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戰術(1 / 2)

“陳元龍父子,徐方名士,城中多有其門生故吏,將軍若就此殺之,恐失吏民之望。”高順擋住呂布去路,疾聲勸道。

他比呂布稍矮一頭,身長八尺有餘。人說“貌由心生”,此人兜鍪之下的臉龐與性格一般周正冷肅,頦下冠纓係得一絲不苟。

“讓開!”呂布被他攔住,額角青筋直跳,怒氣無處發作,“縱失千人望,萬人望,我有何懼,擋我做甚?!”

見呂布怒急揮戟,他身邊的親信望著鋒利的戟刃膽寒,不敢撓其虎威,兩腿打顫,不自覺退避。

但高順仍然站在那裡,直麵怒發衝冠的主君,“將軍。”

“將軍總不肯詳思,事後反悔又稱一時有誤,誤不可勝數。”

在場之人都低著頭假裝聾子,隻當沒聽見高順的話。高將軍什麼都好,就是說話太直,全然不顧及將軍顏麵。

這話旁人若敢說,一定是嫌命太長。

呂布恨不得一戟劈了高順,但他畢竟不是殘忍嗜殺的董卓,當下隻是“哐啷”一聲怒砸手中戟。

沒人樂於被人指責,哪怕事實證明高順每每規勸他的話從沒錯過。

即使心知高順統兵之能遠勝魏續等人,知道高順對自己忠心耿耿,呂布也不願意重用此人。

對於高順,呂布向來是又愛又恨,他奪了高順麾下七百陷陣營給他的姻親魏續,等到戰時才讓高順再領陷陣營,他把忌憚猜疑做到了這個地步,高順卻還是唯命是從,沒有怨言。

想到這裡呂布怒氣稍緩,此時殺陳珪的兒子的確弊大於利,他該忍下這一時之氣。

“仆請率部出城破敵!”高順躬身請命。

魏續、侯成等諸將彼此對視一眼,相繼拱手道,“願出城破敵!”

城門下,荀忻策馬迎上陳登,他在馬上向陳登行揖禮,這種情況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感君高義。”

陳登望著遠處的城牆,神情凝重,“登思慮不周,乃有此失。”他早該將三位弟弟送出下邳,思慮不周,就將親人置於險境。

說話間,下邳城的南門突然開啟,輕騎從城門內泉湧而出。

“元龍。”見此,荀忻顧不上再想其他,轉頭望向陳登,“時機至矣。”

大軍未至,他們其實並沒有攻城的打算,之所以攻城,無非為了激呂布出城一戰。

“累君冒險行事。”陳登拱手應道,他與荀忻相處日久,言語相投,不由叮囑一句,“呂布驍勇,誘敵之時君當倍加小心。”

隻可惜身邊無將可用,陳登看著眼前這位身形與武將有很大差距的騎都尉,不得不為此擔憂。

荀忻點點頭,調轉馬頭,顧視左右道,“諸君隨我應戰。”

薛州畏懼呂布威名,不敢與之交鋒,聽著陳登點明此行是誘敵,不需要他與呂布正麵相抗,這才敢應戰。

怕出差錯,荀忻與陳登商議過後,兩人分配任務。

軍中的精銳及主力收編自廣陵的海賊,唯有陳登坐鎮中軍方能服眾。陳登不能擅離,此次誘敵的任務荀忻義不容辭。

廣陵一方千餘精銳騎兵奔赴城門,而徐州這一方輕騎出城後,城門處塵土飛揚,其後出城的騎兵玄甲森森,鎧甲兵器精練整齊,連戰馬都披掛鐵鎧。

七百餘人隊列絲毫不亂,氣勢和麵貌與其他身著皮甲的普通兵士,不可同日而語。

為首的將領手持長戟,威嚴沉穩,乃是陷陣營統領高順。

楊向等親兵緊跟在荀忻身邊,奔馳間望到遠處裝備精良的重騎兵,楊向不能免俗地麵露羨慕,“此等精銳,莫非是陷陣營?”

