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表妹出的主意,讓她把菜拔乾淨,算是出口氣,想想就痛快。
那個老東西,讓她種吧,最好累死那個老疙瘩,到時候就用她掙的那塊兒八毛的給她買紙燒。
一路翹著嘴角回家,在開門前才把嘴角壓下去,進門後低眉順目地道:“我表妹提前把地騰出來了,還幫著把地給平好了,你看看是讓人捎信回去,還是你回去一趟?”
“讓你表妹過去說一聲不就行了?”駱常勝沒去考慮裡頭的彎彎繞繞,皺著眉頭道。
最近也不知道是咋了,啥事都不順。
老娘對他也沒了之前的和顏悅色,就梗著脖子要這要那的,也不知道老二給她灌了啥**湯。
劉美青一噎,她表妹哪敢去?眼珠一轉,湊過去建議道:“要不讓小峰回去一趟吧,正好陪他奶在家待兩天,也替你儘儘孝。”
駱常勝就有點動心。
劉美青又笑道:“倆孩子放了暑假,也得去看看他叔叔,在老家待兩天,到時候再讓倆孩子去津店他叔家玩兩天,正好也能看看老二到底在津店乾啥。倆孩子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津店呢……”
劉美青見他沒馬上拒絕,知道有戲,又道:“老二不滿也是對我不滿,那是他親侄子他還能不管?”
到時候去了,吃他家半個月的,走的時候老二媳婦不得給倆侄子扯身衣裳?
到了新地方,就是為了掙名聲也不能叫倆侄子空著手回來吧?
“你知道老二家在津店哪兒?”
“我不知道,他奶能不知道嗎?”劉美青白了她男人一眼,“要不我打發老大回去乾啥?”
老宅裡,駱常慶好不容易把老娘安撫下來,道:“彆生氣,生這個氣乾啥啊?拔了再種就是了。”
“我現種菜,啥時候等它長出來啊。”廖春華說著眼圈又紅了。
駱常慶擰眉道:“王文山家確實做的不地道,現種的菜啥時候能變現啊?收音機看來真得到年底了……”他糾結著想了片刻,“菜供不上賣,要不我把那個掙錢的招告訴…不行不行,還沒到期呢,就當我沒說吧。”
廖春華聞言先來了精神,都眼巴巴瞧著了,小兒子又不說了,頓時急道:“啥掙錢的法子啊?常慶你倒是說啊!到啥期啊?”
駱常慶拿眼瞥了瞥老娘,嘬著牙花子,哼唧道:“考察期!”
“啥考察期啊?”
“就是…哎,就是你在我這裡的考察期。”駱常慶索性冷哼一聲,“大錢我是掙不了,給你出的招兒也是掙小錢,可小錢攢多了也是大錢,到時候老大家回來一哄,你那倆寶貝孫子回來一哄,你再一時找不著北,我忙活半天,不又是給老大家做了嫁衣了?”
“就我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愛拿我那倆侄子說事,你看著吧,過兩天小峰跟小軍肯定還會被她打發回來,去年暑假不就是這樣嗎?真是為了回來陪你的?是為了消耗掉送你的那點口糧。倆孫子把你哄迷糊了,我大嫂再一提借讀費啊家裡開銷大啊這那的,你辛辛苦苦掙的那倆早晚還得扔出去。”
駱常慶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娘啊,你掙來的錢,自己吃香喝辣的全花了,哪怕你見天吃魚吃肉,一年四季換著新衣裳穿我半點都不心疼。但不能拿我的東西貼補沒良心的玩意兒,拿我當傻子不行!”
廖春華愣怔著,竟然覺得小兒子說的對。
她捏了捏自己的口袋,胸脯拍的砰砰響,咬牙道:“她再敢來摳搜算計我的錢,看我扇不爛她。你放心常慶,我自己吃了喝了也不叫他們從我這兒再哄走半個子兒。倆孩子要是回來,讓他們背著口糧回來,要不然就回去,我不伺候!”
說完才一臉討好地問,“到底啥掙錢的法子啊?”
“茶葉蛋你吃過嗎?”
