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2 / 2)

能讓王妃看中做女婿,即使有娘家侄子的光環加持,也不會真的是醜八怪,但四娘子的審美......想到四娘子院子中最常見的‘妖豔賤貨’臉,紀新雪不由陷入沉默。

而且四娘子才八歲,王妃未免太著急。

嘉王也沒想到王妃會如此著急。

王府大宴前,王妃曾與他說過大娘子的婚事,嘉王當時就很不高興,大娘子才十二歲,怎麼也要留到十八歲再嫁人。

沒想到王妃不僅急十二歲的女兒,連八歲的女兒都要急。

想用他的女兒去扶持娘家?

無知蠢婦!

“去你小阿婆那裡住幾天,好不好?”嘉王斂去眼中的戾氣,仔細哄仍舊紅著眼睛的女兒,“我讓人給你縫製一套朱紅流光錦廣袖馬麵裙,縫製繡紋的地方都有寶石。”

四娘子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

當然好,她早就想要一件這樣的衣服。

但阿姐沒有的東西,阿娘肯定不會給她做,上旬寒梅院考核她又拿了‘丁’等,還要求著阿耶攔著阿娘罰她,根本就沒臉求阿耶給她做如此華貴的衣服。

她無聲加大手臂上的力氣,悶聲道,“不要醜八怪!”

否則她寧願不要衣服。

嘉王勉強壓下去的怒火再次湧上腦門,壓著嗓子保證,“好,以後給你選個天人之姿的夫婿。”

紀新雪對探索王妃的愚蠢毫無興趣,反正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無論王妃有多少的奇思妙想,都翻不出嘉王的手掌心。

聽見嘉王喊他,紀新雪立刻應聲,“阿耶?”

“帶你四姐去你小阿婆的院子,讓人給她熬碗安神藥喝。”嘉王放下四娘子,對紀新雪道。

他不打算讓四娘子看到王妃的醜態。

“我不喝藥。”四娘子仗著嘉王這會脾氣好,試圖對嘉王撒嬌。

嘉王不為所動,“衣服不做了。”

四娘子毫不猶豫的做出抉擇,“我喝安神藥!”

嘉王滿意的點了點頭,眼角餘光見到虞珩,忽然看向紀新雪,“他來做什麼?”

紀新雪實話實說,“小郡王說要給我送謝禮。”

嘉王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謝禮呢?”

紀新雪轉頭看向遠處雙手空空的虞珩。

嗯?謝禮呢?

不會慌亂之中扔了吧......紀新雪眼中滿是可惜。

嘉王見紀新雪的反應,就能猜到是什麼情況,他拍了拍紀新雪的肩膀,留下句‘先去你小阿婆的院子,再帶小郡王走動。’。

他今日委實沒有心情與小輩寒暄。

四娘子目送嘉王離開,倒在地上的王嬤嬤和其他瑟瑟發抖的仆人們也都被鬆年叫來的人提走,眼中忽然浮現擔憂,低下頭小聲問紀新雪,“阿娘不會有事吧?”

紀新雪不太確定四娘子的‘沒事’是什麼程度,隻能含糊道,“等你回自己的院子時,就能看到王妃了。”

畢竟王妃隻是離譜還沒有到犯罪的程度。

四娘子重重的點了下頭,臉上重新浮現雀躍,對她來說,能在蘇嫻的院子裡生活,遠離身邊嬤嬤的說教,快樂不亞於去府外玩耍。

紀新雪見四娘子不再惦記王妃,也沒有去給王妃求情的意思,悄悄鬆了口氣,轉頭去找虞珩,卻看到剛才還兩手空空的虞珩,正捧著沾著草屑的雕花木盒朝他走過來。

四娘子有點怵虞珩麵無表情時六親不認的氣勢,悄悄往紀新雪身後躲半步,小聲與虞珩打招呼,“小郡王。”

虞珩點頭回禮,“宣明縣主”

“我還以為盒子丟了,沒想到還能找到。”紀新雪露出驚喜的笑容,拿出帕子擦淨虞珩雙手上沾染的草屑,又去擦木盒。”

無論價值如何,都是虞珩專門準備的謝禮。

要是就這麼丟了,或者在慌亂中被毀去,難免會讓人覺得可惜。

虞珩嘴角浮現小小的弧度,以目光示意紀新雪去看不遠處的花叢,“我將它藏了起來。”

