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不知我者(2 / 2)

“然也。”少年把絨布塞回陶瓶中,放回囊袋,一邊點頭肯定。

“日光有影,月光有影,其影落在一麵上,謂之投影。”

“兄長想象若有一座山,將其山上各處投影於地麵上……”少年大概解釋了等高線的概念

少年將素帛翻個麵,用羽毛筆畫出一座西陡東緩的山,他標出大概的海拔,“設使低處高十丈,每間隔為十丈,兄長能畫出其等高線否?”

青年接過羽筆,不假思索地畫出了左密右疏的等高線圈,還在圈外標示了分彆高幾丈。

荀忻都想給他鼓個掌,少年眉眼彎彎讚道,“兄長大才。”

青年看著他笑了笑,“忻弟此法有何用處?”

話音落地,他若有所思道,“西陡東緩,畫出來便是西密東疏。可見‘陡緩’與‘疏密’相關,若如此,精通此繪法之人見此圖,竟如見實圖耶?”

“正是如此,兄長一隅.三.反,見微知著。”少年拱手而拜,笑語間唇角顯出梨渦。

“以兵事之機要,用此法確有保密之效。”青年接過木板,仔細觀看少年之前繪製的等高線圖,

少年道,“兗州地勢較平,等高線法優勢不能顯現,地勢愈複雜,這種繪法就會愈顯精細。”

青年點點頭,“忻弟所言然也。”

青年把木板還給他,拱手相拜,“彧今日謹受教。”

荀忻連忙引馬避開,“前人遺惠,忻不過恰巧得知而已,兄不必謝。”

兩人並馬而行,調頭回牛車。

荀忻回到車中,隻見俊雅青年抱著一摞簡牘登上車,趕緊接過竹簡,“兄長要讀簡牘?”

少年好奇展開一卷,卷首寫著《六韜》,這是……兵書?

“大兄的藏書,我方才借來,忻弟似乎僅學過《孫子兵法》,餘者也應涉獵。”青年捧著漆碗喝水,眉眼低垂,睫毛長而密,下頜線流暢優美,芝蘭玉樹不過如是。

而他麵前的少年聞言愣住,是給我看?

他打開其他的竹簡,隻見分彆是《司馬法》、《吳子》、《尉繚子》……

荀忻:感覺人生又變得很艱難。

青年放下漆碗,“公達最善兵法,若他在此,定願親自教你。”

荀忻聞言呼吸一滯,不想看書的倦怠突然變成了罪惡感,少年低頭展開簡牘,逐字逐

句研讀。

我怎麼能忘了,公達還在雒陽。

如果我還不求長進,怎麼可能有能力救出公達?

雒陽,曾經是全國最繁盛之都,而如今卻成為最危險的地方,令人談之色變。

今日,董卓大會公卿,遠離戎馬征戰的老將,在錦衣玉食中衣帶漸緊,他戴著理應大朝時才戴的七旒冠冕,青玉為珠,金印紫綬,佩黃金錯刀,腰間鬆鬆垮垮懸著一條玉帶,愈顯肚腹肥胖。

整個人左

邊寫兩個字“跋扈”,右邊寫兩個字“僭越”。

公卿大臣無人敢與他對視,無不戰戰兢兢,心中拜各路神明企盼自己活得久點。

董卓終於開口道,“我朝高祖定都於關中,已經有十一世,光武定都雒陽,至今也有十一世矣。”

“如此十一世演替。”

眾臣都低著頭,聽他繼續緩緩道,“按此讖緯[2]之言,今歲就該遷都回長安,以應天人之意。”

百官聞言驚駭,但迫於董卓之威,依然沉默。

上首所坐,三公之一的司徒楊彪起身諫道,“移都改製,乃是天下大事。”

他引經據典一通,從盤庚遷殷說到本朝光武更都,最終諫道:“如今無故拋宗廟、棄園陵,捐棄雒陽,遷都長安,恐怕會引起百姓驚慌,必生禍亂!”

“遷都乃妖邪之論,相國豈能輕信?”

董卓反駁他,關中富饒,材木眾多,宮室很容易建。

至於百姓,“百姓何足與議,我以大兵驅之,可令詣滄海。”我用大軍驅趕百姓,就是讓他們去滄海之遠也沒問題。

楊彪仍諫道,“凡天下事,動之容易,安之甚難,明公請三思!”

你想要遷都是很容易的事,但做起來難啊,要將整個雒陽都搬到長安去,就是太平盛世也勞民傷財,何況是現在的亂世?

董卓將佩刀猛然摜到案上,發出巨響,嚇得堂上公卿皆抖了抖。

董卓瞪著楊彪,毫不掩飾殺氣,“公欲阻撓國計?”

董卓不想多說,直接翻臉了事。

太尉黃婉起身而拜,“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還請明公深思。”

荀攸坐在下首,與鄭泰對視一眼,他知董卓已動了殺心,此時再不救就晚了。

當下站起身道,“相國豈樂此耶?”這難道是相國所樂於看到的嗎?

董卓聞言看向這位小侍郎,有見識,我難道想遷都往長安跑嗎?還不是袁紹那群人給逼的。

隻聽青年道,“山東兵起,並非一日可退,因此當遷都以緩緩圖之,此亦昔日秦漢之勢也。”

他隱隱將董卓比作漢高祖,可謂是拍馬屁的高手。

董卓果然被順了毛,他拍案哈哈而笑,“此言得之。”

鄭泰接著起身,“山東之賊不足慮也,料遷都之後,定將土崩瓦解。”

這位奉承話說得更直接了。

這下其他人也清醒了,趕緊一起吹吹董卓的彩虹屁,先不管其

它,腦袋要緊。

於是董卓怒氣暫消,沒有當堂殺人,隻是拂袖而去。

公卿們擦擦腦門上的汗,慶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眾人走出宮門後,各自分散開來,各回各家,荀攸和鄭泰走在深巷中,沒想到突然被人從後製住,兩把泛著寒光的刀刃架上了這對好友的脖頸上。

“爾等甘為卓賊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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