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千山忍不住將那麵鏡子拿到眼前,細細地端詳。
確實是他的戀人……他不會認錯,這世上也絕不會有第二個比他更美的美人。
但是,他身上的穿著卻灰撲撲的,平庸到有點普通了。再看看他手上拿著的——怎生是一柄掃帚?
他這幅打扮行動,就像是一個灑掃的仆役一般。
年輕的皇帝略想了想,不禁感到一陣從心頭燒起的暴怒。
自己的念念分明是去修養身體了,那裡的人怎麼敢——怎麼敢要他做這等苦役,他一向生得嬌貴,在自己手中也是千嬌百寵,如何經得起折騰。
思及此處,他咬緊牙關,已經想到要如何處置那些放任沈念勞動的人了。
最好是統統抓起來,施以酷刑,誅殺九族。
他景千山的人,旁人怎麼敢輕慢一絲一毫?
景千山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思緒已經被沈念的萬人迷係統影響得徹底,他甚至覺得自己如此決定合理無比。
可惜。
可惜他太愛沈念了。所以他再次細細地端詳著山海鏡。
就算是布衣粗服,也掩蓋不了他戀人絕美的容顏。他心中固然是千般心疼,萬般柔情,縱然知道自己的聲音無法傳達,也撫著鏡子輕輕地呼喚著戀人的小名。
太近了,就容易看出端倪。
帝王的心頭疑竇再起。
比如他心疼可憐的戀人此時勞動的姿勢固然是生澀的,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點不情願,反而總是有意無意地抬眼看向一個方向,眼中春情萌動,仿若對麵有一個被他暗中戀慕的對象。
比如沈念的這種眼神,他是極為熟悉的,因為對方每次露出這種乞憐討好的眼神,景千山都會忍不住把所有他要的東西給他,心裡又酸又甜:
他的眼神就像是自己是他世界的天神,是他唯一重要的人一樣。
作為男人,特彆是縱享權勢的男人,被這種帶著鉤子般的眼神看一看,他怎麼忍得住。
可是——
這是一麵單向鏡,沈念看不到他。
就算它不是,景千山也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就是他的角度雖然能看清沈念的眼睛,但是沈念卻在看另一個和他迥異的方向。
那裡有什麼人嗎?
景千山忍不住想,隨後又覺得此事荒唐,沈念是他共享王座的愛人,是彼此山盟海誓要度過下半生的人,他怎麼能這樣懷疑對方?
他有點難以忍受地再被鏡中沈念的目光燙了一下,移開目光去看桌上那枚愛心形的石頭。
這是沈念給他的禮物。
漂亮乖巧的美人說,這枚石頭是他裸著足在清溪之中冒著凍傷的危險,足足挑揀了大半天,才終於找到的最彆致的形狀。
因此普通的石頭也就成了帝王心頭的至寶。
看著這枚石頭,往日的甜蜜就重新湧上心頭。景千山暗中咒罵了一句自己的多疑。
他決定收起鏡子,現在就去找沈念前去養病的山莊問個明白。
雖然當時那個神神叨叨的道人讓他們兩人至少一年不能相見,否則□□迷身,病痛加重;須得清心靜養,隔絕情愛,方才有痊愈之機。
沈念這病當年來的氣勢洶洶,使他他格外嬌弱,風吹不能,日曬不得。帝王尋遍名醫都治不得,連他費了好大功夫找來的修士都直搖頭。
由此,最後那個遊刃有餘的道人提出兩人分居養病的方案,格外讓人信服。
隻是如今——
除非傅仙尊在騙他,否則他絕對不能坐視。
皇室間所留下的對傅停雪的信賴還是占了上風,鏡中的影像那麼真實,應當是實際發生。
年輕的皇帝心中忿怒不已,他揮袖掃落了桌上的奏折,連忙有宮人進前戰戰兢兢地問有何指示。那宮人小心翼翼地抬頭,就見帝王手頭死死地執著一麵鏡子。
他本來是想要發號施令,問罪上下的。
可是景千山的視線還是忍不住往鏡子中遊移。
這番遊移,他發現鏡子的景象又有了變化,並且……
仙尊當時沒告訴他,它不僅可以傳遞影像,竟連鏡中人物的聲音也聽的一清二楚。
*
沈念一邊掃地,一邊用似水非水的含情目悄悄地睨著顧識殊,卻見他神像般高高在上地坐在殿上,隻是凝神處理魔界事物,竟連一個眼神也吝嗇給他。
他不禁有點著急。
到達魔界已經三天了,卻什麼進度也沒有,這對於一向順風順水的沈念來說不能接受。
當然,他自信自己已經在顧識殊心中留下印象,畢竟顧識殊替他報仇,甚至囚了仙尊。沈念對傅停雪的身份沒什麼概念,隻是覺得看位高者低頭,有種莫名的爽快。
可惜他和魔尊還是少了些接觸了機會。
這也怪魔尊一開始直接讓他去偏殿掃地,那裡本來就很難偶遇魔尊,唯一那次相見他還沒做好準備,隻得棄卒保帥,堪堪保全自身。
所以,他找上了魔宮管轄仆役的管事,稍微動用自己的金手指求上一求,就讓那人答應給他調一個班,將偏殿的灑掃改換到魔宮的正殿去。
但魔主如此作為,他縱有千般勾引的念頭,也一個都使不上。
沈念咬了咬牙,主動開口,聲音被他刻意控製,顯得既膽怯又惹人憐惜。
“……尊上,我……”
顧識殊終於舍得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