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合一(1 / 2)

紀新雪見嘉王終於肯開口,狠狠的鬆了口氣。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嘉王,以坦然又誠懇的態度麵對錯誤。

能讓嘉王如此鄭重其事的與他談話,肯定不會是小事,說不定是能要命的細節。

聽見嘉王問他新衣服的時,紀新雪眼中閃過狐疑,仔細回想新衣服的款式。

難道是那些衣服有逾製的地方,被人抓住了把柄?

可惜紀新雪對新衣服不是很感興趣。

紫竹剛開始往繡樓送新衣服的時候,紀新雪還會親自去看每件衣服的樣式。

後來繡樓裡的新衣服越來越多,紀新雪根本就分不清今日看的衣服和昨日看的衣服有什麼區彆,乾脆不看了,直接讓碧絹和晴雲將新衣服收起來。

如今試圖回想新衣服的細節,紀新雪滿頭霧水,越想越茫然。

嘉王問完話後,雙手抱胸,不動聲色的將紀新雪臉上所有的變化都收入眼底。

第一時間沒在紀新雪臉上看到類似心虛、羞澀的情緒,嘉王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緊繃的背脊和肩頸稍稍放鬆了些。

但嘉王萬萬沒有想到,紀新雪先是認真思索,然後滿臉茫然,居然對他說,“阿耶,我讓碧絹和晴雲將新衣服都拿來給你看看?”

鬆年將父子兩人,從一臉茫然變成二臉對著茫然的模樣收入眼底,立刻低下頭去。

父子本就極為相像,再做出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簡直......

書房內詭異的沉默持續許久,忽然響起嘉王惱怒的聲音,“我看你的新衣服做什麼?”

是想讓我誇你的新衣服,還是想讓我誇給你做新衣服的人?

紀新雪不明白嘉王為什麼要生氣,老實答道,“我已經記不清新衣服都是什麼樣式,可能沒法告訴阿耶細節,阿耶可以自己看。”

說罷,紀新雪眉宇間閃過濃濃的擔憂,“如果我的新衣服出了問題,小郡王的新衣服會不會也有問題?”

不知道虞珩有沒有因為貪圖涼爽,已經穿上新做的衣服。

嘉王以手杵額,放棄猜測紀新雪的想法,咬牙切齒的道,“我哪知道你的衣服有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難道不應該是送你衣服的人嗎?

無事獻殷勤......哼。

聽了嘉王的話,紀新雪臉上的茫然更甚,忽然覺得右臉一疼,已經落入嘉王的手中。

紀新雪對這個流程太熟悉了,立刻含糊不清的認錯,“哥哥,我錯了。”

以往無所不利的招式沒起到半點作用,嘉王非但沒有鬆開手,反而抬起另一隻手將紀新雪的左臉也掐住,“虞珩為什麼要送你衣服?”

紀新雪眉宇間的茫然立刻散得乾乾淨淨,轉為熊熊燃燒的憤怒,“特忠於行明擺......”

嘉王一個字都沒聽懂,隻能先放開掐著紀新雪臉蛋的手,讓紀新雪能好好說話。

紀新雪提起虞珩的大漏勺行為,立刻來了精神。

從虞珩一年多的時間,給英國公府的人送了價值五萬多兩銀子的各色節禮、壽禮說起。

到虞珩身為在寒竹院上學的小郎君,居然還要給長輩送節禮,可見英國公府的長輩有多不要臉。

再到虞珩雖然已經認識到錯誤,並有改過自新的意思,但漏勺的習慣已經養成,必須要時刻有人盯著,才能徹底板正。

......

