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靜候佳音(1 / 2)

第30章

“主公。”趙扶走進堂來,他如今作為紙坊的負責人,經手諸多事宜,與一年前那個說話說不利索的小方士判若兩人。

“仲升且入座,我有話與你說。”素袍郎君見趙扶進來,放下手中的鵝毛筆,招呼他坐下。

趙仲升在側席坐下,拱手道,“主公請講,仆恭聽。”

荀忻將自己下個月要去長安的事情告訴趙扶,“撥幾位善於鑿穴、精通火.藥之人與我。”

所謂“鑿穴”就是挖掘地道。

趙扶早就猜到主公研究挖地道和火.藥是另有什麼打算,當下允諾,稱自己會多挑幾位好手給他。

“但凡知曉火.藥者,定要是可信之人。”素袍郎君將案上的幾張紙對折,遞給趙仲升。

“主公放心,這幾人世代為荀氏之仆,家人俱在田莊,應當可信。”

他接過荀忻遞過來的紙,展開來看,卻是三張圖紙,“主公,此為何物?”

“鐵器按此圖樣鑄造,月末鑄好即可。”荀忻指著其中兩張圖紙道。

這上麵畫的是他印象中的洛陽鏟和鐵鎬頭。

感謝盜墓、影視劇的熏陶,讓他對洛陽鏟印象深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

而另一張,素袍郎君用手指點了點圖紙,“此物名為水車,可用於灌溉。”--

荀忻曾去田莊中看過,沒看到灌溉設施,回憶了一下從前去風景村遊玩時看到的水車,畫出了大概形狀。

他跟趙扶解釋了一番龍骨水車的原理,囑咐趙扶多購置良田,修溝渠,架水車。

這時一人也走進堂中,荀忻聽到腳步聲抬眼望去,卻見是同樣穿一身素色儒袍的俊雅青年。

他起身喚道,“兄長。”

“元衡。”青年向他頷首。

趙仲升也起身對荀彧行禮,見自家主公吩咐完了事宜,自覺地告辭離開。

青年在荀忻對席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卷簡牘遞給他。

荀忻將竹簡展開看了片刻,這原來是袁紹發來的邀請帖,邀請他們兄弟明天去州牧府參加宴會。

素袍郎君放下竹簡笑了笑,“袁公已得紙坊,卻仍用竹簡傳書。”

青年道,“去與不去,元衡決斷。”

“有佳釀可飲,有絲弦可賞,有河北之士可見,為何不去?”荀忻一本正經說完,眨了眨眼。

青年失笑,淺笑間眉眼如彎月,顯得極溫柔,“善,你我同去。”

待到晡食時,荀彧與荀忻同席,荀諶和妻兒四人兩席,荀緄獨坐主座。

荀諶今日舉動有些反常,他向仆從要了一壺酒,自舀自飲,幾乎沒動漆碗中的麥飯。

荀忻望向荀彧,本想和他交流一下意見,發現兄長垂眸不知道在看著什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是漆碗上有個豁口。

忻:……

他伸手將自己還沒動箸的飯和兄長的換了換,青年望向他,荀忻眉眼彎彎,得到青年的回笑。

他拿著筷子吃了口飯,抬眼便見對麵坐著的快十歲的大侄子,向六歲的小侄子使了個眼色。小侄子接收到信號,放下碗爬起身,邁著短腿走到父親案前。

他有模有樣地拱手行禮道,“大人何事不悅?”

童音稚氣,小孩子臉嫩,卻嚴肅著小臉學成年人一般說話。

荀忻抿著唇,低頭吃了口飯來忍笑。

荀諶見主座的荀緄也望過來,伸手摟過小兒子,抱在懷裡,隻道,“阿父聽聞一位友人已經故去。”

“是哪位世伯,兒可認得?”小孩子仰頭問他。

“故冀州牧,韓文節。”荀諶既是回答兒子的疑問,又是解答給父親和兄弟聽。

荀忻蹙了蹙眉,可惜了,這位韓文節為了保命退讓冀州牧,結果還是免不了一死。

荀緄問道,“因何而死?”他對這位曾遣騎相迎的鄉人心懷感激,乍然聽到此人死訊,不由為之唏噓。

荀諶歎息道,“自裁。”

荀忻感到疑惑,居然是自殺,韓馥一個膽小惜命的人為何要自殺?

“阿兄為之自責?”青年望著他的四兄,見其神情沉鬱。

荀諶沉默片刻,“我確有無可推卸之責。”

荀忻聽明白了,他四堂哥正是當初勸說韓馥退位讓賢的人,現在韓馥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自殺了,但肯定與袁紹有關,所以荀諶為他的死感到自責。

