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索性將素月整個拋在了腦後,即使看得見她不時往自己身邊湊、聽得見她在自己的耳邊嘰嘰喳喳的,帝辛也都全然視而不見了。

哪怕已經溫習完原身留下的知識,也像是繼承了來自原身傅言誠這方麵的自傲,帝辛雖然對春闈上的會試和四月份的殿試已經胸有成竹了,卻也不是全然無所事事的。

他還指望著靠多做些利於百姓民生的事多攢些功德呢。

這些日子留宿在客棧的廂房裡,除了要將原身曾經想到過、可行的謀策一一記下,他還多費神思、把自己想到的能針對如今政策弊端的解決方案給記了下來。

每值這個時候,平常有幾分聒噪吵鬨的素月也都會安靜下來。

大抵也正是因為這樣,帝辛才沒有被逼到最終忍無可忍的地步。

聽聞北方某地旱災持續了有半年之久,直到半月前,朝廷發放救濟的糧草和銀兩才終於經過了層層克扣,極少數的分到了百姓的手裡。

帝辛提筆,就如何提高官員辦事效率、減少官員藏私克扣這兩點,沉吟著寫下幾條興許可行的對策,才剛落筆,果不其然就見素月整個腦袋都湊了過來。

她的目光隻落在帝辛落筆處的手劄上一秒,便又迅疾拉開。

“你真厲害。”

不知道第多少次,她這樣喟歎。

帝辛將手劄合好,收拾起來,預備如同過去幾天的每一次一樣,半聲不做半聲不響地離開,卻沒料到,這一次,竟是素月沒再像以前一樣任他離開,而是身形一轉,橫手攔在了他的麵前——

“你就不能理理我?”

她問。

帝辛假裝沒有聽到,繞開她,再抬腳,被她又一次攔下來的時候,終於是如她所願,把摻雜了冰渣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本身脾氣其實算不得好,心內煩躁的時刻很多,生來就不大喜歡人世間這種糾纏不放的矯情。

念及天道、念及功德、念及近在眼前的科考,對她視若無物,實際上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極致。若她還要插手自己的生活,改變自己既定的計劃,那他就再顧不得什麼天道不天道、功德不功德的了。

他這樣的人,可退一、可退二,卻絕不可能再三再四、繼而無窮。

“你走。”

說不上動怒,帝辛私下裡給自己這話做下了定義——

這是他最後一次好言相勸。

從前或許還不愛,素月也沒覺得帝辛的態度有多傷人,可這一次,她瞧著帝辛那雙澄澈清透的眼裡,凝著一層寒冰,心尖上微妙地疼了一下。

“你便這般不待見我?”

體會到心裡不曾體會過的酸楚和難受,素月怔鬆了一下,再回過神時,便是泫然欲泣。

帝辛頷首。

他曾是帝王,不需要去看誰的臉色,由是行為動作間,半點也沒想過要再給素月留下什麼臉麵。

素月氣急,指尖的指甲幾乎掐到了肉裡去,“你真的半點也不喜歡?!”

帝辛沒有遲疑,緊接著又連連頷首。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中,但凡一個人說了不要,另一個人就不該再三糾纏。他到了如今也沒有厭惡她,也不過是從始至終就沒把她放在過心上罷了。

讓他挑眉、略感驚奇的,是他頷首過後、那狐狸的眼神。

明明他們是一個在問,一個在認認真真的回答,可她的眼神,卻像極了是在看一個負了她心的男人。

“你便覺得我離不開你了是不是?!”

素月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頭鈍痛得厲害,卻始終不肯讓眼淚流下來。

她為什麼要哭?她憑什麼要哭?她從小到大就沒哭過幾回的!

瞪著眼睛也沒等到帝辛會否定、或解釋的反應,素月最終沒轍跺了跺腳,隱去了身形,自個兒生著悶氣就離開了。

帝辛:……

事實上,他確實覺得素月的話說錯了。

他從沒覺得這世上有誰是離不開他的,也從來不希望有誰離不開他。

若有朝一日,萬千世界中,真的有誰離不開他了,那對方的所念所想,多半都是要落空的。

不論如何,終於送走了身邊唯一不該存在的存在,帝辛難得的有些鬆了一口氣。

也不覺得平日吵鬨慣了的生活陡地回歸平靜會有不適應,他十分滿足於眼下的生活,又回到了他所希望的模樣。

*

春日早起,帝辛難得覺得春日裡濕潤粘人的空氣也跟著清爽起來。

春闈三場考試,考試持續了整整九天。

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同及經義策問,九日下來,尤其又正是容易犯了春乏的時候,許多人剛從考場上下來,便覺得用儘了百般力氣、渾身憊懶,偏就帝辛一個,在諸多神情萎靡的書生裡,更顯清俊硬朗。

“恒之兄想必這次考得也不錯,多數又是要奪魁、拿下這個會元了。”

完成了最後的考試,出了考場,便有人遙遙往這邊望了一眼,湊到跟前來寒暄。

帝辛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原是他也見過的、曾同原身傅言誠一道參加了鄉試、回程時在蘭若寺落過腳的羅生。

大體是因為骨子裡刻著一股子冠絕天下的孤傲,他很難去讓自己成為一個市儈逢迎、左右逢源的人。

幸而,不論是上一世的法海,還是這一世的傅言誠,也都不是什麼愛好與人打交道、性格圓滑的人。

那羅生見帝辛沒有回應自己的寒暄,也沒覺得有多大的奇怪,自顧自地就把滿含欣羨和頗為敬佩的目光遞到帝辛身上——

“當初恒之兄連中小三元,之後又拿了個解元,若是這回再拿個會元,哪怕是為了名聲上好聽,陛下也定會在殿試上把狀元郎的名號欽點給你,以示我朝人才濟濟。”

這世上讀書的人算不得太多,卻也是千千萬萬。

僅僅是同一個村、一個縣的人爭,多數人隻要努努力,小三元便是唾手可得的。至於□□,那同小三元已經不是同一個層次上的了。單純用一個“努力”,或者單純用一個“天賦”,那都是無法輕易企及的。

與其說羅生敬佩的是帝辛,倒不如說他敬佩的是真正的傅言誠。

二月末會試放榜的時候,果不其然,“傅言誠”這個名字,迅速傳進了京都的勳貴之家。

自古天子開恩科,勳貴們便有榜下捉婿的傳統。

此時,帝辛還沒真正走進這些勳貴世族的圈子裡,沒人知道這個一舉奪下了會元的考生,實際上是沒有娶妻成家的打算的。

那些有女兒待嫁在家的權貴派人出去打聽了一圈,這才知道,原來這“傅言誠”還不僅僅是有會元這個名頭加身,更是奪下了他那一路科考的所有魁首。

幾乎同羅生一樣,他們把他看作是了今科狀元的不二人選,認定了他若得到自己相助,便可在朝堂上走到足夠遠,於是自然而然的,就將其列作了拉攏和佳婿的行列。

分明此時離四月初的殿試還遠,狀元的名號也還沒落在帝辛的頭上,帝辛一時之間,竟就已經成了京都裡炙手可熱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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