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雨(1 / 2)

好戲要開場了,但傅停雪並不是戲中的演員。

眼下這個情景,他出去哪裡都不方便,索性還是待在地牢之中,連偽裝都還沒有卸下,隻是一個人垂著眸子失神,慢慢地咀嚼著一些事情。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方才顧識殊替他整理到後麵的頭發,他伸手時碰到自己的肌膚,那一小塊皮膚就好像至今仍然在發燙。

傅停雪想,就算是知道對方已經不會再愛上自己,他的心臟還是會為對方而跳動。

所以他忍不住伸手也碰了顧識殊的頭發。

可是對方的反應卻讓他有點意外。魔尊這樣的人物,隨意被觸碰,即使是一個曾經相好過的故人,也不該完全縱容的。他又不是自己。

顧識殊看著他,手中的殺招消散了。

除了下意識的防備,他並不再阻止傅停雪,眼中隻有微微閃過的一點無奈,傅停雪離他的距離很近,足以看清他瞳孔深處映照出的自己。

……真的太近了。

傅停雪甚至覺得自己掩蓋了幾百年的喜歡能夠被對方輕易看穿。

不,那是害怕嗎,他想,可為什麼表現出來像是期待,像孤注一擲,像將一切心緒坦然地裸/露在對方麵前,期待他的審判。

他們明明不是愛人,卻逾矩地做了像是愛侶之間的事情。

仙尊的手順著頭發緩緩向下觸碰,直到碰到了自己閉上的眼睛。若是外人看來,他依舊是那一副冷如霜雪,不通情愛的模樣,但唯獨他自己知道……

一片漆黑中。

某些不切實際的願景再次滋長在心上。

顧識殊就像在試探他一樣,但沒關係。事到如今,傅停雪忽然覺得自己可以不再那麼虛假地去偽裝,他甚至想象了一下一個不愛他的顧識殊知道自己的愛意之後的反應。

手指貼著眼瞼,什麼也看不見,傅停雪卻微微勾起嘴角。

他信任顧識殊的人品,所以知道對方絕對不會嘲笑、厭棄、鄙夷這樣的自己。隻不過,除了讓自己陷得更深,這樣的事情並沒有任何好處。

這份喜歡,從來都純粹如傅停雪其人,沒有任何虛假。

更沒有值得羞恥的地方。

幾百年過去了,當時的桎梏煙消雲散,隻留下了他親手打造的枷鎖。

眼下,雖然隻是幻想中最不可思議的一種,但傅停雪想知道,若是這層枷鎖不在,而自己沒有行動,會不會永遠後悔下去。

他的靈魂乾渴,他會義無反顧地去做。

*

顧識殊在殿上喝酒。

他不像傅停雪那樣易醉,所以魔宮中常備有各種各樣的美酒,此時宴飲,便都大方地展示出來。

盛宴才剛剛開席,他搖晃著手中的金杯,杯中清澈的液體在燈光下輝映出潤澤的光芒。

妖皇烏蘇在他身側的客席,顯然心情很是愉快的樣子,甚至關心起魔尊喝的是什麼酒。

“梨花釀而已,”

顧識殊卻給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

雖然這酒釀好也需要水平,但怎麼也說不上貴重。

烏蘇聳聳肩,一口飲儘他手中價值千金,用無數珍貴靈草釀造而成的神仙醉,對魔尊奇怪的選擇不予置評。

容貌姣好的侍酒女子微笑著提來銀壺,為他重新滿上酒杯。

侍女的肌膚雪白,身上芬芳,當然,這是在魔界,一副容顏絕美的皮肉背後,或許藏著某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骷髏。她對著妖皇展顏一笑,烏蘇並不動搖,卻再次思念起了自己那個身嬌體軟、乖順聽話的小道侶。

他的眼中隻有念念,這些庸脂俗粉算什麼。

不過,順著這個思路,妖皇略轉了轉酒杯,又想到顧識殊宮中那個神秘而不露麵的“沈念”。對方如此明晰地對他避而不見,倒像是防著他做些什麼似的。

總不能是聽說他對同名同姓的人情根深種,就自以為自己也會看上他吧。

隻是好奇而已,烏蘇輕哂,看在他是顧識殊的宮中人,自己自然不會對他做什麼。但如此自視甚高,好生教訓一番,也好解他這幾日來的碰壁之苦。

此次宴席的主角是魔尊和妖皇的交易,也就是麒麟骨。大人物談條件做交易之前,總表現得不慌不忙,似乎很有閒情逸致做些彆的事情。

不過,也是時候上點主菜了。

魔尊的身邊並不留人侍奉,他飲儘杯中物,便轉過頭去詢問烏蘇:

“妖皇可是覺得到時候了?便將妖族的麒麟骨請進來吧。”

似乎因為喜悅有點飄飄欲仙,方才又多飲了幾樽,此時交易的內容已經塵埃落定,妖皇自然不再像原先那樣謹慎,而是笑著擺了擺手:

“我的誠意魔尊也看到了——倒是你宮中那個沈念,今日來了嗎?”

他方才早就粗略地掃了一遍殿中人,並無特彆出眾的姿容,若是這沈念就在他們之中,那倒是自己大題小作了,他反而要同情魔尊的審美不行。

顧識殊順著他的眼神向下略看了看,眼中自然地流露出疑竇和憂慮之色:

“我早就派人去請了,這個時候還沒有過來……”

此時,魔宮的屬下應景地一路小跑,當著他們的麵跪下,來向魔尊複命。

“尊上,沈公子說今日身體不便——”

妖皇打斷他,他金色的獸瞳望著那個下屬,而對方被妖族至尊的眼睛冷冷一盯,幾乎就要說不下去話。

“連理由也不換一個,”還好妖皇收回了視線,轉而去看顧識殊,

“今日本是成全兩全其美之事,魔尊還如此掩藏,麒麟骨已到,如此,不得不懷疑閣下的誠意了。”

顧識殊……他一直在等這句話。

等待妖皇自投羅網,主動發難,將沈念的行為上升到兩界至尊的嫌隙層麵。

雖然麒麟骨和傅停雪的交易談好,本已不會改變,但是烏蘇的態度卻絕不是無關緊要。

所以他晃動著酒杯,轉過目光安撫妖皇,又衝著來報信的侍衛投去冷凝的一眼:

“再去請他,告訴他眼下的情況,就算有什麼身體不適,也隻管大膽過來。”

那侍衛戰戰兢兢地低下頭稱是,隨後便再次離開主殿。

而顧識殊則命人再給妖皇滿上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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