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秦 第一個視頻(二)(1 / 2)

【沒錯,僅僅當了數天的皇帝,秦二世胡亥便發現了人生的真諦:越是勤政,就越會發現皇帝的能力是有極限的,除非超越於皇帝。

——所以他果斷開始了擺爛的人生。

以《史記》的記載,二世上位之後,丞相李斯常常與他議論國政,但每一次上奏,都會碰上二世與狗馬美人嬉戲。被打攪興致的二世因此大怒,對李斯日益疏遠。按史書的說法,這是趙高為了解決李斯所設下的毒計。但這計策下確是某種難以解釋的槽點——李斯又不是愣頭青,當然會窺伺皇帝的作息調整上奏的時間;能讓他三番兩次撞上皇帝在玩樂,那又是什麼緣故呢?

——大概是二世陛下的工作時間實在太短,連李斯這種精明人都琢磨不透吧。】

始皇帝:……

說實話,在聽到李斯與趙高共同矯詔時,他已經猜到了結局——兩人都是擅權專斷的個性,沒有自己壓製後決計不會相互容忍,遲早要決出勝負。但祖龍萬萬沒有料到,趙高最終解決掉李斯的,居然是這樣愚蠢簡單到不忍直視的計謀。

或許是反差實在太大,始皇帝負手瞥了一眼依舊昏厥的李斯,心中竟然不由生出一絲憐憫。幾十年來他們君臣戮力同心混一六國,與天下最傑出的人才鬥智鬥勇,見識過的陰謀詭計鬼蜮手段真是車載鬥量,不可勝紀。結果臨了了這奇謀淵深的李丞相竟然是栽在如此過家家一樣的白癡手段上,大概就是到了九泉之下,都要被六國的士人嘲諷得不能瞑目。

……不過仔細想想,這進展卻又詭異的合理——如果趙高真設下什麼詭秘莫測的奸計,那以胡亥的智力,恐怕未必能夠看懂。

秦始皇歎了口氣。

【而之後的發展則更加怪異。用不了多久,被打攪的不堪忍受的胡亥便輕信了所謂謀反的控告,將李斯問罪下獄,株連三族,留下了所謂黃犬狡兔的著名典故。

大概李斯直到死都難以相信自己的結局。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李斯都沒有死的理由。始皇帝死後李斯趙高清理政敵,朝廷中已經沒有可以治理國家的人才,胡亥必須在內政上仰仗李斯;其次,李斯與趙高都掌握大權,正該彼此製衡約束,如果輕易解決掉一方,豈非會對皇權造成巨大威脅?

胡亥當然很蠢,但總不至於蠢到連命不要了吧?

事實證明,李斯想錯了。

事實也證明,菜雞天然克高手,永遠不要與一個白癡來往過密,否則他會將你拉到他的境界,而後用豐富的經驗輕鬆的擊敗你。

當然,李斯畢竟是位高權重的三朝老臣,解決掉他還是花費了趙高不少功夫,而在向李斯下手之前,胡亥還做幾點微不足道的工作,譬如殉葬秦始皇的嬪妃,儘數斬殺秦宗室的公子與公主,始皇帝子孫由此夷滅無餘;譬如大規模修建阿房宮與馳道,毫無節製的使用民力;譬如胡亂調動軍隊,令五萬武士為自己馴養狗馬,導致關中防線極度空虛。

喔對了,還要補充一句——以上種種□□惡行,僅僅發生在登基第一年的七個月之間。

——看看人家這效率,是吧?

簡單來說,以秦二世皇帝的種種作為,即便夏桀商紂與他一比,那都隻能瞠目結舌,高呼後生可畏。

跪坐在皇帝之後的右丞相馮去疾硬著頭皮撐起了身體。這倒不是馮丞相膽氣獨壯,敢於冒著奇險去觸碰祖龍逆鱗,主要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先前提及什麼“鮑魚”、“臘肉”、“胡亥”時還可以裝死,但眼見這天音口口聲聲涉及大秦的社稷江山,那百官之首的丞相便不能不有所陳述了。偏偏皇帝親信的左丞相李斯已經癱在地上成了一塊死肉,那就隻有無奈背鍋的馮去疾來扛這個雷。

他膝行向前,勉力壓抑著心中

驚懼,叩首向皇帝呈報:

“陛,陛下,事關重大,是否派人將此處看管起來……”

否則閒雜人等冒險上山,要是看到了什麼熏蒸流程、宮廷秘聞,那該如何是好?

