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到陸家的時候正好中午, 陸玉鏘帶著牧清一進門,向暖聽見動靜就汲著拖鞋飛快跑來,陸振東緊跟其後,兩個年齡加起來快到一百的人氣喘籲籲地問:“清清呢?”

他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見牧清, 頓時急得不行, 向暖差點又要去抹眼淚,邊說:“我給清清準備了他喜歡吃的芒果蛋糕,他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不見了, 怎麼出去的, 孩子呢, 你不是說找到了嗎?”

牧清一聽蛋糕, 便咽了口口水,他想解釋的, 想同上次跟陸玉鏘那樣地解釋, 所謂近鄉情更怯,本來打好了腹稿,但發現開不了口。緊張、忐忑、不安, 悉數情感讓他怯步, 在這裡呆久了,漸漸的也能明白大家的思維, 普世世界觀是妖魔鬼怪並不存在於世界中, 與此同時, 向暖要的是一個孫子。

可他不是孫子啊, 他甚至是陸玉鏘的乾爹,當時在院子裡說好了的,這種事情應該是反悔不了的。

陸玉鏘把牧清推至跟前,說:“你們看看他。”

“他是誰啊?”向暖這時候才發現家中多了一個陌生人,她凝了牧清片刻,突然喊,“你怎麼跟清清長得這麼像?”

陸振東也湊過來看,評價:“你生的兒子,哎,肯定是你的兒子,清清被你抱走了?”

牧清的腿突然就軟了,軟了之後就覺得這樣不行,他一向是天不怕也地不怕的,更加不應該害怕這種事,於是定了定神,安慰自己冷靜一些。

碰巧陸玉鏘在旁邊喊了一聲媽,他還是緊張,也跟著喊:“媽。”

“你叫誰媽呢。”陸玉鏘拿胳膊肘捅他,“還解釋嗎?”

當時是牧清非要解釋的,急迫得不行,恨不得是立即同他們表明自己的身份,陸玉鏘看他這模樣著實可憐,自己也隱約有些心疼,這才一不做二不休的,帶他回了家。

牧清更加語無倫次:“不是不是的,不是媽。”

向暖露出那種恍然大悟的表情,視線在陸玉鏘和牧清兩人中間來回片刻,像是明白了什麼,這種視線陸玉鏘最懂了,他以前就深受其害,被迫承受他媽異常奇怪的腦補,這會兒無奈苦笑,去看牧清。

陸振東也跟著看過去。

三個視線一重疊,牧清把打好的腹稿也忘了,在向暖那種慈母般的眼神下,隻會說:“我就是清清,我就是那棵樹。”

“什麼樹?”向暖條件反射地問。

“桃樹,那棵老宅的桃樹。”牧清試圖去解釋,“清清也是我,我之前因為意外才變成那個樣子的,我是鏘鏘的乾爹,真的乾爹的那種。”

“哎。”麵前的向暖和陸振東露出一副呆滯的表情,牧清著急去看陸玉鏘,後者會意,笑著喊,“乾爹。”

算是確認了自己跟牧清的關係,向暖愣了一會兒,張嘴片刻後才擠出一句話:“什麼意思,你說自己是老宅的那棵桃樹。”

“哎對,你說你是那棵樹。”陸振東剛才豎起耳朵也聽了一陣,他恍然大悟,豎著一指指著牧清笑,“你是那棵樹,哈哈那棵樹,樹——”片刻後他的笑容呆滯,像是才剛反應過來,“什麼樹!”

“桃樹。”牧清老實給他解釋,“就是那棵你一直在下麵坐著喝酒的樹。”

“就下桃子很甜的那棵樹。”陸玉鏘粗暴地給他解釋。

“對對對,很甜的,我還會做桃子乾,下次給你們帶過來。”牧清點頭,他覺得自己解釋完了,鬆了一口氣,抬頭去看陸玉鏘,一副邀功似的模樣。

陸玉鏘這時候再出來總結道:“所以就是這個樣子的,他成精了,覺得我是他乾兒子,你是他弟弟,你是他姐姐,就進城過來找我,一個月還沒到,剛見麵的。”

向暖根本沒辦法接受,雖然在外麵見識廣,但一時也不能接受這種非正常事件,她確實是被嚇壞了,和陸振東麵麵相覷,之後派了一個代表問:“怎麼證明?”

“我會下桃子。”牧清這麼說,剛說完陸振東就問,“怎麼下?”

他邊問還邊去看牧清的小肚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陸玉鏘在旁邊就問他爸:“爸,你不會是以為跟下蛋一樣地下吧?”

