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美青沒直接回縣城,先跑到她娘家哭了一通,哭的嗓子都啞了,倒是哭回來三十塊錢,最後拿著三十塊錢回了縣城,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了,三張嘴等著吃飯。
駱常勝見她這個點回來,擰眉不滿地道:“咋回來這麼晚?”
倆兒子捂著肚子,駱峰道:“娘,我快餓暈了。”
駱常勝催她:“先趕緊去做飯吧。”
劉美青嗓子冒煙似的難受,火也上來,啪的把三十塊錢摔到駱常勝麵前,要回一點錢她腰杆子能稍微硬一些,扯開架子跟她男人吵了起來。
“啥啊?”駱常勝聽的莫名其妙,問,“我啥時候給他奶買收音機買風扇了?家裡有多少錢,有沒有工業券你不知道啊?”
劉美青一怔,瞪著眼睛聲音嘶啞著問:“你沒出錢給他奶買,他奶家裡的收音機跟風扇哪來的?總不能都是老二掏的錢吧?”
反正她不會認為廖春華賣菜能掙出台收音機和風扇來。
駱常勝也不會這樣想,賣菜才掙幾個錢,況且這才賣了多久?
但是挺詫異:“你看清楚了嗎?兩個大件可不是倆饅頭。”
“我眼又不瞎,那麼大的倆東西我能看錯?”劉美青氣道,“你彆糊弄我,買就買了,我認了就是。我主要生氣他奶左右看我咋看也不順眼,乾啥她都罵我,我都不敢喘氣了。”
駱峰聽著也不高興,跟他爹說道:“爹,我奶到底咋了這是?咋對咱家的態度突然間就變了呢?還有對我娘也是,以前婆媳倆多好。就是我娘辦了一回糊塗事我奶咋就過不去了呢?千不對萬不對也不能一直這樣啊。”
說完問他娘:“娘,這回為啥罵你?不是跟你叮囑過回去光過去看看我奶,其他啥話也彆說嗎?”
駱常勝也看著她,劉美青歎了口氣,她也心疼那塊肉,這不是沒想到的事嗎?
委委屈屈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駱常勝父子仨:……
“彆做飯了,我搗點蒜泥抹饅頭吃吧,湊合一頓。”駱常勝無奈地道。
看劉美青還哭著,也不好再說她,起來去搗蒜泥。
駱峰弟兄倆看著那三十塊錢,互相對視了一眼。
好久沒吃頓像樣的飯了,尤其是饞葷腥,饞的還不是炒菜的小肉片子,中午他們家樓下燉大骨頭,那叫一個香啊,把哥倆饞的夠嗆,駱峰咽了咽口水,道:“爹,咱也煮大骨頭吃吧?啃骨頭,用骨頭湯煮麵吃。”
這一說,駱常勝也犯饞,想了想,起身買骨頭去了。
哥倆又趕緊去哄劉美青,把娘哄高興了才能擀麵條,用骨頭湯煮麵條吃。
劉美青也心疼倆兒子,看看哥倆瘦的一把骨頭,再想想老二家那個小丫頭片子胖的一身肉,咬咬牙道:“好,我去擀麵條,再給你倆攤個雞蛋餅子。不過了,咱往死裡吃。你奶那個老不死的偷著在家吃肉,老二家養個死丫頭片子養那麼胖。咱也不過了,使勁吃。你爹不舍得給你們吃,倒是回回指使我給老不死的買肉,老不死的啥時候想過咱家?”
