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誘敵之計(1 / 2)

兗州,東阿縣獄中,程昱穿著玄色交領官服,皂緣領袖中衣,木屐踩在泥土地麵上毫無聲息,袍角從檻欄旁掠過,“獄丞何在?”

在他身後,整齊的腳步聲和鎧甲走動間的擊撞聲響起,狹小的獄署中擠進了數十手持刀戟的甲士。

“程君。”獄丞帶著一眾獄卒迎過來,望著披堅執銳,玄鎧森森的甲士咽了咽唾沫,“程君有何吩咐?”

程昱環視左右檻牢,“獄中所係囚徒,為數幾何?”

好端端的,問獄中有多少人作甚?

獄丞按下不解,拱手答道,“共有二百餘人。”

他望著程仲德,隻見其神色冷肅,顯得有些陰鬱,“立刻將所有刑徒提出,予我行刑。”

獄丞聞言一驚,程仲德雖然是東阿名士,但如今官職卻是東平相,為何要突然越俎代庖,來乾涉東阿的小小縣獄呢?

更何況獄中並不是所有囚徒都是刑犯,死囚隻有十之一二,怎麼能一起處死?

“程君……”獄丞剛要提出疑問,隻聽“錚”一聲響,耳邊傳來拔刀出鞘之聲。

獄丞抬頭看去,見程昱身後的甲士按刀亮戟,殺氣騰騰,驚得獄丞連聲應諾,“程君儘管提人,下吏絕無異議。”

說完側身讓到一旁,任由程仲德領著甲士,將縣獄中兩百多位羈押在獄的囚徒儘數提走。

初冬的寒風凜冽,穿著單薄的赭色麻衣,披發赤足的囚徒們手足上戴著木質械具,被凍得瑟然發抖,佝僂著軀體。

他們被渾身煞氣的甲士叱罵、推搡著,茫然地被驅趕著走向城郊。

“軍士欲帶我曹去往何處?”終於有人在惶然中開口,掙紮著質問道。

回答他的是無情的推搡和無儘的沉默,恐慌的情緒與呼號著的寒風相應和,在人群中蔓延。

他們被帶到平野上,有數百甲士沉默地等候那裡,團團圍出一個刑場,原野上的風吟不止,聲如嗚咽。

不斷掙紮著的囚徒被甲士們死死禁錮住,按著肩跪倒在地,憤然又惶恐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我非死刑徒!”

“我非死囚!”

“爾等豈可濫殺無辜,草菅人命!”

程昱的臉上似乎染上了北風的寒意,在草木凋零的原野中顯得冰冷無情。

“行刑!”

囚徒們聽著整齊的稱諾聲,有人開始絕望的哭號。

冰涼的刀刃架上頸間,囚徒打著寒顫,身軀顫栗不止,“軍士饒命!饒命!”

第一個人撲倒在地,沒了聲息,等待在後的囚徒被堵住嘴,嗚嗚悲鳴。

絕望的囚徒們聽到遠處傳來馬蹄聲,似有騎兵向此而來,正在行刑的甲士動作一頓,“程君?”

程昱疾走兩步,舉目向官道上眺望,隻見遠方有數十騎士驅馬疾馳,“曹”字旗幟迎風飄展,十分醒目。

“暫緩行刑。”程昱扔下命令,帶著十幾名護衛,走上前去。

荀忻勒住韁繩,不待戰馬前蹄落下,急急翻身下馬,“程君!”

“荀郎?”程昱蹙著眉,看著眼前匆忙趕來的玄袍郎君。

“程君不可。”荀忻將視線從地上的鮮血中移開,對程昱搖了搖頭。

“忻知君此舉隻為籌集軍糧,然此事既有汙君之聲名,亦有違天和,絕不可為。”

“令兄遣君來此?”程昱的麵色沒有什麼變化,“二君誠誠之心,昱已知矣,君可歸……”

“我有籌糧之策。”荀忻緊接著他的話,從袍袖中取出荀彧交給他的竹簡,“吾兄親筆所書,君先覽之。”

程昱接過荀忻遞過來的簡牘,展開看了片刻,神色緩和下來,當即詢問道,“元衡之計何如?”

冷風蕭瑟吹過,卷起原上落葉,吹拂過郎君鬢角散落的發絲。

荀忻低聲道,“忻在冀州時,曾儲糧於冀、兗之間,餘有五千斛……”

“冀、兗之間何地?”程昱追問道,他望著荀元衡的眼神一凜,銳利如鷹,似乎想要看穿此人。

荀忻從袖中拿出一卷縑帛,程昱走過去看,縑帛上用極細的筆觸描繪勾勒,這竟然是東郡的地貌輿圖,城池縣署、山水峰穀、官道小徑被濃縮在股掌之間。

此圖精細乃他生平罕見,連將軍視若珍寶,不離身側的那張紙圖都有所不及。

程仲德回憶起將軍從不離身的那張兗州地圖,覺得這熟悉的纖細筆觸如出一轍,不由問道,“將軍手中紙圖……亦為元衡所繪?”

荀元衡微愣,點點頭。時間久遠,他都快忘了有這回事了。

“糧倉位於此處。”玄袍郎君指尖點上與東阿縣隔水相望的東郡陽平縣。

“渡河事易,然大軍運糧,如何避開陳宮耳目?”程昱眉間豎紋逾深,一籌莫展。

這時呂布屯兵在山陽郡,留陳宮和部將郝萌鎮守東郡。

他們的確可以連夜渡河,暗中潛入東郡,但想要運那麼多糧食,興師動眾,陳宮必然會發現,這個時候兩方都饑荒,大家都缺糧,陳宮豈會不率兵劫掠?

如果糧食被呂軍搶了,他們不僅折損兵力,還等於是把糧草送到陳、呂手上。

豈非資敵?

他突然想起荀元衡剛才說他有計,就聽眼前的年輕人開口道,“兵者,虛實之道,正奇相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