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如果他死在宛城,諸荀縱然憤怒,未必會因此與曹氏離心。
他歎口氣,此刻能理解荀彧那句“徒勞無益”。
恕他直言,這個計策簡直像是臨時湊合出來的。說它無用,如果能實現,的確有那麼點惡心人的作用。說它有用,費儘心機搞這麼一出,就這?
等等,是否還有一種可能,這個餿主意不是董承自己想出來的,而出這個餿主意的人本意隻為借刀殺人?
不是他自大,孔融的從子藉藉無名,恐怕難以令人如此大費周折布局。
於是問題又回到原點,誰想殺他?
荀忻垂眸,心中換了數個人選,來日方長,水落自會石出。“此事因果難明,更無確鑿證據。”
“此時無據,今後未必。”隻聽荀彧邊,“不論如何,敵暗我明,元衡行事尤當謹慎。”
“今後出行,車馬、衛士必不可少。”
“弟知矣。”荀忻點點頭應下,既然被人盯上,謹慎一點沒什麼不好。
望見二荀身影漸行漸遠,小少年手腳並用,從樹上爬下來。
響聲驚動曹植,小孩忙從另一顆樹下跑過來,仰著小腦袋巴巴望著,“阿兄當心。”
曹丕利落地從樹上下來,解下腰間掛著的小竹簍,放到地上,裡麵是小半簍紅彤彤的櫻桃,玲瓏可愛。
“汝三兄還未下來?”
小孩扒著竹簍把最紅的櫻桃挑出來,挑選中忍不住偷吃,聞言忙吐掉果核,“未曾。”
曹丕望著院裡其他的櫻桃樹,搜尋另一個虎頭虎腦弟弟的蹤影,“彰弟,當歸矣。”
荀忻他們走過最後一處拐角,抵達荀悅家,自家人不拘禮節,不等荀悅出門相迎,兩人便隨著仆從進門。
“大兄。”兩人分彆向荀悅行禮。
“公達已至?”荀忻見荀攸一家人已在席中,打招呼道。
“叔父。”荀攸起身拱手。
見兩位堂弟到了,荀悅起身迎他們入座,“平日聚少離多,難得有一宴。”
仆從將煮好的麥飯和未處理的麥穗放在托盤內,一同奉上來,荀悅接過托盤,置於剛搭好的祭台上。
他們的叔父荀爽也在幾年前離世,荀悅於是成了這一代年紀最大的長輩,祭祀之事也轉由他主持。
荀悅酹酒於地,念著禱詞,在
場的男女老少依次上前拜祭。
祭祀完父母祖先,家宴這才開始,荀氏族人大多留在冀州,許都中隻有他們叔侄四家,其中兩家還是孤家寡人。
人雖少,卻勝在彼此親密無間,言談無忌,其樂融融。
席上的果酒甘甜,度數很低,連決心戒酒的荀忻都多喝了兩杯。
由於食案上有黃豆,有眾人玩起了荀家宴席上的保留項目——猜枚,荀忻用手擋著用勺舀了一勺大豆在碟中,問荀攸身邊已八歲的荀緝,“阿角,碟中豆是奇是偶?”
“猜枚有勝有負,負者當食儘此碟豆。”荀緝向來不愛吃黃豆,他剛好借此忽悠小孩克服挑食。
荀緝皺著眉頭,模樣像極了荀攸,“不為奇則為偶。”
眾人聞言皆笑,荀悅笑道,“阿角模樣肖父,而此論肖友若。”
提起遠在冀州的荀諶,堂中主仆想起荀友若從小的猜枚戰績,再次哄堂而笑。
“阿翁負矣。”荀忻舀起黃豆吃了,“當食此豆。”
“阿角覺誰勝誰負?”荀攸喝口酒,低頭問兒子。
荀緝想了想,答道“阿翁與緝皆負矣。”
荀彧聞言笑道,“何也?”
“阿翁食豆,緝不願食豆。阿翁若勝,緝需行不願之事,而緝勝,阿翁所行並非不願,此不公也。”荀緝認真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由此阿翁負矣。”
大人們對視一眼,各帶笑意。
“而阿角如何負矣?”荀忻追問道。
“阿翁令我猜奇與偶,緝二者皆答。”荀緝低下頭,“緝負矣。”
“兒有此悟,如何不勝?”坐在一旁的荀彧摸摸荀緝的鬢發,溫聲道。
回去時荀忻與荀彧仍是步行,荀忻唇角的梨渦一直沒隱去。
“兄長,若有朝一日,海內安定,天下人各安其所,我等便隱居山中,結廬數間,修竹栽滿。”
“開一徑,俯清溪。”
“倚石讀書,對竹彈琴,月光盈溪時泛舟河湖上……”
“公達含飴弄孫,奉孝銜觴而歌,曹公賦詩打獵……”
荀彧拉住越走越快的某人,見他似有醉意,莞爾應道,“善。”
“便有此約?”
“彧應此約。”
荀忻笑了笑,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也許是太高興,反複道,“兄長一諾千金,不可反悔。”
“絕不反悔。”荀彧極耐心地應他,所幸荀忻雖然滿口醉話,腳步還算穩健,隻要牽著就能自覺跟人走。
他將其送回家,卻見荀忻家門外台階下放著一竹簍新鮮的櫻桃,似乎是有人送過來而仆從未曾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4-2702:10:56~2020-04-2905:47: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瀾畫、。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759757220瓶;萬俟子衿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