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靜候佳音(2 / 2)

黃河之畔,公孫瓚率兵緊追不舍,在黃巾軍渡河渡到一半時迫近,在茫茫河水之中,黃巾軍無處可避,絕望地死在幽州軍的刀戟下。

數萬人的屍體或漂浮,或沉沒於河水中,血液不斷溶解在河水中,原本混濁的黃河水竟然被染成鐵鏽一般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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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奉孝拿起案上的耳杯,放在橫線旁,伸掌蓋住耳杯,“公孫大破黃巾,必吞並車甲、人馬無數,財貨盈車而威名大震,明公不可不防。”

堂上眾人大多是謀士,都有非凡的判斷力,不少人聽了他的觀點都連連點頭。

袁紹問計道,“若如卿所言,公孫威勢不可撓,鋒芒不可攖,冀州為之奈何?”

“明公即刻發兵渤海,或可分得一杯羹,不使公孫獨勝。”青袍士子起身作揖道。

“此時倉促出兵,或許不及,豈非無功而返?”袁紹疑道。

他擔心自己的兵馬還沒趕到渤海,公孫瓚已經結束了戰鬥。

荀忻眯著眼聽著,覺得袁紹的顧慮雖然有道理,但打仗不就是蒼蠅聞到肉味,趕緊飛撲上去,戰機稍縱即逝,哪有那麼多顧慮。

田豐等人也起身勸說袁紹立馬出兵,而最早提出建議的郭奉孝卻是笑了笑,拱手道,“明公所言甚是。”

他給自己舀酒,清亮的酒液倒入耳杯,掩袖舉杯飲儘。

荀忻望向他,就見此人給自己滿上杯,舉著耳杯起身走了過來,他撩起青袍的衣擺,在荀彧案前席地而坐。

他看著素袍小郎君勾唇而笑,與荀彧聊家常,“令弟年歲幾何?”

“今歲十九。”青年用酒勺再添滿</杯,“奉孝去歲加冠?”

郭嘉點了點頭,伸手在荀忻眼前晃了晃,小郎君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跟隨他的手移動,引得青袍年輕人再次失笑,“元衡酒量不佳。”

青年莞爾,他伸手扶住弟弟的肩膀,提起,“奉孝方才推演之論,極為精彩。”

“精彩與否,隻是紙上談兵,奈何將軍不聽。”青袍年輕人舉杯向荀彧示意,自己仰首掩袖飲儘。

青年也飲儘杯中酒,輕聲問道,“奉孝今後有何打算?”

郭奉孝望著友人,低聲回道,“袁公難輔矣,我先做一陣岩穴之士,王佐何時找到明主,知會我一聲,我再前去投奔。”

言下之意他要離開河北歸隱山林,並也默認荀彧要離開袁營。

他笑著低聲道,“文若辛苦,嘉靜候佳音。”

兩人又對飲一杯,郭嘉從容回到他的座位上。

荀忻這時頭腦不太靈光,聽到郭嘉的話半晌反應過來,他一副醉酒之態,仍打起精神道,“兄長不妨與我同行,借陪同我之名離開河北,以免橫生枝節。”

青年點了點頭,揉了揉他的鬢發。

鄴城之外,一隊近百人的送葬隊伍緩緩而行,靈柩前掛著白布,形似後世的招魂幡,韓馥的小兒子牽引著柩車,哀聲唱著挽歌。

送葬的人都穿著喪服,人人流涕哭泣,秋風吹過,帶起眾人白色衣角,柩前的白色“功布”被風鼓起,如同船上白帆。

荀諶跟著眾人走在崎嶇的野道上,入目是蒼翠的草木,耳邊是不絕的哭聲,喪服的衣擺上沾上了一些草刺和汙泥。

眾人隨著柩車,走到已經選好的墓地上,荀諶站在墓穴旁,沉默地望著被抬入黃土深坑中的棺槨。

一位濃眉長須的文士走近,沉聲道,“荀友若,韓文節已死,你可如願?”

荀諶抬眼望向他,此人正是他從前乃至現在的同僚,沮授,沮公與。

沮授看著平生風流雅致的荀友若,見他神情鬱鬱,原本想說的諷刺之語也說不出口,隻甩袖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荀諶仰望蔚藍無際的蒼穹,回想起了數月前他作為使者前往韓馥府時的情景。

……

冀州牧府,議事廳中,觥籌交錯,絲竹管弦,舞樂娼.妓長袖翩翩,歌舞於宴前,冀州屬吏與袁紹使者分席而坐。

韓文節舉觴勸飲,繼而道:“友若今為袁氏使,有何教我?”

