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籠中之雀韜晦其二(1 / 2)

“範兄歸矣!”衛固家中賓朋滿座, 見到範先進門,忙起身相迎,“快請入座。”

“快為範君添酒。”

“君此行, 荀忻反應如何?”

眾人矚目之下, 範先入席坐下來, 放下佩刀, 滿飲一樽酒, 這才不慌不忙道, “此人未加勸阻,觀刑時雖舉動如常, 亦偶有驚顫。”

座上賓客聞言大笑, 斷言荀忻是被嚇破了膽。

範先向衛固使了眼色,衛固會意拍了拍掌,座上管弦聲起, 美人伴著樂聲翩翩上堂。有眼歌舞,誰還關心那位可有可無的太守?客人們繼續飲酒交談,嬉笑作樂。

“範君以為去留何如?”

“我意未改。”範先看著堂上裙擺飛旋的舞姬, 似笑非笑, “殺之以除患。”

“我已邀荀忻今日赴宴。”

“君即宴請遠近士族,以及親友舊吏。履任宴上, 殺此人立威。”

仆從奉上了一碟炙羊肉,衛固的竹箸停在了羊肉上方咫尺之處。

眾目睽睽之下, 弑主立威?

衛固愕然望向友人, 懷疑是不是今早郡府的血腥氣太重, 讓範先殺紅了眼。弑主固然可以震懾住世人,立一時之威,但往呢?弑主之人, 誰不唾棄,誰人敢用?

扔下竹箸,衛固否決道,“不可。”

“荀忻孤身入境,殺之何益?徒增惡名。”

“荀元衡雖有智名,而今受製於我,釜底遊魚而已。”

個時辰,荀忻如約赴宴,太守府的車很寬敞,足夠五六人同坐,卻沒有人敢與他同行。

因此行車途中,荀忻得以撩起車簾放鬆地看看風景,此行沒有途經市肆一類的繁華之地。隻是尋常的巷道,道旁植樹,大樹參天,有一處樹蔭底下似乎是一口井,四五名疲累的路人坐在井邊,解下汗濕的頭巾搭在肩頭晾著,喝水休息。

“天陰,夜裡不知可有雨。”

荀忻抬頭望了眼天空,確實能看到烏雲,但他初來此地,已看到過幾天的烏雲,沒見下雨。人生地不熟,還不知這裡天氣的秉。

“府君,衛君宅舍至矣。”

侍從幫他挑起車簾,荀忻便坦然下車。

眼宅舍的建造者很大氣,或者頗具財力,一眼望去,門頭上的石板浮雕著仙獸祥瑞,荀忻駐足欣賞了片刻,其中一分浮刻著四個形態各異的拄杖老頭,似乎是商山四皓。

“拜見府君。”

衛固似乎很給他麵子,衛家的奴仆分彆從左右兩道偏門絡繹而出,兩側皆向他跪倒,伏地隻見各色的頭巾與女子髻。

荀忻從人群分出的空道往庭中走,門仆喊,“荀太守至!”

一群冠帶佩劍的士吏從內庭而來,這群人以兩人為首,其中之一正是他早晨見過的範先。

“範中郎。”再見麵時荀忻摒棄了此稱範先為“將軍”的叫法,隻簡稱其為“中郎”。

“想必此位便是衛功曹,衛仲堅?”荀忻轉而向那位蓄著稀疏長須的儒袍男子笑道。

“衛固不敢當……郡人衛固,拜見明府。”

這群人仿佛到了指令,紛紛跟隨衛固拜倒在地,就連在他麵從不掩飾殺意的範先屈膝伏地。

眼場麵不似謁見太守的跪拜禮,於荀忻而言,更像是失足太守重鑄自信的幫扶現場。

“諸君請起,並非廨相見,不必多禮。”荀忻上扶起衛固,“今日衛君為東道主,悉衛君安排。”

入堂之,眾人如上殿一般脫鞋解劍,荀忻任由侍女解下他的佩劍,眼角餘光注意到範先按刀徐行,毫無阻礙地入席就坐。

“明府為君父,君父在,固豈敢上坐?”衛固低頭作揖,狀似誠惶誠恐,恭敬有加,可惜圍觀眾人看熱鬨一般的散漫態度讓場麵很難入戲。

“如此,我恭敬不如從命。”

他走到主位,還未入座覺不妥,遲疑道,“還是衛君來坐。”

“明府安坐。”衛固坐於主位下首,頷首捋須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

拉扯過兩輪,荀忻終於肯坐下。他今日為赴宴換了身絳紅底色的錦袍,菱格紋樣,白絹為邊,與那張繼承了家族優良傳統的臉相襯,曄然若神。

與宴之人縱對這位荀府君多有輕視,不能不承認,承平年代若有太守姿容風度若此,是能被編成謠諺,傳遍輔河,令郡人引以為豪的。

衛固稍一擊掌,絲弦聲起,舞姬成列翩翩而至,仆從奉著漆盤裝盛的佳肴美食而來,如退潮而去,荀忻麵案上擺上了十餘碟菜品。他留意到作為餐具的漆盤都是有紋飾的,祥雲紋、流水紋、吉祥千歲紋、瑞獸紋等紋飾不一,漆器就昂貴,帶紋飾的漆器更是價格不菲。

老曹賞賜下屬從不吝嗇,但賞給功臣的漆器中有紋飾的不過幾件而已。

荀忻想起他多年以在雒陽過的傳聞,河東富饒之地,著姓雖少,家財萬貫者不乏其數。

敵人財力雄厚,對他而言並非好。

留意到衛固正在吩咐仆人準備行酒的器具,荀忻決定先掌握主動權,他拿起酒樽起身離席,走到衛固案敬酒,“衛、範二氏,皆河東之望。”

“今治郡,全將仰仗二君之力。”

“此樽酒,先敬衛君與範君。”荀忻此時顧不得酒量差,仰頭一飲而儘,舉袖擦乾淨酒漬,笑道,“衛君,請。”

伸手不打笑臉人,衛固笑吟吟起身回敬,飲完酒還沒來得及多,荀忻便熱絡地拉著他的手道,“衛君此既為功曹,還望不棄,重攬綱紀。”

“功曹總攬綱紀,而今戰未定,郡府當以軍為重。我意,以衛君為都督,掌兵。”

“衛君萬勿推辭。”

座中眾人到荀忻此番言論,麵麵相覷。功曹職掌郡吏的任免刑罰,就是郡朝的顯要之職,新任太守竟還要任命衛固兼任都督,功曹掌兵,真可謂權勢遮天!

此等美,誰會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