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1 / 2)

“有些人就不值得可憐,要不然蹬鼻子上臉。”左小豆一邊推碾子拉磨,一邊氣哼哼和她大姐嘟囔。

左小稻聞言手上活不停,用棒槌捶打衣裳勸解道:

“那你今早也不該和爹娘大嗓門喊,你瞅給咱爹氣的,飯沒吃就走了。自從甜酒他幾個出生,咱爹甭管多累,啥時候不都是臉上樂嗬嗬?這是第一回生氣。你想讓甜酒他們幾個將來也和你喊著說話?你那個牛脾氣啊,咋不想想爹在外頭有麵子人情上的難處,再說已經應了,你大嗓門喊又沒用。啥事兒不能心平氣和的商量。”

雖然左小稻心裡讚同二妹的看法,但是她心裡明白不能再捧著二妹嘮,因為事情已經到這一步,那還不如勸著消消火氣,否則二妹還會和爹繼續慪氣。

咋回事兒呢。

昨兒有幾戶用神仙水澆灌的“試驗田”人家,沒有按照最後約定時間登門交應交的釀酒糧食。

以前拖著不交,有說還沒拾掇完高粱的,有說人手不足等家裡小子忙完這一陣再送糧。

這一陣,家家戶戶忙乎搶收地裡秋白菜菠菜蘿卜,還要攢齊一冬要用的柴火,確實很忙。

還有說下大雨等過了這幾日的,反正沒到最後期限。

左撇子一想,外麵酒買賣不好,不是那麼著急釀酒。家裡還連著下豬崽子忙的沒個白天黑夜,掏廁所和清理豬圈,那院子裡的味道怎麼得散散才能釀出喝人肚裡的酒,要不然咱自己想想配著那味道下酒都心虧。

而最近也確實下大雨,一場接一場,稀稀拉拉沒個消停。送糧食靠手推車,路上稀濘,一腳一個大稀泥彆再將車弄翻,那無論算成是誰的損失,凡是糧食糟踐都夠咱莊稼人心疼。

所以左撇子嘴巴就很鬆,誰來和他打聲招呼求情想延後送糧,他都說:“沒事兒,不著急。酒坊停工,幫忙的眼下都閒賦在家,嶽母在忙著做酒曲。反正酒曲還沒製出來,離要用糧食釀酒還差些天,你們先忙自家那頭的事兒。”

左撇子這麼好說話,好嘛,那幾戶就纏上了他。

不但幾次拖延送糧日子,而且還在左撇子登門催交時哭訴。

倒不是想用試驗田的糧食倒賣賺錢,或是耍賴想多吃幾頓飽飯,事實上是今年糧稅確實因為戰爭高的離譜。

這幾戶人家即便有神仙水加持多收了些糧食,也擋不住交的稅多,就想商量推翻最初朱興德定下的斤數少交一些。

而左家最初簽訂的那些試驗田,除了幾戶離自家田地近的,剩下的都是選擇挺困難的人家,多少有一些照顧的心理。這不是尋思好心嘛,對於這幾家來講是雪中送炭,咱家保證甭管啥樣天災都會讓人家旱澇保豐收。同等,這些家賣糧不管外麵市價多少,不能漲價。

就可想而知,這些真正的困難戶拽著左撇子哭訴,家裡的難處確實是實實在在的擺在那裡能見到的。

譬如這才秋收沒過去多久,按理平常人家能吃幾天飽飯,可這幾家就已經勒緊肚皮算著吃飯,一桌子大大小小二十多個饑黃麵瘦的孩子眼巴巴的看著你。

還有大嫂子扯著左撇子的衣裳袖子讓他看,家裡好幾個小子打光棍,娶不上媳婦,吃不飽飯,房子都不夠住。去掉跟著朱興德去前線送酒的,剩下的半大小子全靠著幫左家種地、幫羅家賣鴨子賺散錢,賺的那點兒還不夠這些半大小子吃。

說出的話也實在:

“他叔,官府說讓去前線送糧送酒給賞錢,可那不是還沒給?非要回頭再給,他們玩嘴。”