公社那邊他轉的也熟,還真沒見過賣茶葉蛋的,縣城跟津店倒是都有賣的。
廖春華想了下,點頭道:“吃過,還是去年冬天去縣城,老大媳婦從外頭給我買了一個,說是人家用秘方煮出來的雞蛋,比普通雞蛋貴一毛錢。”
她當時老感動了,覺得大兒媳居然肯多花一毛錢給她買雞蛋吃。
那個茶葉蛋也讓老大媳婦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把她哄的挺開心。
廖春華砸吧了下嘴,道:“是挺香,就是有點鹹。”
“啥秘方啊?也就糊弄你。”駱常慶站起來拍拍老娘,“你先洗把臉,再去洗出二十三個雞蛋來煮熟,一定得洗乾淨,我去供銷社問問有沒有茶葉末賣,再買點彆的料。”
說完馬上補充:“不過花的錢你得給我報銷啊,我這出地出點子的,老大家好不容易吐出塊地還得現種,不能光叫我吃虧了。”
廖春華還沒反應過來,愣到現在才問:“不是…常慶你說你會做那茶葉蛋?”她趕緊麻利的站起來,“不叫你出錢,我先給你拿,兩塊夠不?”
駱常慶進飯屋看了看,醬油滿滿一瓶,好像剛打的,有點八角和花椒,彆的料還得現買。
廖春華狠狠心拿了三塊:“夠不?”
“夠了,先少買點,回頭去大集上買,集上能便宜些。”
駱常慶去買了點大料回來,不咋全,還是好了幾味,茶葉末倒是有,稱了幾毛錢的。
回去廖春華已經把雞蛋洗好煮上了。
心裡砰砰跳,她小兒子出去轉了一圈是長能耐了,居然會做茶葉蛋?還說老大媳婦是糊弄她。
“這茶葉蛋真不是人家的秘方啊?”廖春華很好奇。
駱常慶記得小學勞動課本上就有製作茶葉蛋的方法,但他想不起來是哪一年的勞動課本了,沒提這茬,隻給老娘大致講了講茶葉蛋的來曆,最後上下打量她一圈:“娘,要是賣吃的東西,你得改改自己的衛生習慣,不能再隨地吐痰擤鼻子啥的。”
廖春華不以為地笑:“嗐,啥衛生習慣,這就是窮講究,咱農村人不……”沒說完,就小兒子拿眼瞪著她,心裡突突兩下,忙改口,“聽你的!”
駱常慶不給她講道理,就給她假設,就拿縣城的大嫂來假設,更容易代入。
“娘,你看看這半邊天井乾淨不?”這院子特彆平整,加上中間沒了樹,早上掃完,一整天連片葉子都沒有。
“乾淨啊!”
“那你想想,這麼乾淨的地,我大嫂要是哢嚓吐口粘痰上去,你是不是瞧著礙眼還覺得惡心?”
老太太就開始想那個畫麵了。
駱常慶又道:“我大嫂再拿腳一撚、一搓,是不是挺臟?”
廖春華嘴角抽了抽。
“再看看這鍋台,掃的多乾淨啊?你想一下那個畫麵,要是我嫂子在鍋前頭做著飯,突然吭哧一聲擤一把鼻子,隨手給你往鍋台上一抹,你要是正好看見,是不是覺得鍋裡的飯都不乾淨了,吃的時候會不會懷疑這飯裡有我嫂子的鼻涕……”
“我拿笤帚疙瘩抽死她!”廖春華臉皮一抖,胃裡有些翻滾。
“那你說,你賣著小吃,一點形象都沒有的隨地吐口痰,好好的地上粘著一口粘痰,人家路過的和旁邊的人瞧著惡心不?再吭哧擤完鼻子到處抹,人家覺得惡心不?誰還買你做的小吃?沒人買你不就砸手裡了?想想收音機。”
廖春華從劉美青在她天井裡吐痰、在她鍋台上抹鼻涕的畫麵裡抽離出來,點點頭,嚴肅地道:“聽你的,我改!”
以後劉美青回來,她得盯緊著點。
駱常慶不指望一下給老娘掰回來,給她留出變化時間,眼下煮熟雞蛋,告訴她下一步怎麼操作。
又告訴她怎麼配料水,煮多久,放多久。
最後道:“行了,明天早上就能吃了,我那邊的小鐵車你先用著,煮好了跟菜推著一塊賣,你自己看著定價,價格合不合適的你自己調整。明天我把天井開出來的種上,再去把大哥家的自留地幫你種上,你生氣歸生氣,哎,弄這爛攤子我也生氣,可有啥辦法?我哥嫂往縣城一縮,就啥也不管了,到時候還得肩膀扛著腦袋回來吃你的喝你的……”
廖春華咬牙,怒氣升騰:“天井跟自留地你都甭管了,我明天往縣城打電話,叫老大兩口子回來給我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