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他的好奇心和好勝心被完全勾起來了。
沈念此時大概還在為逃過這一劫而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此時妖皇已經想見他得要命。
顧識殊向來是不吝在這堆柴上添火的。
“妖皇莫怪,”他輕輕搖頭,“沈念他在我這裡也是貴客,況且你不知道,他簡直是世上最純潔善良的少年了,定是無意冒犯你的。”
妖皇……妖皇重重地將酒杯往桌上一放,酒液微微濺出。
不過他終究還是強壓著自己的不滿,隻是勾起一個生硬的笑容。
“那今後我可是,”
烏蘇的聲音中隱隱流露出獸類的殘忍,
“非要會會他不可了。他不能每日都病著吧。”
顧識殊笑著搖搖頭,似乎對他的忿怒並不在意,也無意對他的這些言語加以批判。
他隻是又略轉了轉自己手中的酒杯,隨後說:
“妖皇如此盛情,想必沈念就算不見,也能心領神受。不過此次你我的重點怕是並不在此處,唔,不如我們談談你對傅停雪之事,如今有何看法?”
這是轉移話題了。
雖然妖皇對這個沈念頗有些念念不忘,但還是驟然警惕了起來。
終於進入正題。
和傅停雪相比,一個定然比不上自己愛人的人暫時被擱置在一邊,報複之事可以後續再談。
此時——
“我要他死,還要他在死前受儘痛苦。”
烏蘇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魔尊,語調和緩,卻訴說著種種酷刑,
“我想要親自報複他。當然,魔尊和我目的相同,我清楚不過,我想我們應該能達成某些……共識?條件隨你開,魔尊也能參與。”
他話語中一片血山血海,而顧識殊對言語中提到的種種殘忍手段,卻也依舊能談笑自若,甚至拈起一枚果子,邊吃邊聽。
隻是他內心已經把烏蘇劃入黑名單範疇。
對傅停雪這麼多想法,當年仙尊怎麼就沒捅死他?
魔尊等妖皇說完,卻也沒有立刻急著去肯定或者否定,而是不置可否地側了側頭,讓侍女再次把酒滿上。隨後,他微微一笑,說出已經準備好的要求:
“我要妖界的麒麟骨。”
這是一個不上不下的要求,自然,麒麟骨是妖族先聖留下來的至寶之一,隨意交予彆族,屬於大忌;可同時它並沒有一個明確的作用,並且隻是寶物其中的一個,在烏蘇看來,價值其實沒有很大。
隻是,他思及那些一板一眼、陳腐古板的長老們定然會像要他們命一樣竭力反對。
烏蘇有點猶豫。
顧識殊看出了他的猶豫,順理成章地提出:“此事不急,妖皇若有心,此後細節我們尚可以再議。至於妖皇,暫時留在魔宮,略儘我魔族待客之道。”
“好,”
烏蘇已經思考到派自己的心腹悄悄地去將那麒麟骨取來,隨後來自己這裡複命。
先瞞著那些老家夥的眼睛,自己這麼大個靶子,就暫時不要回去了。
況且,這裡有傅停雪,還有那個拙劣的複製品“沈念”。
顧識殊便舉起酒杯,烏蘇也舉起酒杯,魔族和妖族的至尊在魔宮中似乎秘而不宣地達成了協議。
隻不過,最後時刻,顧識殊卻問了烏蘇一個古怪的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恨傅停雪?”
他方一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失言。
畢竟,此時他也扮演著一個無比仇視仙尊的敵人。
隻不過,他私心對此感到好奇。
顧識殊本來以為妖皇恨傅停雪,不過是百年前當眾被捅過一劍,此後過了許久,按理來說,恨意就算不能完全消解,也不會像他這樣咬牙切齒,依舊上頭,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
而烏蘇反而更奇怪地回看過去:
“當年傅停雪持劍傷我,”他慢慢地說,“傷口附了劍意,隻要他不死,便會時時折磨我,我已被這舊傷磋磨數百年,怎麼不恨?”
“倒是魔尊,他當年同你一戰,最是激烈。聽說你也被執劍貫穿胸口——難道你不理解我嗎?”
“怎麼會,”
顧識殊眼中一片晦暗,他笑意危險,
“他昔日傷我,傷口至今猶寒。我自會百倍回報回去。”
顧識殊身上魔氣暴漲。
烏蘇悚然一驚,不再疑惑。隻當這是顧識殊對自己的試探。
杯冷羹殘,宴席終了。
兩人的交局就此結束。
*
妖皇已經離開大殿,顧識殊卻若有所思地伸手覆蓋上心頭傷疤。
傅停雪的劍留下的舊傷。
在痊愈之後,除了留下傷疤,這個傷口似乎也沒有給他造成過什麼困擾。
更不像是烏蘇所說,日夜複發,寒氣入體。
不過思及被仙尊刺中那一刻清霜劍所爆發的刺骨之意,顧識殊倒也不奇怪被折磨了百年的烏蘇如今對傅停雪有那麼深重的怨念。
可是怎麼會呢?
當年傅停雪下手幾乎一點不留情,他拚勁最後的力氣毀了他半把劍,傷他修為至深,而這胸口的劍傷也幾乎損害了顧識殊的半條命,踉踉蹌蹌回到安全之處後,魔尊便失去了意識。
兩敗俱傷,互為死敵。
……怎麼想都比捅妖皇的那一劍要嚴重一點。
魔尊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