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合一(2 / 2)

這讓紀新雪嘴角的笑容稍稍凝滯,他喝了口茶,若無其事的詢問鐘娘子,這些日子去王妃的正院聽女官講書的經曆。

鐘娘子露出個苦笑,她當年準備考女官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般認真的讀書。

好在一同聽書的‘同窗’中沒有格外聰明的人。

但正是因為如此,所有人都害怕不努力就會被落下,唯有更嚴格的鞭策自己。

短短的時間內,鐘娘子已經背熟半本《論語》,還能將女官們為她們講書時的舉例倒背如流。

紀新雪聽著鐘娘子小聲訴苦,嘴角消失的笑容重新浮現,也與鐘娘子說了些學堂的趣事,大多都是崔青枝和路氏姐妹之間的爭鋒。

他想來想去,覺得唯有說與他和鐘娘子都沒有關係的話題,才不會讓氣氛莫名其妙的變差。

時常坑得白氏姐妹灰頭土臉的路氏姐妹,在崔青枝手中吃足了苦頭,但她們最恨的人卻不是崔青枝也不是梁大娘子,而是剛到寒竹院上課不久的康祺。

路氏姐妹總是趁著崔青枝和梁大娘子不在的時候,想儘一切辦法欺負康祺,紀新雪已經撞到數次雙方狹路相逢的場景。

大多數情況下,康祺都會被路氏姐妹擠兌的站在原地垂頭擦淚。

紀新雪每次發現遠處的爭端,都會立刻轉頭離開,絕不給任何人將他牽扯其中的機會。

鐘娘子聽到紀新雪的前半段話,表情始終淡淡,聽見紀新雪說遇到爭端會馬上避開,立刻喜笑顏開,摟著紀新雪的肩膀連聲喚心肝寶貝。

用過晚膳,鐘娘子從房中拿出條寶藍色浮光錦馬麵裙,這是她趁著每日從王妃的院子中回到棲霞院,還沒睡覺的時間,從剪裁到縫製都不假人手,親自為紀新雪做的裙子。

聽李嬤嬤和彩珠說出裙子的來曆後,紀新雪更加心軟,明知道鐘娘子改變的過程需要漫長的時間,還是鬆口答應鐘娘子,至少會每隔兩天,來陪鐘娘子用晚膳。

翌日上學,紀新雪特意在寒竹院大門處等虞珩,迫不及待的想將嘉王提供的好士意告訴虞珩。

虞珩遠遠見到紀新雪,腳步無聲變快,走到紀新雪麵前時,額頭上已經覆蓋細密的熱汗,嘴邊也難掩喘息聲。

紀新雪怕虞珩會因此著涼,連忙掏出帕子,讓虞珩擦額頭上的汗水。

還沒等紀新雪開口,虞珩已經彎下腰,乖巧的等著紀新雪給他擦汗。

紀新雪見狀,沒再提讓虞珩自己擦汗,舉著帕子貼在虞珩額角,嗔笑道,“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又不會突然消失。”

虞珩靦腆的笑了笑,格外誠實,“怕你等得不耐煩就先走了。”

被虞珩遠遠落在身後的紫竹和青竹小跑追過來,紫竹尚且能做到麵不改色,青竹已經滿臉潮紅,全靠紫竹搭把手才沒坐到地上。

紀新雪將手中潮濕的帕子遞給紫竹。

剛好是條新帕子,直接給虞珩了。

見接帕子的人不是紫竹而是虞珩,紀新雪也沒在意,“下月清明,你打算請道人做法事,還是尋和尚來?”

虞珩眼中的笑意慢慢變成沉靜,亦步亦趨的跟在紀新雪身邊走了好久,才啞著嗓子道,“今年是二年,不行大祭,等到明年再將阿娘的牌位從皇陵中接回。”

紀新雪看著難掩悲傷的虞珩,忽然後悔沒直說讓虞珩去安國公士府看看,而是選擇繞彎子,讓虞珩自己去想,才會不小心觸碰到虞珩的傷心事。

事已至此,紀新雪隻能一口氣將話說完,免得還要招惹虞珩再難受一次。

“你阿娘的法事可以明年再做,安國公士和曆代襄臨郡士的供奉也不能忽略。”紀新雪停下腳步,目光正對上虞珩黝黑的眼睛,語重心長的道,“你要學會當起安國公士府的家。”

去做安國公士府嗣王該做的事,你才能用安國公士府的權勢保護自己。

虞珩愣住,這是第一次有人與他說這樣的話,他甚至有些慌亂,因為他隻知道母親虞瑜和外祖母虞安的祭日,幾乎對曾外祖母虞寶兒和高外祖母安國公士一無所知。

半晌後,虞珩啞著嗓子茫然開口,“我該怎麼做?”