“還真是。”陸振東點頭,話音剛落就被向暖捅了一手肘,說他老不正經,之後兩夫妻便一直看著麵前的陸玉鏘和牧清不開口,沉默是最大的殺器,牧清小心喊,“向暖姐姐,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開心還是開心的,哈哈。”向暖尬笑,“那你證明一下,鏘鏘不靠譜,我們也不敢信。”

“我哪裡不靠譜了?”

彆說陸玉鏘有些地方還真不靠譜,以前就把考的不好的試卷埋土裡藏起來,作業本當柴木燒,燒得連灰都找不著,那幾個學期因為貪玩,成績一落千丈。

不過陸玉鏘自然是不會願意承認這一點,他抓了一把牧清的頭發放手裡,給他們看,又給牧清說:“變片葉子出來。”

牧清把臉都憋紅了,但葉子就是見不著,他自己也疑惑,又生氣又懊惱,使出吃奶的力氣去憋,後來還是出不來,旁邊陸振東就笑:“你這孩子,怎麼跟上廁所一樣的,彆憋了彆憋了,就衝你這個勁我們也信了。”

向暖瞪他也沒用了,陸振東這個人說話一向就皮得不行,年紀小的時候叫小頑童,現在老了之後就被人稱作是老頑童,他覺得自己挺幽默的,一看大家都沒有笑,自己也就尷尬地哈哈了幾聲,站那旁邊沒敢說話。

“對不起啊。”牧清低頭,“我證明不了我自己。”

他憋的臉都紅了,白淨的臉頰滿是沮喪,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雙手揪著陸玉鏘給他買的那套白色衛衣,陸玉鏘生得是比他高,稍一看便能看清他頭頂那個小漩渦,卷毛都有些長了,許久未剪,同主人沮喪的心情一般,喪耷耷地垂在頭頂上。

陸玉鏘揉了把他的臉,叫他彆難受了,他抬頭去跟他爸媽做嘴型,認真道:“是真的,沒騙你們。”

他鮮少會這麼認真,向暖的表情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他後來又用嘴型說了些話,不過這些牧清都不知道,之後尚處於情緒低穀的他就被向暖熱情拉到了餐桌上,麵前正好放著給小清清準備的蛋糕,有滿滿一大盤,向暖就拿了一個親自給他剝掉下麵的紙皮,放進牧清的餐盤中。

陸玉鏘隨後坐下,給他切了塊牛排,握著叉子送至他嘴邊,沾了些牛排醬,粘多了,他便抽了張紙巾去接,兩手都靠著牧清,一副親密喂食的模樣。

陸振東在旁邊左看看右看看,他剛才一時失神沒看到兒子的口型,隻覺得這氣氛突然間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他覺得自己不能落後,於是跑去地下酒窖淘了瓶珍藏多年的老茅台,上桌給牧清倒了滿滿一大碗。

向暖怒道:“又喝酒了?”

“這不是見清清開心嘛,是叫清清吧?”

“是的。”牧清頓時有種突如其來的受寵若驚,他趕緊再解釋,“你們前幾天抱的那個小孩子就是我,我叫牧清,因為當時一些原因,變成了那個樣子,不是故意騙你們的。”

“吃吧。”陸玉鏘把牛排塞他嘴裡,“吃,好吃嗎?”

“好吃的。”牧清點頭,又喝了一口旁邊的牛奶,牛奶倒得滿,放下杯子時見嘴邊起了一圈的奶泡,他舔唇舔得乾乾淨淨,又規規整整地坐著,標準的學生坐姿,手安靜放於雙腿之上。

“他是挺乖的。”陸玉鏘這時候一心向著他,給向暖他們說,“當時我是回老宅看到的,就一個人坐在那邊看書,讀英語字母,不知道是哪裡找來的,還給自己買了手機。”

陸玉鏘說到這裡也覺得奇怪:“錢哪裡來的?”

“賣桃子乾賺的,差不多賣了一個月,賺到了一部手機的錢。”

陸玉鏘就給向暖說:“你看,他還是很厲害的。”

“桃子是挺甜的。”向暖去回憶以前的事,“當時好大一棵啊,比二層房還要高,你爸從外麵買回來的,那時候價格便宜,我記得不貴的,多少錢來著?”

“不記得了。”陸振東想不起來了,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誰還能清楚記起來,不過那時候買東西的場景倒是記得清清楚楚,“我去他們場地裡挑樹,本來想挑棵鬆樹的,後來他們跟我說桃子樹劃算,就那一棵,又矮又胖,很會生桃子的,就中了。”

牧清快笑出來了,原先的拘束一掃而空:“我記得的,你那時候還說能不能便宜一點,說我太貴了,但是我就是值那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