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太詫異:“你男人那崗位不是準備讓東城頂上去嗎?”
水泥廠的活又臟又累,她哪舍得!
難得碰上駱常慶,劉美青張了好幾次口才硬著頭皮打招呼,問駱常慶:“他小叔,小九得上初中了吧?”
駱常勝恍然想起一個傳聞,先拽了劉美青一下,轉頭改口問道:“小九上高中了吧?”
好像老二家那個閨女入學早,中間因為學習成績好還跳級,今年考上高中了,駱常慶回來辦的手續。
劉美青不知道這個事,一時覺得腦子不太夠用,掰著指頭開始算駱聽雨的年齡和上學時間。
駱常慶道:“高一。”
“她咋能上高一呢?”劉美青有點詫異,“她今年才多大。”
駱常勝拽了她一下,笑道:“小九入學年齡早,學習又好,中間跳級了。”
劉美青:……
老天爺咋啥好事都往駱常慶頭上倒啊,那個小丫頭片子咋怎麼能耐呢!
開了話題,駱常勝就順勢問了問廖春華身體怎麼樣,說過完年想去省城看看老娘。
兒子看娘是應該的,但是娘讓不讓看駱常慶說了不算。
他拽過包,從裡頭拿出大哥大撥廖春華的大哥大,讓他自己說。
結果那頭關機了,駱常慶又換了個號,給文霞打,打通後問道:“他奶那大哥大是不是又忘充電了?…哦,她在旁邊呢,你讓娘接個電話,老大有話要問她。”
駱常勝:……
劉美青:……
駱常勝還是頭一次摸大哥大這種東西,拿過來都不知道咋用,漲紅著臉學著剛才駱常慶的樣子放到耳邊,語氣激動地:“喂、喂!”
電話裡傳來廖春華中氣十足的吼聲:“喂啥啊?你找我乾啥?”
駱常勝兩隻手握著大哥大,道:“娘,我尋思著過了年去省城看看你,東城跟東林他們想你了……”
廖春華語氣譏諷地道:“東城跟東林是誰啊?”
駱常勝說完才反應過來,現在喊倆兒子的名字喊順了口,忘了這倆名字代表的啥了。
廖春華嫌電話費貴,不願意聽他多囉囉,直接道:“過年不用過來,等開春暖和了我回去你再看我吧。就這樣,先掛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駱常勝一臉尷尬的把大哥大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劉美青眼神火熱的盯了好幾次,她聽過這玩意兒,一塊得上萬。
剛才聽駱常慶那話裡的意思是…她婆婆還有一塊?
娘誒,駱常慶是真舍得啊。
有那錢都能在村裡買兩塊好宅基地了。
這也是她頭疼的地方,倆兒子大了,得蓋房子娶媳婦啊。
可這幾年啥錢也沒攢下。
她那個公公,酒鬼、惹事精……
一天天不夠給他填坑的。
劉美青腸子都悔青了,真不如不認。
後悔不後悔的,這事也不能逆轉了。
兩口子上完墳往回走的時候,劉美青懊惱地道:“今天應該把老大跟老二帶回來見見他小叔。”
駱常勝一臉疲憊:“帶回來那頭咋上墳?”
正是因為哥倆大了,祭祖這種事能自己頂上去,他年三十才能又回來給繼父上墳。
要不然他爹就鬨,即便當時不說,等喝上酒也會鬨。
這幾年的磋磨,真是受得夠夠的。
一想到晚上的團圓飯,駱常勝頭皮就已經開始發麻了……
駱常慶的年三十是去駱德康家過的,跟駱德康喝了幾杯。
省城那邊,一大家子湊到一起熱熱鬨鬨的包餃子,炸肉、炸魚、炸丸子、炒菜。
駱言拆了一支鞭炮,跑出去放著玩。
駱聽雨在整理明天要穿的新衣服,明天回胡同那邊拜年。
等駱言玩夠了上來,家裡也擺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鬨。
第二天文霞帶著他們回胡同那邊轉了一圈。
胡同裡的鄰居下午也過來給廖春華他們拜年,順便參觀了下他們的新房。
熱鬨了一天。
晚上駱言窩在姐姐屋裡整理壓歲錢。
“奶奶一千、姥娘一千、姥爺一千……”駱言惋惜地道,“咱要是有爺爺就好了。”
這樣爺爺肯定也是一千。
“媽媽一百。”駱言又吐槽,“老媽也太摳了,才給一百。”
說完就挨了他姐姐一巴掌。
“你平時吃誰的喝誰的?誰整天伺候你給你洗衣服做飯……”
駱言嘿嘿地笑。
他開始擺弄自己的錢,正擺弄著,門開了,文霞進來把他的壓歲錢抽走:“媽媽幫你存著!”