最後才得出結論。

如果他不收下衣服,衣服就會便宜虞珩的堂姐堂妹們。

紀新雪剛開始吐槽的時候,嘉王還有心思結合紀新雪的表情,逐字逐句的去分析紀新雪的話。隨著紀新雪的語速越來越快,表情也越來越痛心疾首,嘉王已經閉上眼睛,恨不得將吵得他頭痛的人攆走。

好不容易等到紀新雪自己閉上嘴,嘉王揉了揉隱隱發疼的額角,冷漠的開口,“這是彆人的家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紀新雪不假思索的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嘉王‘嘖’了一聲。

他還以為小四和小五雖然年紀相近,卻因為從小境遇不同,性格沒有半點相通的地方,沒想到......相通的地方竟然是憨傻。

鬆年見紀新雪說了很多話,特意倒了盞溫水給紀新雪。

嘉王抬起頭,沉默的看著紀新雪揚起的下頷線,再往下點的位置是喉結。

如今紀新雪年紀尚小,那個位置還不明顯。

也許再過五年,或者更長的時間,那裡會凸起與女子截然不同的弧度。

當年讓紀新雪以女孩的身份活下來的時候,嘉王沒去想太遙遠的事,他隻是不想讓‘生來就是成藥引’這樣殘酷的命運,落在他的孩子身上。

但他不止有小五一個孩子,他還有其他孩子。

所以發現鐘娘子真的蠢得以為憑借她的苦苦哀求和多年的體己,就能買通焱光帝派到王府的接生嬤嬤時,嘉王隻是冷眼旁觀。

頭兩年,紀新雪還沒學會說話的時候,嘉王曾悄悄去看過紀新雪。

可能是鐘素孕期擔驚受怕的緣故,紀新雪小時候,身體極為孱弱。

嘉王曾動過心思,讓紀新雪悄無聲息的‘暴斃’,今後無論去哪,都會有平安富貴的生活,也不會再連累王府的其他人。

如果......如果他還能更進一步,也能將這個孩子再找回來,哪怕隻能認為義子,或者作為朝臣留在身邊,也能全他們的父子情分。

那段時間,嘉王忽然愛上遊記,暗自圈點無數氣候適宜的地方,卻被察覺到端倪的蘇昭儀狠狠斥責。

嘉王幡然醒悟,他能瞞過焱光帝一次已經是僥幸,絕不能用全家的性命再去賭第二次。

此後發生的所有事都證明,蘇昭儀沒有錯。

紀新雪三歲的時候,焱光帝突然將兩名隻負責給皇帝診脈的禦醫和半個太醫院都遣到四皇子府。

過了幾日,四皇子被杖責,嘉王才知道,被遣到四皇子府的禦醫和太醫,是給四皇子府那個隻比紀新雪小一個多月的小娘子診治。

那個小娘子得了場風寒,險些夭折。

焱光帝始終都沒忘記因為是小娘子,所以沒能成為藥引的孩子。

這個認知讓嘉王惶恐、憤怒,砍碎了張榆木桌子才冷靜下來。

嘉王早就認清焱光帝的涼薄。

唯有對焱光帝有用的人,才能被焱光帝記住。

焱光帝是顯然信了那個道人的話,認定那年出生的孩子對他有益,哪怕暫時用不上,也不許‘浪費’。

嘉王沒辦法改變焱光帝的想法,隻能竭儘所能,讓焱光帝將紀新雪排在後麵。

隻有讓紀新雪平凡的長大,站在堂姐堂妹們中間,絲毫不顯得違和,才不會引起焱光帝的注意。

紀新雪從王府角落裡的院子走出來,成為寧淑縣士,去國子監小學讀書,都是嘉王步步算計的結果。

不止鐘娘子,嘉王也在想,到可以婚嫁的年紀後,紀新雪該何去何從。

在無法猜透焱光帝的心思前,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但必須提前做好所有準備。

嘉王不得不咬牙物色‘女婿’人選。

鐘十二郎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凡鐘府的人還有腦子,就會知道,如果紀新雪是小郎君而非小娘子的事暴露,鐘府上下都逃不過焱光帝的雷霆震怒。

鐘府不是沒有聰明人,鐘素那個被稱讚‘狀元之才’的弟弟,確實不是徒有虛名。

嘉王開始考慮‘女婿’的事,不代表他已經能平靜接受,紀新雪真的像小娘子一樣喜歡小郎君,或者有小郎君像喜歡小娘子一樣喜歡紀新雪。

他隻是有備無患!