二人相視而笑。

四娘子看看虞珩又看看紀新雪,有心想問木盒中是什麼東西卻莫名覺得張不開嘴。

到底是受了委屈和驚嚇,即使已經被嘉王安撫過,見到蘇嫻的時候,四娘子仍舊抹著眼淚,不管不顧的往蘇嫻懷裡鑽。

她真的很害怕,尤其是嘉王離開後,她總是忍不住去回想被王嬤嬤牢牢控製在懷中無法呼吸時的感受。就算緊緊抓著紀新雪的手,四娘子也經常會有呼吸困難的錯覺。

但她是姐姐,她要勇敢,不能讓阿雪也跟著她害怕。

旁邊還有小郡王在,她不能給阿耶丟臉。

看見蘇嫻,四娘子就像是見到主心骨,立刻放棄‘姐姐’這個值得驕傲也充滿責任的身份,隻想縮在蘇嫻懷中儘情的訴說自己的委屈。

蘇嫻心疼四娘子也沒忘記紀新雪和虞珩,柔聲讓他們去紀新雪的屋子說話,不必擔心四娘子,如果他們在這裡,四娘子反而會不好意思,將情緒都憋在心裡。

紀新雪心不在焉的帶著虞珩離開,暗自感歎自己不夠細心,忽略了今天發生的事帶給四娘子的傷害,還以為有嘉王的安慰,已經讓四娘子走出陰霾。

虞珩將一路捧著的雕花木盒舉在紀新雪眼前,表情和語氣都極為認真,“謝謝。”

紀新雪被虞珩鄭重其事的神情感染,雜亂的心情忽然沉靜下來。

“不客氣?”紀新雪接過雕花木盒時,故意隻眨了下右眼,原本嚴肅到沉重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

將雕花木盒擺放在妝奩旁,紀新雪小心翼翼的去摸雕花木盒邊緣的小機關,輕輕掰開暗扣,拿下盒蓋。

木盒裡是十個巴掌大的白色寬口矮瓷瓶。

紀新雪放下手,滿臉真誠的望著虞珩,“如果是胭脂水粉,我拿去送給姐姐們,你會生氣嗎?”

虞珩似乎沒想到紀新雪會這麼說,認真思索了一會才開口,“送給你的東西,隨便你怎麼處理,我為什麼要生氣?”

隻要紀新雪收到禮物的時候臉上有笑容,對於虞珩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見虞珩臉上沒有半點為難或者勉強,紀新雪才徹底放下心,眼中重新浮現期待。

頭一個罐子中是朱紅色的粉末,色彩算是紀新雪在這個時代看到最正的紅,不知道裡麵摻了些什麼,竟然在自然光下隱約閃爍亮光。

虞珩為紀新雪解釋,“這是辰砂粉,裡麵摻了些金粉。”

紀新雪點了點頭,又去看其他罐子裡都是什麼。

與頭一個罐子並排的罐子中還是一片朱紅,卻不是粉狀而是稀稠的膏狀。

第二排的兩個罐子中同樣是相同顏色的粉末狀和膏狀,是鮮亮的橘黃色。

第三排的罐子中是帶著玻璃光澤的藍紫色。

第四排的罐子中是流淌著光暈的墨綠色。

第五排的罐子中是醇厚的白色

“是顏料?”紀新雪滿臉詫異的看向虞珩。

在這個時代,有顏色的東西都極為珍貴,顏料更是最沒有必要的奢侈品。

隻有天然礦石經過複雜的過程,才能得到很少的顏料。

紅色和黃色算是這個時代最容易得到的顏色,分彆來自朱砂和牛黃,但虞珩送給他的顏料色彩極正,必定要耗費更多的原材料和更多的時間,更不用說裡麵還摻了金粉和銀粉。

至於藍紫色、墨綠色和白色的顏料,紀新雪隻能依稀記起來,墨綠色的顏料是由孔雀石製作,這種石頭皆是番邦小國進貢,極少會流入民間,就算是有價格也不會有人賣,更不會有人敗家到將孔雀石磨成粉末,製作成顏料。

除非是繪畫大家想要留下傳世之作。

虞珩點了點頭,“你很有繪畫天賦。”

他不必再問紀新雪是否喜歡這份禮物,紀新雪眼中的驚喜已經告訴他答案。

可惜時間太短,來不及將他收藏的寶石製作成顏料,隻能從彆人手中換取,不僅顏色少,量也不算多。

紀新雪厚著臉皮認下虞珩的誇獎。

如果寒暑不歇的堅持十年算是天賦,他確實能當得起‘天賦’二字。

“我用這些顏料為你畫幅畫,如何?”紀新雪仔細的檢查每個瓷瓶的封口處,生怕沒蓋嚴瓷瓶會導致顏料受損。

虞珩送來如此貴重的禮物,就算是謝禮,也讓紀新雪產生很大的壓力,偏偏又狠不下心拒絕。

隻能選個折中的辦法,將禮物用在虞珩身上。

虞珩瞳孔無聲放大,萬萬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驚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隻要你不嫌棄我的畫法和傳統畫技風格不太一樣。”紀新雪稍作思考,與虞珩商量,“我先畫點彆的東西練練手,你也可以在看我的草稿後,再考慮一下。”

