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話大師(1 / 2)

小胖子穿得很暖和, 站在城門外等他們,遠遠看去像一顆牛肉丸。

小胖子看見了他們, 很興奮地向他們招手, 問:“怎麼樣?還順利嗎?”

江晚搖搖頭,正要和他詳細說剛才發生的事情, 忽然手被輕輕地拉了拉。

薛師兄連眼前這個所謂的“百曉生”也不信了,懷疑他是不是被人收買過。

她心領神會,閉上嘴乖乖地待在一邊。

薛師兄隻是搖搖頭, 說:“不順利,沒有到望鄉台。”

小胖子追問:“怎麼沒到呢?是迷路了嗎?還是遇見了什麼特彆凶惡的亡魂——”

他的聲音忽然停了。

江晚方才站在薛師兄身後, 周圍又暗, 現在終於走到有光亮的地方來了, 能夠看清她的樣子了。

她的那件坦領半臂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現在身上隻有一件中衣,衣領還沒有完全恢複原狀,看得出有人打開過。

小胖子眼裡的震驚明晃晃的,但是他反應很快, 立刻低下了頭, 假裝什麼也沒有看見。

江晚:“……”

她想從戴在手上的芥子環裡找件外衣披上,但是一摸發現自己手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了。

“被那個紅衣女人拿走了。”薛師兄的聲音很低, 隻有他們倆個人能聽見,隨著這句話停在耳邊,她身上罩上了一件墨色的長袍。

長袍上刺著一隻引頸欲飛的仙鶴。

衣袍上身之後, 立刻截短衣袖、收縮腰身,自行裁剪成和她身量相宜的尺寸。

薛師兄解釋道:“我身上沒有女人的衣服。”所以隻好拿自己的衣服給你改。

江晚:“……”

衣服上有他的氣息,那種好聞的雪鬆和風信子的混合香。

她原本想頂一句“這對兄妹來說也過分了”,但是現在她沒臉說這話……

她認為這趟旅途不順利自己占有非常大的原因。

小胖子像是篤定他們碰見了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矣的遭遇,接下來再也沒有追問什麼,隻是說:“沒關係的,明天還可以再去一次,沒關係的。”

對,今天是第五天,今天晚上才是第五天晚上,還有機會。

江晚覺得十分慶幸,至少不是因為自己導致師兄沒有見到弘陽仙長,愧疚自責的話先不說,她自己選的那個任務“幫薛師兄見到弘陽仙長”就沒法完成。

在鬼城前匆匆分手,小胖子趕著回去睡回籠覺,約定好正午再見。

江晚見他走了,正要和薛師兄說說剛才的事情,立刻迎麵撞上了之前一起等鬼城開門的那對兄妹。

妹妹應該是哭過了,眼圈都是紅的,看見江晚的第一眼整個人神情都不對了,如果一定要描述,那麼大約是“震驚——懷疑人生——恍然大悟——懷疑人生”。

江晚知道她看出什麼來了。

她身上這件黑色外袍就算是改小了,也很容易能看出來是男款的,畢竟哪個妙齡女兒家會一身烏漆墨黑,又不是去當姑子。

而這位妹妹的心路曆程大約是,“臥槽剛才那個姐姐隻是去了躺鬼城為什麼衣服都變成男款的了”“看起來很像她師兄的衣服到底是哪裡的師兄妹關係會那麼親密”“!!!!!!!”“他們不會是未婚夫妻吧!!!”“他們到底乾了什麼以至於那個姐姐自己的衣服都沒了”……

江晚:“……”

江晚剛想解釋兩句,那個總是晚來半步的哥哥再一次衝出來把自己妹妹領走了,還訓斥她:“知道什麼叫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叫你好好念書從來都不聽我的……”

江晚:“……”

薛懷朔:“……”

江晚看了一眼自己師兄,他聽見那對兄妹的話之後抿了抿嘴,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隻覺得他整個人平添一股難言的隱忍氣質。

她腦內忽然冒出一點點殘存的記憶。

也不算記憶,就是一點點情緒,惑術解除之後,就像是大海退潮,雖然海水浪花全數沉入大海,但總會留下一點點痕跡,比如說貝殼,證明大海曾經來過。

她記得,身處險境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完蛋、恍然無措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聽見有人把門砸開,那一瞬間,“會有人來救我的”。

就像是幼兒園小朋友下課了,端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會有人來接我回家的”。

她伸手去拽自己師兄的衣擺,講了句俏皮話:“什麼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本質上還不是欺負和尚老實嘛。”

薛師兄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這句俏皮話和緩半點,他說:“天亮之後我們再去見一趟那個算命先生,她可能也有問題。”

江晚點頭:“那我們現在去乾什麼呀?”

薛懷朔說:“你回去試試自己調息,看剛才那麼久的惑術到底有沒有傷到身體,我剛才沒敢太仔細查看。”他的修為對普通修道者的傷害不亞於惑術。

江晚好奇道:“惑術對人的神識真的會有那麼大的傷害嗎?”