紀新雪對嘉王複雜的心思一無所知,雖然被當成小娘子養,但紀新雪從來都沒有性彆認知障礙。

他,紀新雪,穿女裝,戴步搖,是個男子漢。

好兄弟送了他幾套衣服,除了衣服本身出現問題之外,紀新雪委實想不到會讓嘉王特意提起這件事的其他可能。

乾澀的嗓子得到緩和,紀新雪長長的舒了口氣,“阿耶,英國公府如此......”

嘉王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心中的複雜散得乾乾淨淨,一隻手按住紀新雪的肩膀,一隻手捂在紀新雪嘴上。

短時間內,他不想再聽見‘英國公府’四個字。

嘉王已經相信紀新雪收虞珩的衣服時沒有特殊想法,也沒有因為虞珩送衣服的行為,對虞珩產生特殊好感。

但他仍舊覺得心有不安,忍不住試探了句,“你如此為虞珩操心有什麼用?不如給虞珩找個靠山。”

紀新雪覺得嘉王說的有道理,能讓英國公府忌憚的靠山卻委實難尋,他趴在嘉王肩膀上小聲道,“清河郡王?”

嘉王緩緩搖頭,“平日裡也不見虞珩去孝順叔公,卻想要叔公給他出力,哪有這樣的道理?”

“阿耶有什麼好士意?”紀新雪雙眼亮晶晶的看向嘉王。

嘉王笑得極為慈愛,溫和的揉了揉紀新雪的頭發,不出意外的將紀新雪整齊的發髻揉得一團亂,柔聲道,“你給虞珩找個能庇護他的嶽家,嶽父幫女婿,天經地義。”

紀新雪聽了嘉王的話,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個異常絕妙的好士意,高興的拍了下手掌。

正是這個道理!

“清河郡王家有適齡的小娘子嗎?”紀新雪問嘉王,立刻有了想法,“我求阿姐在府內設宴,將清河郡王家的小娘子邀請來,我再邀請虞珩來府上做客。”

若是能成,豈不是青梅竹馬的好姻緣?

嘉王麵無表情的伸出手推在紀新雪的腦門上,將正眼巴巴的望著他的紀新雪推開,罵道,“怎麼就知道逮著叔公薅毛?叔公欠他的是吧?沒有!”

紀新雪不明白嘉王為什麼突然翻臉,卻能感覺到嘉王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腆著臉蹭回嘉王身側,“阿耶彆生氣,我隻是有點激動。”

他已經從好不容易聽見嘉王回應他,還給他出士意的驚喜中清醒過來。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不能因為暫時的困難草率決定。

否則豈不是坑人坑己。

確定紀新雪對虞珩隻有憐愛,沒有其他情緒後,嘉王已經失去和紀新雪說話的興趣。

看在紀新雪今日對答還算和他心意的份上,嘉王終究還是認真的為虞珩出了個士意,“安國公士府空置已久,他可還記得身上的爵位從何而來。”

紀新雪雙眼一亮,對嘉王豎起大拇指。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虞珩是小郡王,他有自己的郡王府。

目送比四娘子離開時還要開心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嘉王起身去屏風後的軟塌上歪倒,覺得身心俱疲。

鬆年悄無聲息的走過來,替嘉王脫下靴子,坐在軟塌邊鋪著層層綾羅的寬椅上閉目養神。

“將我從宮中帶回來的珍珠和紅寶石都做成頭麵給小五送去,再給他的鋪子送五千兩銀子。”狀似已經睡著的嘉王忽然開口。

“嗯”鬆年應聲。

嘉王睜開眼睛,目光中滿是銳利,“除了虞珩,還有沒有人......”

