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逢西有變厥位惟卿(1 / 2)

“勞煩再溫壺酒。”

“好嘞——”

許的市集中, 來往的販夫走卒,閒走的男女士庶,不必說自是熱鬨非凡。

“尊客請慢用!”城之中, 饒是酒家也頗有眼力, 殷勤這位見便知是名士的客人奉上今日的第三壺酒。

“哦?何以見得我為‘名士’?”客人好整以暇問道。

酒家往腰間擦擦手, 起了談興, “尊客不知, 這名士啊, 好識得。”

“如何識得?”

“早年間的名士,話音高, 長須髯, 人高馬壯能飲酒。”

“有理,然則今日之名士何如?”

“今日名士,更好識得。”酒家往行人中望了望, 示意客人往外看,“尊客望便知。”

客人好奇起身向外張望,隻見近乎摩肩擦踵的人群之中, 有人格外醒目。那人素巾青袍, 向他行來時,身形襯得平凡不過的衣袍多了幾分飄逸。

這正是他等的人。

耳邊酒家還在侃侃而談, “尊客可信?仆敢打賭,此必為許中名士……”

時至今日, 辨識名士的方法更簡單——長得好, 即為真名士。

未曾想, 話沒說完客人已經走了出去,隔著幾十步距離,耳尖的他隻聽人揖道:“令君。”

酒家愣了愣, 能被稱呼為“令君”的人可能有很多,但在許,這個稱呼隻屬於個人。

荀令自然是名士,但又怎會僅僅是靠臉吃飯的名士。

他非但沒有得意於自己的“慧眼”,反而訕訕擦了擦案上的水跡,不著痕跡逃到壚旁埋頭清洗酒器。

但願客人不提,不向荀令君提他方才的謬論。

客人當然沒有在意此人的去向,他邀請來人入席,兩人對坐。

“煩請再上副酒具。”

見店主沒有動靜,雜役疑惑起身擦手,應聲奉上酒具。

“困於瑣,不想勞君久候。”隻聽荀令君為表歉意向客人行禮道。

“此時未晚。”客人看了眼酒肆中的刻漏,離約的時間還有片刻,“衛覬閒來無,即來此飲酒。”

“邀君會於市井酒肆之中,請恕冒昧。”自稱為衛覬的客人自罰杯,向人賠禮。

荀彧搖搖頭,他早已習慣朋友們奇奇怪怪的求,並不在意。

隻是酒肆之中,人多耳雜,並不適合商議。

見麵前人的目光在酒肆中高談闊論的客人中逡巡,衛覬斟酒道,“衛覬某至,必訪酒肆,耳聞眾口紛紜,頗有妙趣。”

“令君請靜坐聽。”

荀彧從善如流,接過他遞來的酒,輕聲道,“此非台中,何妨稱我表字?”

“謹從命。”於是他下句便道,“文若來必乘車,若有,可待車中敘。”

微微點頭,荀彧並不知這位剛從關中回來的友人賣什麼關子,他舉杯卻無意杯中酒,隻凝側耳靜聽身邊雜亂如蒼蠅亂嗡的談話聲。

“可曾聽說?”

“河北袁紹竟私鑄金銀印,上至三九卿,下至刺守,應俱。”

“竟有此?!”

“還不止如此,聽聞曹曾繳獲袁紹從弟親筆文書……”

“文書寫甚?”

“說天意實在袁家,勸袁紹即位為天子。”

此言出,湊熱鬨的人們大笑,“天子在我許,袁氏兄弟而今皆敗,可見天意還在漢室!”

“那曹,就無意更進步?”有人聲道。

“欸?可不敢妄言,曹國士,天子以為柱石,豈有不臣之心?”

……

衛覬聽到此處,抬眼看向荀彧,荀令君麵上看不出喜怒,仿佛有所思。也許是他們離得近,屏住呼吸久他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令……”衛覬時沒能改口,“文若。”

讓扭扭捏捏仿佛哪裡不自在的酒家結清了酒錢,衛覬跟著未來的頂頭上司越過人群往外走,終於走出市集,坐上牛車,遠離濁臭的人群,陡然間氣息清許多。

衛覬整理好袍擺,在荀彧問他意圖之前開口說起正題,“覬昔日奉命出使益州,至長安,道路不通,隻得留於關中,此令君知矣。”

“此前仰賴伯覦之計,使鐘元常為司隸,留鎮關中。”

“依君之策遣使者監鹽司賣,換置鐵犁耕牛,以供歸民農耕之用。”

“而今關中豐殖,君功不可沒。”荀彧笑了笑,拱手再揖。

“不敢。”衛覬侃侃道,“關中昔日沃野千裡,本為膏腴之,夕遭兵亂,流入荊州之民有十萬餘家。”

“如今關中戰亂漸息,流亡客居之人無不思歸,而歸者居無所,謀生無計,隻能為馬騰、韓遂等人所招募,為關西軍部曲。”

“郡縣貧弱,更無力與諸侯相爭。”

“此為關中亂之根源。”

側耳聽到此,荀彧笑了笑,“然也。”

衛覬續道:“覬以為治關之策,即在於富民強官。

“官民日盛,諸侯勢力便能日削。”

“鐘司隸才略超群,經營數年,著有效。此皆鐘君辛苦,曹與令君慧眼識英,覬何敢言功。”

客套話說了筐,兩人卻突然沉默下來。衛覬約荀彧酒肆相見,本就是有心試探,他自覺此做得不磊落,不敢多言。

“伯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