“對,惑術一開始是被分為傀儡術的,核心目的就是把活人當傀儡調動。”

“那如果施術者沒有顧忌不傷害我,我現在是不是會受很重的傷?”

薛懷朔瞥了她一眼:“惑術主要傷害的神識,重傷倒不會,就是削弱你的智識水平。”

簡言之,變成弱智。

江晚:“……”

薛懷朔繼續說:“惑術已經是十分艱深的術法了,幕後之人還能控製住不傷害你的神識……證明他對惑術的研究領會都具有很高的造詣,是個很難對付的人。”

江晚明白了。

對手很難搞,還不知道是誰,大佬覺得可能帶不動她。

江晚很有“拖後腿隊友”的自覺,十分乖巧地說:“我今天晚上就不去了吧,我在幽都等你。”

反正幽都懸空之後時間就會停滯,也不怕有誰來搞她。

薛懷朔點頭:“也好。”

他們進了幽都城,隨便找了家客店,好在接待人住宿的旅店基本都是24小時營業的,這還是很容易的。

“你好好調息,不要偷懶。”薛師兄囑咐了一句,“我去給你找點清心鎮幻的東西來,不然待會兒頭痛起來。”又要哭。

江晚擺手說:“這個不急的。”師兄你還是先忙弘陽仙長的事情吧。

薛懷朔神色一滯:“為什麼?”

江晚看了一眼正在做客房登記的櫃台先生,踮起腳,拽了拽師兄的衣服,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薛懷朔不明就裡地低下頭來。

“師兄,那個鯤鵬的指環,我身上還有一個沒被拿走。你記不記得,我大腿上還戴著一個。”

薛懷朔:“……”

他立刻回想起自己半個時辰之前,在榻上被她牽著手去撫摸大腿的時候,確實摸到了一個環狀金屬,但是當時熱氣熏了滿頭滿臉,滿懷的溫香暖玉,沒有太留心。

薛懷朔:“……”

江晚說完了,拿過店家遞來的鑰匙:“那師兄我走了?”

薛懷朔點頭,看著她在走廊儘頭轉過彎去,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見一陣輕巧又急促的腳步聲。

“師兄師兄,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平章師妹身上那件墨色外袍隨著她跑動的動作在空中飛揚,繡在衣袍上的那隻仙鶴翅膀揮動,仿佛要從她身上飛走。

“什麼?”

“師兄啊,”平章師妹十分嚴肅地看著他,她有這麼正經的表情屬實不多見,“你真的想和我結拜為兄妹嗎?”

薛懷朔沉默地看著她。

平章師妹絮絮叨叨地勸他:“我關心彆人的方式很爛誒,特彆是關心親戚的方式,你真的不要再考慮一下嗎?怎麼看都是你吃虧誒。”

“怎麼個爛法?”他沒看出來。

“比如啊,比如師兄你喜歡吃豬蹄,那我關心你的方式就是天天煮豬蹄,煮到你很煩,煩到說我,我特彆傷心地去菜市場散心,一看見豬蹄,立刻就想起你來,再回過神來手上已經拎著幾個豬蹄了,這雖然是關心你,但是很煩人的,我自己也覺得很煩。”

薛懷朔:“……”

薛懷朔:“我不喜歡吃豬蹄,你不用擔心。”

江晚揮揮手:“我也不喜歡去菜市場散心,這就是打個比方。”

薛懷朔:“單論這個的話,我覺得可以接受。”

平章師妹瞪大眼睛:“我還會希望你早睡早起,就是那種半夜來敲你房門催你‘還不睡’,大早上起來敲你房門催你‘還不起’的那種討厭欸!”

薛懷朔:“為什麼早上要催我起來?”

“嗯……可能因為我燉了豬蹄,要催你起來吃。”

薛懷朔:“……”

薛懷朔:“我真的不喜歡吃豬蹄。”

“而且,”他說:“我沒有晚上睡覺的習慣,一般都是在調息,你什麼時候來敲門都沒關係的。”

江晚:“……”

江晚垂頭喪氣:“好吧,既然這樣,那……那我們找個時間……結拜一下吧……”

薛懷朔有點不能理解她的垂頭喪氣,不是她說的仰慕他嗎?能和仰慕的人關係變親密,這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啊。

難道她已經不在仰慕他了?

是因為他的眼睛嗎?

“我能夠理解你,”師妹走遠之後,一邊的櫃台先生忽然出聲,一臉“大兄弟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有的時候,姑娘雖然很漂亮,但是就是不是心目中的那個人,能理解。不過這姑娘長得漂亮性格又好,你這個做哥哥的可要儘職,以後可得留心妹夫人選啊,不要所托非人。”

薛懷朔說:“不,她不會嫁給彆人的。”

櫃台先生一愣,腦海裡不知道一瞬間轉過多少虐戀情深強取豪奪的話本,小心翼翼地問:“那……您打算娶她?”

薛懷朔很嚴肅地回答:“我是她哥哥,我不能娶她。”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但是她也不能嫁給彆人。”

櫃台先生:“……”

所以這麼好的女孩子,就該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