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2 / 2)

忽然有風。

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光晃過眼睛,風從他的手腕邊刮過,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眼前的世界驟然從模糊到清晰。

沈念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聽見一聲清脆的物品掉落之聲,隨後,酒液的馥鬱全然流淌而出,隨著已經砸落在地上的金杯儘數灑落在地。

他麵前的妖皇猛然站起,他金色的眼中,瞳孔驟然豎起,像是看到了什麼匪夷所思之物,無數激烈的情緒在他眼中衝撞。

“你……”

他嘶聲叫著,伸出手要抓住沈念。

而沈念看著對方尖銳的指甲,忍不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他手中的杯盞還牢牢地執著,隻是酒液在大幅度的動作下也蕩了些許出去。

方才砸落的……是妖皇的金杯。

他的腦中渾渾噩噩,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要發生了什麼,隻是迷惑不解地盯著對方狂怒和狂喜的眼睛,識彆不出其中的意思,直到那些情緒終於聚攏為了濃重的困惑,直到他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

自己的臉。

自己那張被萬人迷係統扭曲過的,絕美的臉。

不會吧……他遲疑地將手伸向自己的臉,輕輕一模,卻什麼也沒有。

紗幕已然掉下。

沈念腿一軟,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他幾乎站不穩,更談不上做任何應對。他絕望地看著妖皇失態的樣子,又轉過頭看顧識殊。

魔尊高高在上,似乎對他們的風波一無所知。

他垂著黑沉沉的眸子看著自己,問:

“怎麼回事?”

*

顧識殊當然清楚怎麼回事。

他不僅打算看這兩人的戲,還專門給另外一個人提供了觀看的權力。雖然對方肯定不那麼想看到,不過,就在沈念走向妖皇時,顧識殊悄無聲息地捏好了法決。

此刻兩人的一舉一動,也都呈現給了那個倒黴的人族皇帝景千山。

但願他不被氣出病來。顧識殊毫無同情心地進行了一個虛情假意的祈福。

在先前的鋪墊下,烏蘇對沈念的好奇心已經達到了頂峰。況且,此時他生意已經和自己做好,倒也不必想之前那樣擔心自己態度的影響,

更何況,自己方才還以一種息事寧人的態度讓沈念先坐下。

若是這一次敬酒不弄出些幺蛾子,還真就不是妖皇了。

不過,他直接用術法召來的風掀開了沈念的麵紗,也算是意外之喜,甚至省下些試探。

顧識殊雖然心中有過這些思量,卻並不顯露出來,他垂下眸子,眼中偽裝好的驚疑之色暈開,似乎對階下兩人此刻複雜的氣氛一無所知。

此時麵對著自己戀人絕美的臉,烏蘇首先產生的卻不是對沈念的懷疑。

他的小戀人如此惶恐不安地看著他,眼神多麼脆弱,臉色也很不好,在萬人迷光環的作用下,沈念簡直含淚欲滴,似乎深有苦衷。

他下意識為他開脫,忽略掉了自己戀人出現在此處強烈的違和,隻是嘶聲不可置信地喊道:

“念念?”

烏蘇自認為絕對不可能認錯人。他伸手想要安撫自己的愛人,可沈念卻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緊緊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是怎麼回事?

妖皇的手伸出去,然後突兀地被留在半空中,他一向唯我獨尊,卻沒有預料到自己竟會落得一個兩手空空的尷尬境地。

腦中的懷疑被衝動上頭的愛意強行壓下,他還是衝著沈念繼續說:

“你怎麼會在這裡……念念,彆怕,是我啊,你快過來。”

而他的沈念在原地六神無主,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絕不能接過妖皇的手。

他忍不住抬眼向上看,魔尊此時蹙起了眉,似乎對麵前發生的一幕感到十分訝異和不滿。

烏蘇的手僵硬在空氣中。

他稍微恢複了一點理智,卻見自己的戀人雖然麵色慘白,梨花帶雨,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卻半點也沒有看向他。對方的眼睛裡似乎裝滿了如蜜一般的愛慕和憂愁,順著目光向上尋覓。

妖皇如遭雷擊。

他看的方向……是魔尊顧識殊。

不可能。

他的念念明明最是愛他,最是需要他,全世界隻有他一人。

但眼前人卻毫無疑問是記憶裡那個念念,不論是那世間無二的絕美容顏,還是訴說愛語的眼睛——雖然這雙眼睛此時並不看向他。

他腦中瞬時閃過千百種可能,唯獨不願意懷疑自己的戀人,恍惚間想到了自己最能接受的一種結果。

妖皇踉蹌地離開座位,走了兩步。

他如何走,沈念就如何避開他。

烏蘇雙目漫上赤紅之色,他死死地盯著沈念,眼中卻不乏愴然之色。沈念本來躲著他的眼神,卻見妖皇直直地將手指著顧識殊:

“是不是他逼你的……念念,告訴我,沒關係,我會為你做主,我不介意,是不是魔尊逼迫你在他身邊!”

沈念簡直要被嚇哭了。

他此前就算再是翻車,也從來沒有如此被動,如此狼狽。他的萬人迷光環確實好用,若不是這光環,恐怕此時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已經徹底動搖,但是——

他此時絕對不能順著妖皇的意思講。

他還要攻略顧識殊。

唯一的寬慰是,即使到了這個地步,隻要自己選擇妖皇,那麼他依舊會原諒自己,接納自己,把錯誤都歸在彆人身上。

那麼……同樣在他的萬人迷係統影響下的顧識殊應該也一樣吧。

就算,就算妖皇如此驚怒,魔尊的羽翼之下,他雖然損失慘重,但也不是沒有機會完好無損,繼續享受他無窮無儘的愛和財富。

所以沈念決絕地轉過頭,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妖皇。

棄卒保帥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做。

在外人看來,容顏絕美的少年頂著一張花容失色的臉重重地跪倒在了殿上,卻是衝著顧識殊的方向。他哀哀地說,似乎有無限難言之隱:

“請尊上為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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