左撇子心想:我家才是被玩嘴最狠的那個,俺們家墊出那麼多酒和木桶錢、各種亂七八糟裝備錢。

說來大夥可能不信,這仗打的,給老百姓的感覺就是泱泱皇朝是個窮鬼。

也不知道以前那些朝代打起仗來,是不是也這麼精窮?需要“玩嘴”讓百姓給湊份子。你說就咱家這條件,居然都能參與墊付,就可想而知……唉,總之,大夥都難。

“他叔,按理俺家這些半大小子,勤快些吃苦任乾能囫圇個半飽,不至於腆著老臉答應好的事兒禿了反賬要反悔,這不就是在耍賴不想給你糧食嗎?道理都懂,我臉也熱,更知道你大姑爺當初簽俺家,就是看中家裡這些個小子能乾不至於耍賴。可是家裡他們爹秋上那陣忽然病的邪乎,這藥一喝,真沒了活路。我算過了,按照那單子上寫的交給你們家那多糧食,我們家真能餓死人。”

然後人家就提出少交一些。

事實上,早在繳稅那陣,左家就自覺允諾讓少交一點兒了,這次是提出再再少一些。

左撇子看看快入冬了,這家孩子們還穿著單布漏腳趾的鞋,長歎一聲:“好吧。”

之後有一就有二,左撇子允諾了四家再再少交些。

而今早徹底過了約定時間,左小豆愛操心就打聽了幾句,然後聽爹娘說完就炸了。

左小豆問白玉蘭:“娘,爹沒和你商量就應了人家,你竟然不吵不鬨同意?一家少交百八十斤,四家就是幾百斤糧食,我爹前前後後應出去的可不止是每戶一百斤。你算算那是少交多少,咱家還拿啥釀酒拿啥賺錢,這個糧食窟窿怎麼補。這又是一年了,到了過節萬一酒賣好了,讓這頭送貨,我們用什麼當釀酒的糧食?”

左撇子不樂意孩子裡挑外撅,:“你娘不和我乾仗,我看你是鬨心。”

左小豆卻覺得她爹不講理:“爹,你可憐人家,你看那幾家做派吧,能拖延送糧就是在打咱家好說話的主意。爹,你咋不想想買賣不是那麼做的,外麵可憐人多了,我們家已經仁至義儘提出讓他們少交。你這又一讓再讓。要是我大姐夫在,他那人該好心的時候好心,該不退讓的時候一定不會退讓。他不會同意咱們私自撕毀訂好的契約。還有,不求你和我娘硬下心腸對待外人,最起碼要像我羅嬸子看齊吧,你看我羅嬸子多狠,賣一個鹹鴨蛋就給一個鴨蛋銅板,要是膽敢給她碎了鴨蛋,你就是說破嘴皮子頂風冒雪摔半殘,或是幫忙的人一天餓肚子沒開張很可憐,在她那裡都說不著,她也照扣工錢不誤。”

白玉蘭不樂意聽了:“你這孩子,已經應了,你吵吵啥?那些家以前和咱家關係不孬,日子確實緊吧,我還能上門又喊又鬨?而且你舉例你大姐夫我不說啥,彆拿你羅嬸子說事兒。這功夫咋還能誇她。我和你爹要是和她一樣的性情,丁是丁卯是卯,早在你小妹和羅峻熙成親前就大打出手了。”

“娘,爹,我和你們掰扯不清,啥叫契約,你們到底懂不懂。”

左撇子氣的摔了筷子,指著二閨女說:“你咋變成這樣,咱家以前不窮?十裡八村的都是熟悉的人,咱家抓賊人時那都幫過忙,咱少掙點兒何必讓人家餓死。你一天就知道錢錢錢,掉錢眼裡了,我是不知道咋做買賣,我就知道你獨根吊。”

白玉蘭也在左撇子氣走後說:

“你這性子啊,二丫頭,咱莊戶人家不行那樣。

你就是太較真,才會乾出和滿山好好的親事恁是冷了人家一年,虧著滿山得了福緣,你才轉性。

沒想到關於銀錢的事情,你又這麼想不開。多賺少賺的,人家那幾家兒子還和你大姐夫出去送酒,為啥出去?這都不想想人情上的事兒。

咱家能乾出給官府墊付酒錢的事,咋就能看得下去眼不幫扶認識的人?那些前線的兵士還和咱家沒關係呢。

再說又不是不給補糧,明年打完仗他們會補上,那幾戶還主動提出明年荒地要是能讓白種,他們有多的就多交。主動給你爹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