始皇帝終究是始皇帝,被反複刺激後儼然已經生出了抗性。雖然聽著頭頂在娓娓科普胡亥的高效率亡國□□,居然都依舊能保持勉強的鎮定。他緩緩點一點頭,又多說了一句:

“記錄下來。”

馮去疾如蒙大赦,趕緊俯首奉命,而後從腰間抽出來一隻小匣,抽出毛筆展開絹帛,就地便開始書寫——丞相地位尊崇,做這樣刀筆吏的瑣事原本算是侮辱;然而今日馮去疾揮毫潑墨,卻隻覺感激涕零,不能自已。真要有什麼不長眼的刀筆吏上前代勞,恐怕立刻會招來丞相的雷霆回擊。

開玩笑,好不容易有個差使可以轉移注意力,如若不趕緊抓住,難道還繼續跪伏在地如芒刺背,等著聽皇子的亡國流程不成?

——那是做臣子的該聽的嗎?!

【到秦二世二年,自覺已經完全穩當的胡亥將他的治國理念推向了頂點。七月,在天下洶洶皆反的背景下,二世以謀反不忠、治盜賊不力的罪名誅殺李斯、馮去疾、馮劫等,毫無疑義的向整個朝廷宣傳了皇帝的腦回路——所謂爛泥地裡豬打滾;隻要大腦足夠單純,就不會再有任何憂慮與痛苦。

於是,百官們立刻明白了一個小小的真理:這位秦二世皇帝是個古今罕見、天下無雙的傻嗶。不能再指望他擁有正常人的大腦。

與掌握權力的傻嗶共事是相當危險的。身段靈活的叔孫通博士因此腳底抹油,果斷溜之大吉。】

被驟然點名的馮去疾僵住了,毛筆懸在空中,落下老大一個墨點。

被譽為“身段靈活”的叔孫通博士身體一顫,隻能死死將臉貼在地麵,免得被近在咫尺的皇帝看見神色中的驚懼惶恐。隻能說天有不測風雲,縱使以叔孫博士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絕頂天賦,在如此驚心動魄的高端局之前也實在不堪一擊,唯有裝死了事。

而其餘大臣則更為驚懼了。他們捫心自問,三省己身——自己的才能有李斯李丞相的一半麼?自己阿諛奉承的水平有叔孫通博士的十分之一麼?自己的家世可以與馮去疾相提並論麼?

不行,當然不行。

他們或許不了解皇帝的幼子胡亥,但他們可太了解叔孫博士了——就連叔孫博士都伺侯不了的人物,這世上還有誰能應付呢?

僅僅一瞬之間,跪伏的百官便在無聲中達成了默契。

【也正因如此,我們才可以看到偌大秦朝如此之迅速的土崩瓦解——二世二年初時秦軍還能有效壓製義軍,到七八月時天下大勢就再不可問,連退守函穀都不可能了。雖然“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也”,但這亡國的速度未免過於驚人,即使廣神都隻能自愧不如,高呼前輩不可戰勝。

當然,公允來說,這三年速通亡國的記錄也實在不能全甩鍋在胡亥身上——雖然這位的確是敗家子裡罕見的奇才,舉世無雙的千古一弟,但他接手的帝國也並非完美無瑕,甚至可以說危機四伏。這些隱伏的危機與胡亥舉世無雙的敗家才華相結合,才有這令人瞠目結舌的亡國速度。

始皇帝的功業當然是偉大而輝煌的,但輝煌背後卻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如果抹去史冊中祖龍那些耀眼的功業,暫時無視掉那些煊赫的巡遊、臨幸、勒石紀功,那麼我們會看到相當之尷尬的記錄:

始皇帝二十九年,張良以力士刺殺皇帝於博浪沙,誤中副車;

始皇帝三十一年,祖龍微行鹹陽,於蘭池遇盜,武士殺之,大索關中三日,無所得;

此外,還有那句永久銘記於曆史的名梗:始皇帝出遊會稽,前楚國餘孽項羽與叔父一同圍觀,竟然可以當

眾感慨:“彼可取而代之!”

種種征兆回響於史冊的間隙中,毫無疑義的指出了新興的秦王朝的危機:亡國的六國士人仍舊怒火不熄,潛伏在各處等待著發動致命的報複;而原本強大、精密,征戰天下的國家機器也漸漸出現了鏽蝕,各地的郡守們縱容叛賊在自己的地盤上來去自如,甚至與他們共同議論大事,允許他們乾涉屬地的政務、秘密豢養死士,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你說郡守們是在想什麼呢?他們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當然,如果說士人與官吏們的居心叵測隻是火苗,那麼始皇帝役民過甚,那些不堪勞役的百姓的呻\吟便是滿地的柴草。秦朝的天下絕非安若泰山,而根本就是端坐於積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