荀諶莞爾而笑,口稱“不敢”,他掩

袖飲儘一觴酒,俊雅風流。--

韓馥揮手將歌舞撤下,溫和道:“友若請講。”

於是儒服青年便侃侃而談冀州形勢,末了危言聳聽般加上一句,“竊為將軍危之。”

他向韓馥提出三問,問韓馥自比袁紹何如,韓馥很有自知之名,三次都回答自己不如袁紹。

因此荀諶趁機提出讓韓馥讓賢給袁紹,以此自保,韓馥果然同意。

當時沮授也在

席中,言辭激烈地阻止韓馥同意,奈何韓馥不聽。

荀諶勸說韓馥時其實沒有道德負擔,即使他做這件事有報複韓文節的意圖,但萬萬沒有害他性命的念頭。

沒人想到韓文節會是這個下場。

在臭氣熏天的茅廁中用書刀自裁,讓人疑惑他是在何等驚懼之下,才選擇這種極不體麵的死法。

荀諶歎口氣,終歸是荀友若沒有策士該有的狠心。

他伸手從袖中取出一隻隨身攜帶的錦囊,將其拋棄至墓穴裡,囊中的青玉珠從沒有封緊的袋口傾撒而出,散落在黃土中,瑩潤的玉色被黃土掩藏。

墓穴被封閉,地上修起了墳塋,送葬之人將帶來的鬆柏樹苗植在墳頭,荀諶不再逗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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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內,頭發花白的老人與素袍郎君對坐弈棋,老人閒適地淺飲梅漿,等皺眉苦思的小郎君落子。

荀忻敲著下巴苦苦思索,這一步該如何下才不會贏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終於猶豫地落下一子。

老人思考片刻就將棋落定,神情悠然。

荀忻眉毛糾結成疙瘩,這棋沒法下了。

他放棄掙紮,直接落子阻斷伯父一片棋子的生氣。

荀緄看著棋盤歎口氣,本來情勢大好,怎麼又被小兒識破布局了呢?

“阿父,五局已畢矣。”荀忻拱手乖巧地提醒他伯父,我欠的債已經還完了。

他伯父道,“且慢,前日袁公問我,荀氏可有待嫁之女。”

荀忻望著老人,等待他繼續說,隻聽荀緄道,“我這才想起,我家雖無待嫁之女,元衡卻已到娶妻之齡。”

荀忻聞言微微瞪大了眼,他這是被催婚了?

“阿父,兒年未弱冠。”荀忻弱弱提醒道。

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好嗎?

荀緄擺了擺手,“兒已加冠,自然可以娶妻。”

難道這就是您讓我提前加冠的真正原因?

荀忻眼神震驚,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啊,怎麼就能結婚了?

他連戀愛都沒正經談過,除了愛豆,就沒喜歡過什麼女孩子。

荀忻腦內風暴,口不擇言,“如今四海未定,大丈夫當持三尺劍,匡正綱紀,豈能耽於兒女私情?”

小郎君麵色緊張,補充道,“兒當以兄長為楷模,以匡扶天下為己任。”

荀緄聽他提起荀彧,不由歎了口氣,沒

再多說。

荀忻仿佛死裡逃生,趕緊起身退出,消失在老伯父的視線中。

第二天,他在庭中遇到荀彧,隻見青年如玉白皙的額頭上有一片淤青,荀忻心裡一驚,忙拉住兄長的袖子,急問他是否出了什麼意外?

青年搖了搖頭,淺笑道,“我無事。”

“兄長可曾上藥?”荀忻憂心忡忡望著他的額頭,這不會腦震蕩吧?

青年莞爾道,“已塗過藥酒,並無大礙。”

荀忻跟著他往他所住的側院走,問道,“兄長心中已有明主人選?”

“元衡還記得曹孟德?其人現為東郡太守。”

荀忻心中暗歎,果然曆史沒有偏移,兄長還是會投奔曹營。

“曹孟德兵勢遠不及袁公,兄長為何認為此人堪稱明主?”素袍郎君好奇問道。

青年沉靜道,“若我未看錯,此人或許與我輩同道。”

秋風吹落庭樹上一片葉,如蝶翩躚墜落,停在青年肩頭,荀忻伸手將樹葉摘去,為那句“同道之人”而感歎。

草木榮衰,人心易變,現在是同道之人,多年後卻可能背道而馳,相行漸遠。

兩人走入堂內,荀忻在案旁坐下,他看著青年額上的傷勢,忍不住提出再幫他上一次藥酒。

青年無奈,從箱簾中找出裝藥酒的陶壺放到案上。荀忻去門外淨了手,將藥酒倒在掌心,揉搓幾下,然後掌心附上青年的額頭,輕揉那處淤青。

“兄長此傷因何而來?”荀忻歎道。

青年任他揉著,神色未變,仿佛傷口不痛,“叩首所致。”

荀忻手下一頓,遲疑道,“阿父?”

“大人自責於我未成家。”青年淡然道。

荀忻聞言聯想到他昨天跟伯父說的話,才知道兄長是被自己牽連,當即愧疚道,“昨日阿父催促我娶妻,是我提起兄長……”

青年笑了笑,“無礙。”他溫柔道,“此事與你無關,大人為此煩惱已久。縱然無人提起,他也會時常想起。”

荀忻有心想問他,為什麼不願意娶妻,但又怕讓他想起不愉快的回憶,最終沒問出口。

荀忻直跪,荀彧跪坐,以荀忻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纖長濃密的睫毛,眉眼如一筆筆描畫而成,精致俊美,不似凡人。

他為美貌震撼,胡言亂語道:“兄長貌勝潘安,大丈夫何患無妻?”

青年聞言抬眼道,“潘安何人也?”

作者有話要說:曹老板(吟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曹老板: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感謝在2020-03-0620:45:06~2020-03-0721:17: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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