陷陣營出戰,是在陳荀二人的意料之中,荀忻甚至有心情笑了笑,“正是陷陣。”

當日在兗州就領教過陷陣營的風采,海賊雖然戰力不俗,堪稱精銳,但與陷陣正麵相抗,依然沒有勝算。

呂布軍在城前變陣,陷陣作為主力變為前鋒,呂布及諸將率輕騎拱衛在左右兩翼。

廣陵騎兵維持著錐形衝陣,與陷陣相接,衝殺一回合,千餘騎兵便折損近百人。

眼見敵軍陣型潰散,在城樓上觀戰的呂布軍士氣大振,“將軍天威!”

魏續留在城內守城,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一看,“公台鎮守西門,何以至此?”

來人眉骨棱高,儒服高冠,正是呂布麾下大將陳宮。

陳宮不答他,徑直走到女牆旁,遠眺城下戰局,眉頭處的皺痕愈加深刻。他麵色不豫,“曹操大軍未至,陳登怎會急於攻城?事出反常,必有妖異。”

“將軍本應固守,以不變應萬變,出城誤矣。”

魏續暗自翻了個白眼,敷衍應道,“君此言然也。”他瞟一眼城下,見敵軍潰逃,懶洋洋道,“然將軍天威,已破敵矣。”

城下廣陵兵幾乎丟盔棄甲,毫無軍容可言,士卒呼號著調轉馬頭往回奔逃,奔馬如亡命,馬馳如離弦之箭。

看得魏續倚著牆大笑出聲,“賊便是賊,陳元龍收海賊為卒,自以為得計。如今看來,烏合之眾不堪一擊,敗走卻快。”

城上的守卒聞言也大笑,他們再去看城下圍著的廣陵兵,頓時再無畏懼,隻餘輕蔑。

眼見敵軍跑得飛快,呂布大笑著率眾追趕,他所騎的赤兔馬神駿,腳程極快,無奈陷陣營作為重騎兵拖累了行軍速度。

“將軍,不如縱輕騎追擊?”他的部將成廉驅馬趕過來,建議道。

呂布搖頭否決,“不可。”他自恃勇武,但在戰陣之上向來謹慎,“敵雖潰,未必非誘敵之計,不可孤軍冒進。”

“將軍明斷。”

荀忻率兵不遠不近地吊著呂布軍來追,直跑到所駐紮營寨外,荀忻勒馬喝令道,“整軍備戰!”

騎士們慨然稱諾,整頓軍陣退到營帳兩側,營門前排列著數丈長的戰車,設作屏障。在軍營內候命的千名弩手埋伏到戰車後,弩手剛剛就位,呂布軍已經追至。

隻見守營的士卒大呼,“敵軍襲營!”廣陵兵營中一片混亂,不能僅僅用“敵營空虛”來形容。

逃兵潰逃至軍營,這一點合乎邏輯,呂布並未生疑。遠遠望到戰車眾人更覺得是小兒伎倆,騎兵們分散開來,打算繞過這可笑的障礙。

“未料今日竟可一舉攻破敵營。”戰馬疾馳著,馬蹄聲雄厚如鼓點,呂布麾下諸將笑談著,“糧草軍備儘在其中,諸君奮勇!”

荀忻被盾兵保護著躲在戰車下,耳邊馬蹄聲越來越近,他估算著□□的範圍,下令道,“放箭!”

楊向起身射出一支響箭,破空的尖銳響聲如同鳴哨,在馬蹄聲中也清晰可聞。

千餘排列成陣的弩手,分為三段拋射,此起彼伏。前排裝箭矢的空隙,後排即起身放箭,箭雨密集沒有間隔。千百支箭矢被射向天空,而後改變軌跡,如雨般落向大地。

“有伏!”呂布瞳孔微擴,急急勒馬,赤兔長嘶一聲揚起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