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不知我者(1 / 2)

第24章

那位青年文吏含笑向他長揖,“渤海莫非與舍弟彧相識?”

“足下乃文若之兄乎?”袁紹聞言一笑,“難怪如此神似。”

見他們兩人敘起舊來,其餘幾位州吏麵麵相覷,搖搖頭離開了。

“敢問荀君名與字?”他拱手和氣道。

“潁陰荀諶,字友若,拜見渤海。”青年文吏再次俯身相拜。

袁紹注意到此人一見他便稱“渤海”,他難道臉上刻了“渤海太守”四個大字嗎?

“友若何以一眼便知我乃袁紹?”

“渤海之名,海內何人不曉,諶見君威儀,即知矣。”荀諶禮貌地吹了一句袁紹的彩虹屁。

兩人寒暄幾句,各自分開,冀州牧韓馥已經得到仆從通稟,此時入庭相迎,執著袁紹的手請人入堂,荀諶則繼續去處理州中文書。

沒想到半個時辰後,有仆從來通傳他,“州牧請從事到堂中議事。”

冀州牧屬下兩名治中從事,荀諶正是其中之一,青年應聲,放下筆起身,心中揣測是不是袁紹在搞幺蛾子。

等他走進堂中,發現他的同僚們也大多在席,荀諶拜見了主君,坐到同僚座旁,等待韓馥開口。

不想韓馥語出驚人,“車騎欲求我冀州一文吏,為其輔佐,不知諸君何人欲往?”

袁紹此時自號車騎將軍,因此韓馥稱他為車騎。

袁紹笑了笑,他剛剛和韓文節要糧不成,氣憤之下沒話可說,就向他要人,沒想到一直死不鬆口的韓馥竟答應了。

這一趟雖然沒有要到軍糧,若能讓冀州君臣離心,才算不虛此行。若是能得一賢才,更是意外之喜。

冀州眾文吏聞言愕然,大家麵麵相覷,州牧這話就有點不尊重人了,屬官難道是侍妾,竟還能送人?

荒唐。

大家沉默不語,轉而又覺得州牧應該是做戲。

韓馥很滿意沒人應聲,他對袁紹道,“本初已得見,非我不願予,乃……”是我的下屬們沒人想去你那裡。

“紹仰慕潁川荀氏已久,今日得見友若,心中愛甚,文節可願割愛?”袁紹不等他說完,馬上打斷道。

荀諶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抬眼看去,正對上袁紹滿是欣賞的眼神。

“友若?”韓馥皺皺眉,他與荀諶是同鄉,一向感情很好,袁紹要彆人他可能就同意了,要荀諶還真有點舍不得。

荀諶起身,長揖而道:“謝渤海厚愛,諶居冀州已久……”他正要拒絕。

袁紹隻對韓馥起了話頭,“冀州克扣盟軍軍糧之事……”

韓文節實在不想把軍糧給袁紹,事實上他對袁紹頗為忌憚,隻是礙於自己是袁氏門生,不好明著對其不利。

軍糧是不能多給的,唯恐袁本初擴招兵馬。

友若乃我鄉裡,定不會因此生怨,袁本初執意要給他便是。

思緒百轉也隻在一念間,韓馥擺手道,“友若但去無妨,我已

遣騎迎君宗族北遷,不必擔憂。”

荀諶生平少有地露出訝異之色,他隻覺胸中鬱氣難平。

韓文節何必如此相負。

罷了!

荀諶抬袖低頭相拜,不讓人得見他臉上神色,隻垂首答諾。

兗州陳留郡境內,一隊車馬足有五六十車,百餘騎,浩蕩而行。青壯騎馬,富人坐帷車,貧者坐軺車[1],仆從們輪流下車隨車步行。

此時的冬天遠不及後世冷,暮冬時間,土地上已重新覆上嫩綠的新草,早晨纖長葉片上含著露水,晶瑩如珠。

一輪紅日出現在平野之上,遠望而去,仿佛離地極近,暈染得雲霞豔若美人頰上紅暈,而西方天際雲氣浩蕩,如江水湯湯。

儒袍青年從車中醒來,卻見車中並無少年蹤影,他掀開車門的簾幕,溫聲問車外的仆從,“小郎君何在?”

“郎君醒了,小郎君騎馬去了隊前,奴服侍郎君盥洗。”

青年下車洗漱,整理好儀容,也騎上馬,策馬到車隊前列,勒馬四顧。

隻見素袍少年沒有控韁繩,懷中抱著一塊木板,騎在馬背上時而眺望遠方,時而低頭像是在寫字。

青年輕拍馬頸,馬兒踏著四蹄,悠悠地向著少年走去,走到近前方道,“韁繩不可脫手。”

少年聽見熟悉的清朗溫柔的聲音,抬頭朝他笑,“兄長醒了。”他拾起韁繩,“就方才脫手片刻,便被兄長見到。”

青年莞爾,“忻弟今日起得甚早。”他看向少年手中的木板,板上用竹楔子固定住了一塊素帛。

素帛上已經用極細的筆跡畫出了許多弧線、圈點,頗為怪異。

少年右手拿著……一根羽毛?是一根很長的白羽,像是鵝毛。

朗如月曉風清的青年也微蹙眉頭,惑道,“此是何物?”

少年順著兄長的目光看向手中的羽毛筆,解釋道,“是我所製之羽筆。”他將羽毛筆遞給兄長看,“取鵝翅上長羽,潔淨過後置於灼沙之中……”

“灼沙?”

少年點點頭,“取河沙置於釜中,以火灼之。”他指著羽毛筆的毛管道,“將羽管插入熱沙中,等它變成乳白色後取出。”

“以刀削其尖,再刻出刻痕以留墨,用時蘸墨可寫十餘字。”少年從馬背上的囊袋中取出一隻小陶瓶,揭開塞子,其中盛著黑色墨汁,水麵微微晃動。

青年拿著羽毛筆去蘸了蘸墨水,試著在素帛邊角劃了劃,果然留下一道墨跡。

少年又鬆了韁繩,去糾正兄長的握筆姿勢。

青年修長白皙的手指是用握毛筆的姿勢拿著羽毛,這樣並不好使力。

“兄長當用握箸姿勢執此筆。”箸即筷子。

荀彧按照荀忻的指點,果然用筆時更方便使力,“此筆筆觸極細,適合作畫。”

荀忻點點頭,又聽兄長問道,“然忻弟所畫何物?”

荀忻看向自己畫的地勢等高線圖,犯了難,這有點不好解釋。</少年思考了片刻,問道,“兄長可知投影?”

“日光之影?”青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