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東擊西(1 / 2)

建安二年三月,曹操回師許都,創設官職司空軍師祭酒,他的心腹謀士郭嘉被任命為第一任軍師祭酒。

賈詡在長安時曾為光祿大夫,回許都後被曹操征拜為執金吾,封都亭侯。

荀忻遷任騎都尉,擔任曹洪的參軍,任命下來時曹洪不由多望荀元衡一眼。

騎都尉秩比二千石,掌管羽林騎,但到了漢末,騎都尉逐漸變成了虛授的榮譽軍銜。

單單被任為騎都尉沒什麼稀奇,問題在於荀忻之前任職議郎,曹洪暗自琢磨,沒有記錯的話,兄長當年就是由議郎轉拜為騎都尉。

這恐怕不是巧合。

曹洪熟悉自家兄長,猜測曹操或許對此子有意栽培。

曹子廉自以為才疏,對世出通儒的荀氏本就有好感,又察覺到曹操的隱約暗示,因此待荀忻頗為禮遇。

三月暮春時節,清晨便下起了綿綿細雨,駐守在營前的士卒們換上了鬥笠蓑衣,雨水順著戟刃流下,握著戟的右手被雨打濕,略有寒意。

遠處數十騎玄甲騎兵向著軍營而來,為首之人一騎白馬,笠帽下的麵容白皙俊秀,衣領玄黑,脊背挺直,英氣中自有士族風度。

馬蹄奔踏下,泥水四濺,白馬腹部與四蹄染上了泥汙,而馬上之人凜如霜雪,仿佛出塵於世。

“荀君。”見荀忻勒馬而下,駐守營門的士卒退到一旁避讓,向其拱手行軍禮。

荀忻頷首回禮,帶著隨從親兵走入營中,遣人通稟後掀帳入內,揖道,“將軍。”

帳內曹洪僅戴著幘巾,隨意倚靠在憑幾上低頭看著簡牘,見他進來便放下竹簡起身招呼,“元衡冒雨辛苦,請坐。”

等荀忻脫下雨具,在榻上坐下,曹洪搬著木榻坐到了他對麵,“斥候來報,劉表援軍已入穰縣。”

劉表這次行動速度不慢,荀忻思忖著,唇亡齒寒,劉表把張繡作為北邊的屏障,張繡如今走到窮途末路,劉表不會坐視不理。

“將軍可知,援兵人數幾何?”荀忻問道。

曹洪麵色微凝,“有上萬之眾。”他起身去取掛在壁上的輿圖,點了點穰縣與湖陽兩城,“劉表部將鄧濟屯兵湖陽,兩日前已至穰縣。”

曹操留給他們的軍令是“以攻為守”,在宛城中留下了萬餘步騎。然而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彆說十倍五倍,他們人數甚至比敵軍還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戰該怎麼打?

“勢均力敵,如何攻城?”曹洪有些犯難地歎道。

荀忻盯著地圖思索,宛城、穰縣所在的南陽郡位於南陽盆地,地勢平坦,沒有山川之險,也就沒有能設伏的地方。

運動戰打不了,隻能硬打攻城戰,可要打攻城戰己方人數遠遠不夠。

等等,誰說攻城戰一定要攀著城牆硬打?

荀忻回憶起曹操在濮陽,被詐降誘入城中的遭遇,攻城之計有了輪廓。

“將軍。”荀忻若有所思道,“宛城府庫中,可還存有張繡兵服?”

宛城曾是張繡的本屯,城中不僅存有張繡軍的鎧甲武器,還有不少降卒。

曹洪不明所以,答道,“有,仍有百餘甲胄。”說完他反應過來,“元衡欲偽服詐開城門?”

張繡不是傻子,想著換成張繡軍的甲胄就能騙開城門,無異於癡心妄想。

曹洪皺著眉,難道是他看錯人了,此人是趙括之徒,隻能紙上談兵?

荀忻搖頭,“張繡定然有所防備,詐城難矣。”他抬眼道,“而混入細作並非難事。”

“細作?”曹洪眼珠一轉,由遲疑轉為驚喜。

纏綿的春雨終於停下,曹軍中的降卒被召集在營外的草地上,降卒們被甲士推搡著,用餘光環視四周,麵露惶恐。

被俘虜這麼多天了,曹軍難道嫌棄他們吃得多,要就地坑殺?

曹軍甲士走動間,鎧甲起落,發出整齊的響聲,眾人望去,一位玄袍青年率眾而來。

這位相貌出眾的長吏環視眾人,聲音清朗,神色平和,“家人俱在宛城者,請出列。”

降卒們麵麵相覷,不知是福是禍,不敢妄動。聲音洪亮的甲士將荀忻的話交替重複數遍,保證場中每一名降卒聽清。

“無人出列,眾皆處死。”

聽到這句話,家人在宛城的降卒害怕同袍告密,驚懼地挪開腳步,認命出列。

出列的人有十之六七,七百多人中走出四百餘人。

荀忻下令押送剩下的三百人回營,望著場中留下的降卒道,“有父子兄弟在場者,出列。”

或許是這道命令讓人不解其意,思考不出危險,這回降卒聽令後很快分出前後兩列。

四百餘人裡,有一百多人站在前列。此時軍閥募兵大多靠劫掠鄉裡,所過之地男丁全被強征為兵,是以一軍中多有父子、兄弟。

“父與兄退後一列。”

於是降卒再次變成前後兩列,荀忻下令押送走前列的“子”與“弟”,在眾降卒困惑惶恐的眼神下,繼續道,“爾等雖為降卒,既入我營中,即為曹卒。”

“張繡在穰城,爾等皆知。如今需汝等扮作散卒,潛入穰城……”

兩軍交戰,總有潰散的逃兵,這些人要麼趁亂逃出去成為山野賊寇,要麼最終無處可去,自行回到軍隊。

宛城之戰剛打完沒過久,曹營中隔幾天就有原本潰散的逃兵找回來,想必敗逃的張繡軍更是如此。

荀忻向近四百名降卒吩咐清楚任務,提醒道,“爾等家人在何處,諸君莫忘。”

“穰城若破,必有重賞。若有一人反叛……”青年人抬眼漠然道,“諸君知矣。”

慈不掌兵,呂布擄人.妻兒的行為從兵家角度來說,其實無可厚非。

他要的是忠心於己的間諜,如果細作反叛投敵,那真要重演曹操在濮陽的遭遇,被裡應外合包餃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降卒們對張繡未必有忠心,更何況親人性命都在曹軍手中,當即俯首稱諾。

這四百人中另混入百名曹軍精銳,五百人分散開來,作為散兵逃回穰城中,降卒們周身全無破綻,百名曹軍穿著張繡軍的甲胄混在其中,按著降卒編出來的身份,重新被編入張繡軍中,絲毫未引起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