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總會讓你見到人的,”
魔尊笑望著他,而妖皇不知為何竟悚然一驚,覺得對方的笑意不達眼底,似乎自己才是入局之人。
不過他很快就笑自己小題大做。
酒釀醇厚,複仇的果實甜美,近前的好奇心要被滿足,還有什麼缺憾?
*
折磨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讓他時時刻刻處在恐懼之中。
沈念這幾日就是這樣過來的,他處處躲避,除了係統,還仰仗他在魔尊宮中釣到的幾條魚的幫助,這其中就包括方才到殿中報信的那個侍衛。
雖然那些人並不知道他為何要躲著妖皇,但是想來一個絕色美人躲著大人物,不難猜測他的顧慮。
沈念也不知道為什麼妖皇對他感起興趣,是偶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嗎?
應、應該不至於吧。
或許妖皇並沒有把魔宮的“沈念”放在心上,隻不過是無聊時隨意找到的寄托和消遣。
他不知道顧識殊的表述完全調起了妖皇的好奇心。
此時沈念坐在自己的殿中,用力絞著衣擺,焦慮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煮沸,但同樣,他的心中也充盈著一種即將化險為夷的僥幸。
畢竟妖皇來了這麼多天,也找了他這麼多天,卻一直沒看見他的臉。
或許,沈念想,顧識殊也對他多有憐惜,擔心烏蘇看到他之後也愛上他,畢竟萬人迷光環為他創造出了這樣一張絕美的臉。
對於自己的戀人,大部分人都有獨占欲。所以他躲著妖皇,魔尊並不在意,甚至給他送來了更多靈藥寶器安撫著。
不論怎樣,沈念膽戰心驚地在殿中等待著,他知道今天晚上過去,妖皇烏蘇就會帶走已淪為階下囚的青城劍尊傅停雪。
所以這是最後一個烏蘇留在魔宮的晚上。
或許無事發生,沈念安慰自己,他能夠像是從前那樣混過去。
折磨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時時刻刻處在恐懼中,直到最後以為自己能夠逃脫,卻發現終究是在劫難逃。
方才被打發走的侍從推開了殿門,他驚懼惶恐地看了一眼對方的眼睛。
不。
就隻有一個眼神的功夫,沈念就明白,此事不成了。
當對方將殿上的對話複述給他時,他忍不住全身的戰栗,這是把他逼到隻有一條絕路的岔口。
不能再無緣無故缺席了。係統警告他。
如果今夜他執意不去,且不說他做不做得到……
沈念瞥了一眼門前配著劍等著把他送去的侍衛,隨即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了目光。
此事茲事體大,甚至關係到妖魔兩界的交易,關係到魔尊要得到的麒麟骨。
若是他再強行推辭,顧識殊又會怎麼看他?
他一個小小的仙門弟子又憑什麼這麼害怕和妖皇見麵,就算對自己已經無比縱容,難道魔尊不會因此生疑,進而使他的整個攻略潰敗?
沈念幾乎要把自己的掌心摳出血來。
他覺得惡心、反胃、想吐,此時什麼也不願意做,什麼也不願意麵對,而係統卻在他的腦中像是拉開了報警器般無比尖銳地要求他,逼迫他。
不,沈念近乎孤注一擲般尋找著任何一點遮掩的手段,不,他不至於落入這種絕境。
所有人都喜歡他,他可是萬人迷光環的擁有者。
*
魔宮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烏蘇眯起眼睛朝外望去,就見到方才的侍衛終於回來複命,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顧識殊也瞧見了,他本來百無聊賴地用指節敲擊著桌麵,此時,聲音戛然而止。
“尊上,”那侍衛自知自己失職,硬著頭皮回複,
“沈小公子來了。”
他身邊的人帶著一頂純白色的麵紗,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容顏。
烏蘇默了一下,指著他問:
“你就是沈念?”
對方身上有一種令他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這裡卻讓他很不舒服。況且,千呼萬喚始出來,卻還帶著遮掩麵容的道具,這怎麼說都不像是誠心誠意要來進見。
而顧識殊也沒有再袒護。
大抵是覺得對方如此作態實在很不像話,便直接質問:
“妖皇要見你,你為何帶著麵紗?”
在麵紗下,沈念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不過可惜除了顧識殊能看見他的真容,其他人就算直接見了也會覺得是美人垂淚,痛苦不已。他死死地咬著嘴唇,隨後聲音顫抖地開口:
“尊上,我……我今天起來,發現臉上生了疹子,實在不能見人。但尊上記掛著我,要我赴宴,我怕驚擾了貴客,所以才戴著紗幕。”
紗幕不僅阻礙了旁人看到沈念的臉的目光,沈念在紗幕之中,也同樣看不清他人的眼光。
所以他不知道此時妖皇投向他的目光裡有幾分相信。
也不知道顧識殊的眼中是否多了冷淡。
他什麼都不知道,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也一無所知。
他隻聽見魔尊歎了口氣:
“也罷,先落座吧。倒是妖皇,此時舍得把麒麟骨交付給魔界了麼?”
烏蘇看向沈念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窺探和惡意。
不過他還是稍微被顧識殊的話拉回來一些心神,此時雖然意亂如麻,倒也不好立刻拂了魔尊的麵子,便喚自己的心腹去取麒麟骨來。
不過。
這是一種沒頭沒尾的煩躁,裹挾著妖皇此時的情緒,
這個沈念,他今晚一定要看看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