下開關,嗡嗡嗡的聲音又響徹整個打麥場。
忙歸忙,累歸累,各人心裡卻都是豐收的喜悅,覺得日子異常充實。
一直到麥子打完,裝進編織袋推進家門,才稍微輕快了些。
之後每天早上推到麥場上攤開晾曬,晚上再收進袋子裡推回來就行,直到麥子完全曬乾。
曬不乾交公糧的時候檢驗不過關,交不了。
有那不願意來回折騰的,就堆在麥場上,蓋上塑料布,晚上在那兒睡。
這期間劉美青回來過一趟,文霞乍一見到她都嚇了一跳。
短短幾日,完全像變了個人,臉色蠟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嘴角耷拉的越發厲害,也不裝城裡人了,沒了那個氣焰。
她回來看麥子,順便想找文霞說說這兩天心裡的委屈,進門看見邢愛燕在,不好意思的打了個招呼就走了,文霞也沒留她。
本來關係就鬨僵了,她也沒打算修複,更沒必要裝那份客氣。
關於跟大伯子和大姑子家的矛盾,文霞沒有瞞著邢愛燕,她跟娘和幾個姐姐關係很親密,有心裡話願意跟她們說說。
邢愛燕聽這些家長裡短不像廖春華似的臟的臭的那麼罵,她會幫閨女分析這個人怎麼樣,往後怎麼處。
能遠著的遠著點就行,見了麵客客氣氣的,返回頭去各過各的日子,不占他們便宜,也不能再吃虧。
反正已經分了家,這幾年下來大小矛盾也不少,人人心裡都有刺,就遠著吧,免得紮著誰。
又在小閨女家裡住了幾天,邢愛燕也準備回去了。
駱常慶去公社買上肉、魚、十斤大米、一斤茶葉、兩包煙,還買了兩瓶五糧液。
邢愛燕知道這東西是讓她帶回去的,說啥也不要:“你花這個錢乾啥?我來看我外孫女是圖你這點東西啊!”
駱常慶笑道:“娘,沒花啥錢,就一條魚,一塊肉,主要是給你們買點大米,彆的沒啥。”
文霞也道:“娘,常慶孝敬你的你就拿著吧,我們現在的日子比之前好過。”
債還掉不少,雖然還沒徹底還完,但心裡負擔一下輕鬆了很多。
“誒唷,你們饑荒還沒還完……”
“沒剩多少了,娘你就放心吧,手裡不寬鬆的時候淨你貼補我們,現在日子比去年前年好過,該我們孝敬你跟爹。”
“以後可不興這麼見外了。”
駱常慶嘴裡應著,騎車把丈母娘送了回去。
邢愛燕等駱常慶走了,打開的袋子才知道還有煙酒跟茶葉,心裡又熨帖,又替女婿心疼。
駱常慶出了蘭溝村,沒忙著回家,找了處偏僻的地方往裡一鑽,進了果園。
果園裡,他置辦下好幾件農具,屋裡的桌子上還放著幾瓶五糧液。
也是這兩天才突然想起來的念頭,他想試試從外頭買的菜種子種在果園裡長不長。
位置已經看好了,進來後摸起鋤頭,開始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