駱言:……
駱聽雨笑眯眯地把她那份收進了自己存錢的盒子裡。
駱言後知後覺地追出去,拽著老媽開始撒潑…不是,撒嬌。
“那是我的,姐姐為什麼能自己拿著啊?我也要自己拿著。”
“好幾千塊錢呢你拿著乾啥?萬一丟了呢?”文霞義正言辭地道,“等你上了高中就跟你姐姐一樣,自己的壓歲錢自己管。”
“媽——”
“給你十塊。”文霞態度很堅決,“再哼唧這十塊也沒有了。”
駱言進來從姐姐這兒找安慰:“姐——”
駱聽雨摸摸狗頭,給了他兩塊。
到了初二,她幾個姨家裡全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駱立春一家子。
馮亮很有城府,他知道,如果給他丈母娘打電話問,他丈母娘肯定不讓他們去。
他年前就買上東西去了小九他大姨家,知道他們今年初二集體來省城走娘家,就說了到時候一起。
文梅不好意思拒絕啊,等馮亮離開後去給文霞打了個電話。
文霞無所謂,來就來唄。不然到那天她姊妹幾個全來了,她婆婆那邊冷清清的,廖春華心裡肯定也不舒服。
駱立春再不討人稀罕,那也是她婆婆唯一的親閨女。這個閨女就是腦子一根筋,拎不清,容易犯糊塗,但比駱常勝稍強點。
駱常勝是徹底寒了她婆婆的心了。
廖春華有時候也難受,可心裡那股氣始終咽不下去,對老大沒法原諒。
等初二這天一開門看見閨女,廖春華嘴上滿滿的嫌棄,但眼底還是帶著笑意的。
駱立春卻驚了,她娘咋這麼洋氣呢?變化也太大了!
上身是中領的駝色羊絨毛衣,下頭穿了條灰呢子布料的褲子,厚墩墩的,看著也挺括。
以前萬年不變的大背頭黑鐵絲發卡不見了,燙了花,看著就跟正經城裡老太太一樣,特彆洋氣。
也白了,瞧著還比前兩年年輕呢。
還有這個大房子,看看裡頭的裝修,眼睛都不夠使了。
“姥娘,過年好!”馮姍姍進門給她姥娘拜年,看著她姥娘的裝扮也有點驚訝。
馮招娣緊隨其後:“過年好啊姥娘!”
馮四妮也不像小時候那麼靦腆了,說話大大方方。
馮建沒來,他今天在他奶奶那邊,初二如果在他奶奶那邊收的壓歲錢比去他姥娘那裡收的多。
如果能錯開時間最好了,兩邊都落不下,但時間上有衝突,他就選擇留在他奶奶跟前。
還道:“我小舅眼高於頂看不上我,我才不去呢。”說完又跑去找馮四妮,“把我那份捎回來。”
馮亮揪都揪不過來。
廖春華撩了撩眼皮子,沒看見馮建,就隻給了三個外孫女。
每人一個一百的紅包。
但是私底下又偷著給馮姍姍和馮招娣補了個大的,還叮囑:“彆跟你爹娘說,也彆跟你妹妹提。”
“你們年齡大了,能自己管錢,四妮還小,等她大了,獨立了,我也補給她。這份你們自己拿好,買件衣裳穿。”
“姥娘……”馮姍姍跟馮招娣有點感動。
現在的姥娘跟以前的姥娘像是徹底換了個人。
果然,隻要遠離大舅,大家都能恢複正常。
她大舅跟她大妗子有毒。
駱立春則拉著馮亮參觀屋子,到處轉著看,邊看邊感歎道:“我還尋思著家裡起上小洋樓,咱住的就跟他小舅和他姥娘差不多了,這咋還攆不上了呢。”
馮亮打量著廚房裡的油煙機,順口道:“攆啥攆,光一個廠子咱就攆不上。”
馮四妮跟在爹娘身後,看著上頭那個東西也問道:“爹,那是啥?”