起來罵罵咧咧擀麵條去了。
省城那邊,駱常慶忙活了七八天才把手裡那四千多雙鞋賣完,賺了近兩萬塊錢。
加上本錢,手裡也有四萬多塊錢了,還有這兩天賣蘋果的錢,手裡有四萬六千多。
留了一百花銷,其他的全部用來進貨,進了九千多雙鞋,加上這段時間攢的兩萬多斤豆餅,足夠回老家忙活一陣子了。
這次在省城待了小二十天,想家也想的厲害,加上也得準備秋收,正好回來把這批鞋賣掉,收收莊稼,把地包出去,再將津店那邊的家具倒過去,慢慢往省城挪。
他拖著兩大袋子解放鞋去坐火車。
這時候熱天擠火車滋味是真不好受,好在駱常慶能吃下這份苦。
等火車哐當哐當開起來的時候,他看著列車員不在,就吆喝著賣起鞋來。
不少人都替他捏把汗,心說這同誌膽子可真大。
可也真有買的,不多會兒就賣了半袋子。
列車員來阻止了一次,查看了他的介紹信,問了問情況,不痛不癢的說了兩句就回去了。
駱常慶答應的好好的,等列車員一走,他又開始挨著座位問。
鞋子是正規來路,加上現在允許做這種小買賣,並不違法,所以駱常慶才敢打遊擊戰。
就是光挨熊。
但是這兩大袋解放鞋走到半路就賣完了。
他是不好當場往外變,不然還能接著賣。
回到大崖村,見院門鎖著,開門進去一看就知道家裡好幾天沒有人了,他打水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去了張家。
一問才知道文霞帶著孩子回了石安村一直沒回來。
“家裡的棒子差不多到時候了,我也得回去了,等忙完秋收再回來。”駱常慶給苗大娘拿了點菜。
苗繡花忙拿了幾包點心出來,讓他帶回去給孩子吃,看著他欲言又止的。
駱常慶見狀,就問道:“大娘,有啥事啊?有啥事你隻管說。”跟著一頓,想到某種可能,“是金水嫂子有啥想法嗎?”
彆是讓文霞娘仨受啥委屈了吧?
苗繡花歎了口氣,她實在張不開這個嘴。
前兩天老二家的居然帶了兩個人回來看房子,簡直讓她氣死。
當然,沒看成。
家裡鎖著門呢。
還說什麼,人家現在不住,等小駱家這邊合同到期後就不租給小駱了,租給她帶來的那對夫婦,人家每個月給的房租比小駱家多兩塊錢。
這不就是明著攆小駱一家走嗎?
可是她不說,等劉翠雲回來碰上,怕鬨的更難看。
苗繡花歉意地道:“你說說…這弄的啥事啊?”
駱常慶笑道:“大娘,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沒事兒。正好我也跟你和大爺說一聲,我們準備搬去省城住了,早也是走,晚也是走,不行你幫我跟金水大哥知會一句,這個月住完,下個月就不租了。”
苗大娘早有猜測,可真到了這個時候,既替小駱高興,又有些不舍,對二兒媳婦更是滿腹怨言。
彆看兩家處的時間不算長,可人跟人之間的那種眼緣真沒法說,一處起來就是覺得舒坦自在,這樣的緣分也很難得。
一時難受的紅了眼眶。
張大爺在旁邊點了根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才問道:“省城那邊房子有著落嗎?不行我讓我們家老大幫你問問。”
駱常慶這才知道張家大兒子是在省城工作。
此時倒是顧不上這個,瞧著二老臉上的不舍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不過就算沒這一出早晚也得搬走,索性把情況說了:“有著落,我在省城那邊買了處院子,手續啥的都辦好了。”
苗繡花一聽,真是打心眼裡高興,‘唉喲’一聲,忙問那房子咋樣,啥情況,在哪個區,最後道:“我們在中清有套院子,老大戰友家裡住著……”
“那挺好,等哪天您跟大爺去省城玩,到我們家吃飯。”
老兩口又高興起來。
說了會話,駱常慶回去把收音機和風扇拿上,趕公共汽車去了。
張家,苗繡花叮囑老頭子:“彆跟老二他們說常慶買院子的事,就說讓他媳婦鬨的人家沒法住,住不下去了。”
不過本來也是。
小駱或者文霞要正好碰上劉翠雲帶人來,心裡肯定不舒服,咋能繼續住下去?