“不需要考慮。”虞珩立刻接話,聲音中暗含極為少見的急切。

可惜紀新雪正在思索為虞珩畫什麼樣的畫,沒有在意小小的不同尋常。

直到走出嘉王府的大門,虞珩仍舊滿腦子都是紀新雪答應他的畫,心不在焉的讓仆人將馬車趕去他取顏料的琳琅樓。

老掌櫃見到虞珩去而複返,立刻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觀察虞珩的表情。

他已經知道虞珩將那盒比金子還貴的顏料帶去嘉王府,卻不能肯定虞珩去嘉王府是為了見誰。

將虞珩暗含肅殺的眼神和放鬆的姿態收入眼底,老掌櫃滿心茫然。

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再準備些繪畫上能用的東西,明日送去嘉王府。”虞珩吩咐老掌櫃。

老掌櫃聲如洪鐘般的應聲,眼中的警惕散得乾乾淨淨。

還是在畫上能用到的東西,定是和顏料送給同一個人。

能連續兩日都在嘉王府中,必定是嘉王府的主子。

大概率是宣明縣主或者寧淑縣主。

莫長史被逼得隻能困守封地,他在長安亦是心驚膽戰。

生怕小郡王受祁六的蠱惑,生出去袁州找祁六的想法。或者突然被哪個與英國公府關係親密的女郎迷住,非卿不娶。

猜到讓虞珩頻繁送禮,還格外上心的人是嘉王府的縣主,老掌櫃臉上的笑就沒收斂過。

老郡主在天之靈保佑,定要讓小郡王心想事成。

英國公府的人再怎麼喪心病狂,碰上嘉王府的明珠也要有所顧忌。

長安腳下,哪個消息靈通的人不知道嘉王最護兒女?

“老奴這就去讓人準備,專挑最好的東西撿,明日親自送去嘉王府。”老掌櫃為虞珩倒了杯茶,語氣十分殷切。

虞珩動了動嘴唇,閉眼遮擋煩躁。

他想親自將東西給紀新雪送去卻找不到理由。

若是連續送兩天的謝禮,會不會讓彆人覺得紀新雪貪他的財?

那些隻會嚼嘴皮子的賤人,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茶盞放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虞珩麵無表情的點頭,“嗯,你親自去送,再讓人去看看京郊的小馬如何,過幾日,我帶......”

虞珩忽然轉頭看向老掌櫃,在老掌櫃炯炯有神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他有種這個掌握安國公主府在長安所有經營的老頭,想要生吞了他的錯覺。

“帶誰?”老掌櫃迫不及待的追問。

虞珩忽然生出彆扭的情緒,轉過頭避開老掌櫃的視線,“你彆管,喂好剩下的幾匹小馬,我要送給......同窗。”

“哦”老掌櫃陰陽頓挫的應聲,是寧淑縣主啊。

肯定是個溫柔賢淑的姑娘,能柔聲細氣的撫平小郡王的委屈。

虞珩心中亂竄的小火苗被老掌櫃激成熊熊燃燒的大火,橫衝直撞的想要衝出胸膛。他煩躁的皺起眉毛,終於忍無可忍,猛得站起身往外走。

想來是最近天乾火大,回頭讓柳太醫給他開副下火的方子。

老掌櫃沒能追上虞珩的步伐,捏著胡須站在花廳門口兀自傻笑。

他吹了半晌冷風,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

正想去找人收集繪畫用的好材料,再吩咐人去京郊的大莊上仔細準備。一陣風似的離開的虞珩忽然出現在回廊轉角處。

虞珩停在老掌櫃麵前,眉宇間閃過遲疑,猶豫良久,才對老掌櫃勾了下手指。

老掌櫃何曾見過虞珩這般糾結的模樣,立刻將彆的心思都放在一邊,凝神俯身去聽虞珩的吩咐。

虞珩的聲音細不可聞,多虧老掌櫃長年習武耳力絕佳才能聽清,“寧淑縣主的表兄今日有去赴嘉王府的宴,你去查查,是哪位表兄。”

老掌櫃重重的點頭,“小郡王放心,明日我會安排人去國子監給你送百味齋的糕點,那個人會將‘表兄’的全部信息都告訴你。”

“我隻想知道是哪位表兄。”虞珩下意識的強調,又怕老掌櫃真的隻打聽排行,十分彆扭的補了一句,“其他信息隨便打聽一下就行。”

老掌櫃暗自掐緊手心,聲音越來越輕,“您放心,肯定是‘隨便’打聽。”

虞珩還是不滿,卻說不出是哪裡不滿,隻能將罪名繼續歸結在‘天乾火大’上,沉著臉離開。

虞珩轉身後,老掌櫃的表情越來越古怪,好不容易堅持到虞珩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已經靠在門邊委頓在地上。

如果有人在老掌櫃身邊,就會聽見壓在嗓子眼的‘哈哈’聲。

隻是老掌櫃不經意間抬起頭的時候,昏黃的夕陽除了照亮他頭上的白發,偶爾還會照亮他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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