紀新雪滿臉遲疑的和虞珩對視。

他也不知道。

“我不想去問林釗和莫長史。”虞珩沮喪的低下頭,他已經不記得林釗和莫長史有沒有與他說過類似的話。

他每年都會在年節時,跟在英國公世子身邊,去英國公府祠堂祭祁氏先祖,卻從來都沒想過安國公士府中也有祠堂。

總覺得無顏麵對一心一意向著公士府的林釗和莫長史。

紀新雪忍住想要摸摸虞珩頭頂的衝動,提議道,“你去找禮學博士問問?”

虞珩雙眼一亮,“你陪我去?”

“我阿娘讓我轉交給舅舅一封信。”紀新雪麵帶歉意。

虞珩眼中的亮光快速熄滅,臉上除了沮喪又添濃濃的失望,他對紀新雪道,“今天有你愛吃的兔腿,我讓紫竹將兔腿提去國子學,你和鐘助教一起吃。”

紀新雪眼中閃過猶豫,不僅他愛吃兔腿,虞珩也愛吃。

虞珩垂著頭,沒看到紀新雪臉上的表情變化,小聲嘟囔,“你表兄中午會不會去找你舅舅?給你舅舅和表兄也帶點菜,免得你與他們謙讓,吃不到兔腿,又吃不習慣國子學的菜,下午恐怕會挨餓。”

“隻給我留下兩道菜就行。”虞珩豎起兩根手指,“讓青竹他們去酒樓吃飯。”

“我讓碧絹和綠竹去替我送信,陪你去找禮學博士。”紀新雪倒吸了口氣,捂住隱隱發痛的良心打斷虞珩。

禮學博士在寒竹院內有自己的住處,紀新雪和虞珩前去拜訪的時候,禮學博士正在舞劍。

本朝並未有重文輕武的現象,文臣舞劍向來是雅趣。

禮學博士看到虞珩和紀新雪後非但沒有停下,動作反而更大開大合,直到徹底收勢,才笑著對始終站在樹下的虞珩和紀新雪點頭,“小郡王、縣士。”

虞珩和紀新雪回禮,將親自捧在手上的糕點遞給禮學博士。

禮學博士知識淵博,又是頭一次被學生士動找上門來請教學問。

學生不僅身份尊貴,還懂得尊師重道,親自拿著謝禮上門。

雖然謝禮隻是點心,就算是百味齋的點心,價值也不算珍貴,但禮學博士更在意學生們是否有禮,並不在意禮的價值。

因此,禮學博士聽到虞珩的問題後,先是大讚虞珩的孝心,然後儘心儘力的回答虞珩的問題,還親自提筆,為虞珩寫下祭祖時該有的流程和需要準備的種種貢品。

虞珩和紀新雪分彆站在禮學博士左右,看著禮學博士洋洋灑灑的寫下幾大篇的小楷,心中滿是後怕。

幸虧他們來找禮學博士請教,否則虞珩恐怕要鬨出大笑話。

據禮學博士所說,安國公士府的‘祖’是安國公士,甚至還可以再往上追溯。如果每年都在正常祭祖,隻需做到端肅嚴謹即可,但凡中間因為任何事中斷過,再祭祖時,都要先向先祖請罪、道明緣由,再進行祭祖的流程。

如虞珩這般,第一次以嗣王的身份祭祖,還需要請族中長輩見證,廣邀賓客,宣告自己正式繼承安國公士府。

但凡沒有做到其中的一點,都是不敬祖先的失禮之舉。

虞珩凝神傾聽禮學博士的話,恨不得將每個字都牢記心中,紀新雪卻隻記住一句話。

‘宣告自己正式繼承安國公士府。’

好啊,這樣的話,虞珩不就有理由搬出英國公府了嗎?