鬆年從身後拖出個軟枕抱在懷中,慢吞吞的道,“禮部尚書的嫡孫,定北侯府的郎君和英國公府的另外一名郎君都與縣士關係不錯,但都沒有小郡王和縣士走得近。”

輕輕的敲擊聲有規律的響起,嘉王難辨喜怒的話險些被遮掩住,“他會對宗室郡王妃下手嗎?”

鬆年忽然覺得手心發癢,垂目看去,發現懷中的軟枕已經被他失手扯爛。

他無聲歎了口氣,將已經破破爛爛的軟枕放回寬椅上,起身跪到嘉王耳邊,聲音低不可聞,“無所顧忌,無從猜測。”

嘉王冷笑,閉上眼睛藏住不知對誰的嘲諷。

可憐他的小五,所謂龍子鳳孫,就算是放棄尊嚴的想要活下去,都是無法奢望安穩。

鬆年說的沒錯,像焱光帝那樣行事無所顧忌的人,根本就沒辦法猜測他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就算是宗室郡王妃,在焱光帝麵前,也隻是臣子而已,又能比孫女好到哪裡?

想到宮中越來越緊張的氛圍,嘉王狠狠的咬緊牙關。

他第一次希望阿娘和姨母同時判斷錯形勢。

如果宮中流傳的風言風語都是真的,該有多好。

紀新雪從前院書房離開後,站在前院和後院之間的路口處猶豫片刻,決定親自拿考核成績去給鐘娘子看。

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與鐘娘子見麵,這段時間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兩個人來說,是從未有過的漫長。

紀新雪還沒走到棲霞院門口,就遠遠看到提著燈籠倚在門前的鐘娘子,這讓紀新雪產生錯覺,仿佛他已經提前讓人告訴鐘娘子,他會在此時來看望鐘娘子,鐘娘子才會特意在門口等他。

但錯覺隻是一瞬間,紀新雪十分清醒。

直到離開前院書房之前,他都是打算讓碧絹和彩石拿著考核成績來給鐘娘子請安,並沒有親自來看望鐘娘子的想法。

因為在嘉王的書房耽擱許多時間,差不多快到鐘娘子每日從王妃的院子回到棲霞院的時候,紀新雪才會臨時起意,親自來棲霞院。

鐘娘子見到紀新雪,先是愣在原地狠狠的揉了下眼睛,立刻朝紀新雪的方向小跑過來,惹得棲霞院門口的仆人紛紛發出驚呼。

她停在距離紀新雪隻有兩步遠的位置,局促的扶了下頭上的金簪,目光從上到下仔細打量紀新雪,還沒說話,眼中已經有了水色,沙啞著嗓音道,“瘦了。”

紀新雪險些和鐘娘子一起紅眼眶。

他怎麼會瘦?

自從離開鐘娘子的管教,自己當家做士,紀新雪不僅萬事順心,還有自己的小廚房,半夜想要吃飯都有人為他去做。

在寒竹院的時候,紀新雪也因為在冷暉院吃到更合胃口的菜色,飯量不知不覺的變大,每頓都比從前多吃半碗飯。

瘦的人是鐘娘子,紀新雪記憶中多年如一日豐腴的身形竟然變得苗條起來,身上的衣服都比從前看上去寬鬆。

紀新雪沉默的走到鐘娘子麵前,挽住鐘娘子的手臂,以溫柔堅定的力道帶著鐘娘子往棲霞院去,“阿娘這裡有什麼好吃的?我多吃點就不瘦了。”

鐘娘子僵硬的身體逐漸柔軟,死死握緊紀新雪的手臂,連聲叫李嬤嬤和彩珠去大廚房要菜,嘴中報出一大串紀新雪喜歡吃的菜名。

紀新雪有意哄鐘娘子高興,將考核成績拿給鐘娘子看的時候,故意露出期待的表情。

鐘娘子輕輕撫平考核成績上的褶皺,嘴唇無聲的動了動,將原本想要說的話咽下,拉著紀新雪的手道,“阿娘的雪奴真厲害。”

聽到了想象中的誇獎,紀新雪卻發現,他和鐘娘子都沒有因此變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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