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高人對弈(2 / 2)

裡,隻能問遇到的仆從,“阿父何在?”

東漢人的稱謂語和後世不儘相同,如荀彧稱呼父親為“大人”,而他本該叫荀彧“從兄”,直接稱呼他為兄,是出於親近的叫法。

古人認為“叔侄之分,與父子同”,叔侄、伯侄之間關係親密,叫伯父“阿父”也是此時常理。

一個仆人說他知道,“小郎君請隨奴過來。”

就這樣仆人帶他來到了一座閣樓,指著上閣樓的梯子道,“荀君在樓上

。”

荀忻謝過仆人,爬著梯子,登上閣樓,樓上置了六排大書架,架上整整齊齊碼著竹簡,一看便知頗有年頭。

書架旁一位六十多歲老人跪坐榻上,鬢發灰白,額紋深刻。他懷裡抱著個手爐,麵前的案上擺著一張棋盤,正在一手執白一手黑,和自己下棋。

看來這位老人便是他伯父荀緄了,荀老先生的對麵還空置著一張榻,這難道是虛席以待等他嗎?

荀忻感覺有點受寵若驚,過去拜見了伯父,他伯父招招手讓他過去,荀忻乖乖上前去,跪在伯父膝前。

老先生拍了拍少年的肩,撫著背教導他,“《大戴禮記》有雲,‘身者,親之遺體也。行親之遺體,敢不敬乎’這句話你記得嗎?”

“《禮》也說,‘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可是如此?”

荀忻豎著耳朵聽著,聽出這兩句大概是讓他愛惜身體,類似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意思。

老人語調溫和,“少年郎豈能整日悶頭讀書,兒需強健筋骨,使身體康健,不令親者為汝憂。”

“汝父母早歿,愛惜自身,便是儘爾孝道。”

荀忻乖乖受訓,覺得伯父說得很有道理,連連稱是。等荀緄說完了他按照禮節,拜倒,額頭觸地,姿態恭順,“兒謹記。”

原主可能就是不愛惜導致生病早逝了,要是東漢的荀忻不生病多好,他也就還在現代吃著火鍋、冰淇淋,有他什麼事?

荀忻本以為荀緄找他來就是為了教導他的,他豎著耳朵聽完訓,時刻準備要走。

然而事實證明,荀彧不說假話。

“因你臥床在家,阿父我月餘尋不到棋友,今日既來了,便要與我奕個痛快。”荀緄把手指放在棋盤上輕敲。

荀忻哪敢說不,隻好戰戰兢兢坐下,提心吊膽地猜了伯父手中棋子的單雙。

隻見他伯父把手掌一展,一老一少湊在一起,掌中棋子不多不少正是七顆。

荀忻猜的單數。

猜對了。

隻聽伯父一拍大腿歎了一口氣,荀忻忍不住微微顫抖。

“汝先行。”

荀忻隨便放了一子在棋盤上,他和圍棋的緣分僅限於小學時媽媽給他報的圍棋幼兒入門,他依稀還記得圍棋裡“氣”的概念和基本規則,都這麼多年了,他算對得起小學的老師了。

但他還依稀記得東漢時候的圍棋規則和現代的不一樣啊。

雖然也不太記得現代的遊戲規則了。

荀忻心裡在土撥鼠尖叫。

他瑟瑟發抖地一輪一輪地落著子,也許是原主剩餘意識的幫助,他覺得自己的直覺好像挺靠譜的,越下他思考的時間越短,而他伯父越到後麵思考的時間越久。

到最後他的直覺告訴他,他贏了。

荀忻:誒?

伯父似乎心情很低落,他把手上剔透玉石製成的棋子一粒一粒輕砸回棋罐,歎氣不止。

就在荀忻快要為贏伯父的棋而愧疚,就在他準備好告辭離開之時,荀老先生道:“方才之局我左思右想,定是你棋運更佳,僥幸贏我,你我再戰一局。”

荀忻有點心虛,心裡也覺得自己是憑借著運氣好贏的,於是和老伯父又開了一局。

如此兩局過後……

荀忻又贏了兩局。

原……原來伯父是個臭棋簍子嗎?

荀忻總結了經驗教訓,這次一結束棋局就起身告辭,“阿父,忻改日再來討教。”

他伯父沒吭聲。

荀忻走到方才的入口,正準備爬梯下樓。

那裡空空如也。

荀忻陷入呆滯,梯……梯子呢?

他愕然望向老伯父,隻見伯父慢條斯理地捋著胡須,得意道:“吾早已提備矣。”

我早防著你溜了。

荀忻覺得他從伯父那張祥和如得道高人的臉上,看出了魔鬼的氣息,他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坐回了榻上。

“再與我手談兩局,便放汝歸去。”

荀忻顫抖著手接過棋罐,這次他不是因害怕而發抖,而是活活氣的,他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會為下棋而感到害怕的荀忻了。

鈕鈷祿·荀忻右手微顫落下一子,這一次他不會再留手,一定要殺伯父一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