“韓文節多疑怯懦,他因此而退,也因此而死,阿兄何必攬過?”青年勸道。

荀諶搖了搖頭,“我無事。”他示意大家不用管他,繼續吃飯。

第二天,荀忻和荀彧一同坐著牛車出門,前去州牧府赴宴。

州牧府前車如流水馬如龍,顯然來參加宴會的人不少,他們下了車,將邀請帖交給門人查看,就有仆從引著他們入內。

走進開闊的廳堂,主座旁設兩道屏風,下首左右分設兩列席位,已經有不少人到席,他們兄弟被仆從引到還算中間的位置,荀忻撩起衣擺與兄長同坐一席。

他抬眼四顧,上首的席位多有空缺,又望向末席的位置,果不其然,靠近門那邊已經座無虛席。

看來古今中外都沒有例外,隻有地位高的人有遲到的權利。

有侍女過來奉上廣口鼓腹的酒壺,放在他們兩人食案的中間,荀忻向她道聲謝,

引得小侍女頰生紅暈。

幾刻後,與宴之人都已列席,琴瑟笙磐,歌舞倡優,皆獻聲樂歌舞於前。

耳畔有人擊著節拍,輕聲低唱,聲音如泉水相擊,清澈悅耳。

荀忻循聲望過去,隻見鄰席坐了一位年輕士子,在初秋還穿著不太符合時令的青色袍服,他看起來年方弱冠,並不比荀忻大多少。

此人似乎注意到荀忻的視線,抬眼看過來,目光極銳利,那雙眼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的目光透過素袍小郎君,直落在正淺飲梅漿的青年身上,露出驚喜之色,喚道,“文若!”

荀彧被叫到名字,放下耳杯看去,隻見那位青袍士子已經起身走了過來,行禮道,“不想今日與文若重逢。”

荀彧見到此人也同樣驚喜,站起身長揖道,“奉孝。”

正在喝梅漿的荀忻聞言被嗆了個正著,捂袖咳嗽,這位居然是郭嘉郭奉孝?

他咳得急,荀彧下意識俯身扶住他,為他輕拍脊背,“忻弟?”

荀忻百忙之中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咳得白皙的臉上染上紅色,青袍士子見此失笑。

荀彧於是為他們互相介紹,“奉孝,此為我從弟元衡。”

“此為你我同郡鄉人,陽翟郭奉孝。”

艱難止住咳的荀忻站起身,和郭奉孝相互行揖禮,互稱表字。

荀忻方才沒有細看此人,這時打量他的麵容,隻覺得這位年輕人身形清瘦而頎長,麵容清俊,可能因為年紀輕還沒有蓄須,眉尾處有一點如墨跡般的小痣。

這仿佛畫龍點睛般的一筆,讓這張清俊的臉上添了幾分不羈與昳麗。

青袍年輕人與他兄長寒暄片刻,又回席就座,他欣賞著長袖折腰的舞女,不時與同席之人交談兩句。

荀忻收回目光,似乎受到安利,也開始專注欣賞堂中舞姬的表演,舞姬們花冠高髻,長袖如飄帶,身材纖細高挑,束起的腰肢盈盈一握,舞姿柔美婀娜,婉若遊龍。

一曲舞畢,舞姬們翩翩而退。

袁本初坐在上首,舉觴祝酒,眾人紛紛起身回禮。

樂師鼓瑟吹笙,酒宴繼續,堂中眾人開始行酒令、下六博棋,仆從們搬來了器具,供人玩投壺取樂。

荀彧人際關係極好,不斷有人走過來與他對飲。這其中便包括荀彧曾提過的田豐田元皓、審配審正南等人。

荀忻目光掃過麵容剛正的田豐,和白皙儒雅的審配,心中把名字和人對上號,暗自數了數人數。

除了荀諶與沮授不在場,河北的其他謀士都已在這裡。

荀忻看著自家兄長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幫忙擋酒。

酒至正酣中,有人提起冀州政事,“據聞青州蛾賊寇襲勃海,足有三十萬眾,欲與駐於黑山之蛾賊會合。”

州牧府的宴會上都是美酒佳釀,度數略高,荀忻喝了平時米酒的量,酒意上頭微醺。

他開啟腦內的翻譯模式,蛾賊就是對黃巾軍的

蔑稱。

聽著有人繼續道,“公孫瓚已遣步騎相迎,我冀州何如應對?”

堂上諸人議論起來,有人冀州該主張迎戰,而大部分認為應當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此時隻聽鄰席的青袍士子道,“某願為諸君推演。”

眾人都看向這個無甚聲名的弱冠青年,隻見他用手指蘸了蘸杯中酒液,在案上畫了一道豎線,朗聲道,“今黃巾寇渤海……”

“若我為公孫瓚,必將以騎兵據

高地而下,衝陣破敵。”

……

此時渤海郡東光縣,公孫瓚率領步兵、騎兵兩萬餘人,在東光縣以南迎擊黃巾軍。

他所部的幽州突騎名為“白馬義從”,是與外族橫槍躍馬,數度生死間磨礪出來的百戰精兵。

當突騎據地勢如猛虎下山,四蹄揚塵俯衝而下,其聲勢如同地裂山崩,馬蹄“隆隆”,清一色的騎兵白馬白甲異常顯眼,仿佛大閘驟然開啟,滔滔江水奔湧而出。

黃巾軍從來都是烏合之眾,當下如同土雞瓦狗一般被衝散,有人被馬蹄踐踏斃於馬下,有人被白馬義從掌中長矛收割性命,更多人則是拚命逃跑,潰不成軍。

騎兵衝陣以後,步兵邁著齊整的步伐挺進,動作一致而協調,讓人懷疑他們並非血肉之軀,而是收割性命的機器。

戰場上留下三萬黃巾軍的屍體,泥土被染成紅褐色,二十多萬黃巾軍拋棄糧草輜重,慌不擇路地想要渡河而逃。

“賊必不敵,定欲渡河而亡。”青袍士子朗聲道。

黃巾賊打不過百戰精兵,肯定想要渡過黃河逃跑。

席中有人問道,“為之奈何?”

這位年輕人又蘸著酒在豎線左側底畫了一條橫線,“我若為公孫,定當迫而擊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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