“我知道。”張大爺抽著煙,難得說句難聽的,“挺好的關係叫她來裡頭攪和的……”
“她帶來的那兩人古裡古怪的,瞧著不像啥好東西。”苗繡花嘟嘟囔囔的,“折騰吧她就,這回如她願了。”
駱常慶馱著一袋子解放鞋去坐車,這回倒是沒在公共汽車上賣,連自行車一起封到車頂上,回了公社。
下車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擺攤。
車子到達公社,他下了車先去吃飯,結果在火燒鋪跟廖春華相遇了。
娘倆一對眼,都高興。
廖春華是高興又能賣豆餅了,上回那豆餅可好賣了,好多人沒買上,這段時間光來問她。
——小兒子等於豆餅。
駱常慶也高興,找到分銷商了。
一會兒讓老娘在這裡看著攤子,他回家一趟看看老婆孩子。
“常慶啊你可回來了,那豆餅啥時候能到啊?你這是拿的…你瞧我這腦子,文霞跟我說過,這全是解放鞋啊?多錢……”廖春華咬著火燒過來看。
駱常慶推著她坐回去,道:“不著急不著急,先吃飯,吃完飯你慢慢看。”
他要了六個火燒,一碗玉米麵粥,一次卷倆火燒,三兩口就吞下去了。
廖春華見兒子比上回還黑還瘦,知道這回出去不輕快,也不知道能弄回來多少豆餅。
又看他吃的狼吞虎咽,也一陣心疼:“早知道你今天回來,那茶葉蛋我就給你留兩個了…慢點吃,彆噎著。”
駱常慶吃飽喝足一抹嘴,舒坦不少。
火燒鋪老板知道他要賣解放鞋,問多少錢一雙。
“九塊五,平商鞋廠的解放鞋,帶回來的不多,賣完下回就不知道啥時候再回來了。”
廖春華也忙道:“可不是,這回出去待二十多天呢。下回說不定就得漲價!”
駱常慶暗笑,他娘可以啊,也是張口就來。
這種鞋價格透明,店家一聽他才賣九塊五,當即掏錢要了三雙。
做完這筆買賣,駱常慶拉著老娘找地方說話。
“豆餅你上次給的本錢是一千五百斤的……”
“我這段時間又掙了不少,全給你,多給我勻點。”廖春華忙道,“還有這解放鞋,就這些還是還有貨啊?你弄回來多少?我賣完豆餅的錢當本錢給你,你先給我留點我帶著賣唄。”
駱常慶笑:“行啊娘,你是挺會算賬,這跟空手套白狼沒啥區彆啊。”
廖春華也有些不好意思,搗了他一拳,嗔道:“看你說的,你不都讓文霞給我捎信了?要不今年那棒子你不用給我了。”
“行行行,你先帶著賣吧。”他左右看了看,小聲道,“這鞋子進價七塊五,咱賣九塊五,要想賣的快,就得比供銷社便宜。豆餅一會兒給你拉過來,這兩天你先彆賣茶葉蛋了,先賣豆餅,再賣鞋……”
張嘴多報了兩塊五的進價。
他得控製好老娘這邊的進賬。
老太太掙的錢夠她自己花就行,讓她把家裡該添的添上,該換的換了,手裡有倆餘錢夠她吃香喝辣就足矣,太多了容易出問題。
兩塊錢的利潤就已經快把廖春華砸暈了。
她要是一天賣十雙,不就是二十塊錢啊?
還有豆餅,彆看利潤低,也比賣茶葉蛋掙錢,關鍵是賣的還快。
“那我先不去收雞蛋了?”
“彆去了,你幫我在這兒賣著,我回家看看。”
“那啥,這算我的不?”廖春華扭捏著問。
駱常慶氣樂,道:“這算我的,幫我看著攤子,我回去借牛車給你拉豆餅,你好掙本錢進鞋。”
“行行行,我保證給你看好了。”廖春華嘿嘿直笑。
小兒子不好掇哄啊。
跟她交代了下數量、碼數,還有一些注意事項,過去買了兩瓶汽水帶上,騎上車子往回走。
半路把收音機跟風扇拿出來放到垛簍裡,順道去看了看家裡的玉米,繞著回村。
剛進村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喲,常慶回來了啊?咋這麼黑了呢!你那豆餅還賣不?咋聽說你們準備搬回來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