“我這不也在認著麼。”馮亮又探頭看了看,“這啥東西啊?”
馮四妮跑去問她姥娘,廖春華正領著馮姍姍在看給她準備的那間屋子,道:“你舅說你過完年來實習,到時候就住這裡。”
馮姍姍還有點拘謹:“姥娘,我住廠裡宿舍就行。”
“住宿舍乾啥?家裡有空房子呢……”
說著話,聽馮四妮問她廚房裡那個機器是啥,廖春華一琢磨就道:“抽油煙機。”
馮四妮就跑回去給爹娘解釋。
駱立春嘖嘖道:“真洋氣。”
看看這滿屋子的電器,可不洋氣麼。
轉完這裡,駱立春也得上去拜年。
出門的時候正碰上文家姐妹下來給廖春華拜年。
看出他們人多了,先下來的文家老大已經站到二層門口了,最後一位還在三樓半呢。
馮姍姍姐妹三個也從她們小舅和小妗子手裡拿了個大紅包。
馮建沒來就沒有他的,哪有不來拜年光想著領紅包的!
駱立春今年很出血,哆哆嗦嗦的給駱聽雨和駱言一人包了五百。
這是馮亮建議的。
在家裡時就叮囑她了:“有人想送都不一定能送出去。你知道大妮子考上大學的時候她小舅給了多少不?”
駱立春一翻眼皮:“不是二百麼?”
“兩千!偷著給大妮的,我是無意中看見大妮的存折了,問她她才說的。”馮亮道,“你也彆打這個主意,這錢他小舅偷著給,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為啥不讓我們知道啊,還不是怕我們要了去!”
駱立春心在滴血,兩千塊錢啊,知道卻得不到。
老大現在翅膀硬了,還記仇,記仇她讓她退學的事,說話可能噎人了。
她要也要不過來。
但心裡到底還是有點觸動。
駱常慶也不是那麼沒良心。
這次過年給駱聽雨姐弟倆包個大點的紅包,也是傳達一個意思:他們對自家那丫頭片子的好,自家記著這份情呢。
儘管駱立春很心疼,還是送了出去。
過完年,出了正月,馮姍姍來省城報道,也住進了她姥娘給她留出來的空房子裡。
一來廖春華就先問她:“你那壓歲錢沒讓你娘摳去吧?”
馮姍姍笑道:“沒呢姥娘,在我折子上存著呢。”
文霞去車站接的她,跟著一起進來,笑道:“姍姍,你先整理整理,一會兒去四樓吃飯。”
馮姍姍忙道:“妗子,我沒什麼需要整理的,我上去做飯。”
“你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呢,先歇歇,陪你姥娘說說話,一會兒跟你姥娘一塊上來。”
馮姍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廖春華道:“不用拘著,你小妗子那人很實在,先歇歇,看看屋裡還有啥要添的,咱再出去買……”
“姥娘,啥也不用添,這就挺齊全了。”馮姍姍坐不住,“咱上去吧!”
廖春華知道她剛來可能放不開,就帶著她上樓了。
馮姍姍是個勤快的,幫文霞打下手。
文霞覺得馮姍姍這樣可能更自在點,就沒再攔著,主動讓她幫忙:“姍姍,再幫我剝兩瓣蒜。”
“好嘞妗子。”
“幫我拿個盤子,在廚子裡……”
一來二去,馮姍姍逐漸覺得放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