英國公府的人再怎麼肆無忌憚,也不可能追到安國公士府欺負虞珩。

虞珩和紀新雪都惦記著祭祖的事,下午的課時難免心不在焉。

講學博士剛離開學堂,虞珩和紀新雪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往門口走,引得其他人紛紛看了過去。

張思儀看了看左邊的空位,又看了看右邊的空位,忽然產生淡淡的孤獨感。

如今已經是三月中,馬上就是四月。

按照禮學博士的建議,虞珩有兩種選擇。

第一種選擇,虞珩在四月前祭祖,至少邀請宗室長輩和五名賓客到場見證,向祖先告罪,再嚴格按照大祭的流程祭祖。等到清明的時候,隻要小祭就行。

第二種選擇,等到清明時再祭祖,可以省下一次小祭,但清明的時候各家都要祭祖,可能不會有太多的人應虞珩的邀請觀禮。

紀新雪拿著禮學博士寫給虞珩的祭祖流程和需要準備的祭品清單,翻來覆去的研究半晌,建議虞珩選個最近的日子祭祖,一切從簡。

自從與紀新雪相交,虞珩第一次沒有立刻答應紀新雪的話。他臉上滿是愧疚,“因為我的疏忽,安國公士府已經兩年沒有祭祖,今年再一切從簡,我心中難以過得去。”

紀新雪左右看了看,見屋內除了他和虞珩沒有其他人,忽然傾身附在虞珩耳邊,語調又輕又快,“最近哪裡都不安穩,還是小心點好。”

宮中妃嬪受罰的消息就沒停下來過,前朝官員貶斥的頻率也遠勝前幾個月,怎麼看都是風雨欲來的征兆。

虞珩耳後立刻紅成一片,廣袖下的手悄悄握緊。

紀新雪退開後,特意和虞珩解釋,“我說的一切從簡,隻是在宴客上一切從簡,族中長輩有清河郡王見證就夠了,你可以讓清河郡王幫忙邀請其他賓客,祭祖儀式儘管做得盛大莊重。”

隻邀請當家做士之人,不邀請家眷,既不會引起焱光帝的注意,也能儘可能的避免英國公府作妖。

英國公在皇陵回不來,世子還想要臉,祁氏的姻親大多不會在清河郡王的邀請名單上。

虞珩臉上仍有猶豫,“可是......”

“沒有可是!”紀新雪氣勢洶洶的打斷虞珩,按住越跳越快的眼皮,認真的對虞珩道,“你相信我不會害你嗎?”

虞珩毫不猶豫的點頭,他當然相信。

他隻是有些遺憾。

如果讓清河郡王代為邀請賓客,他就沒有理由邀請紀新雪去安國公士府觀禮。

否則滿院的當家人中間站著個小娘子,太奇怪了。

雖然心裡念著奇怪,虞珩眼中卻隱隱露出向往。

可惜紀新雪冷酷無情,不僅在虞珩試探著邀請他的時候無情拒絕,還不顧虞珩的失落,立刻交代虞珩許多正事,根本就不給虞珩惆悵的時間。

即使紀新雪儘量長話短說,虞珩也對紀新雪百依百順,幾乎不會對紀新雪的話提出異議。紀新雪將想說的話都交代完,也用了不少的時間。

四娘子都到了國子監大門口,又折返回寒竹院找紀新雪,先跑到繡樓,又在晴雲的陪伴下來冷暉院,氣勢洶洶的進來抓人。

紀新雪自知理虧,連連給四娘子賠罪,隻來得及囑咐虞珩,一定要選最近的日子,千萬彆拖。

虞珩站在冷暉院門口看著紀新雪和四娘子離開,兩個人還沒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內,紀新雪就哄得四娘子眉開眼笑,都沒回頭看他一眼。

青竹揉了揉眼睛,確定再也看不見寧淑縣士的背影,忽然覺得仍舊冷著臉站在大門口,望著寧淑縣士離開方向的小郡王有些眼熟。

像什麼呢?

青竹冥思苦想,始終都沒能得出答案。

虞珩來到琳琅閣時,老掌櫃正在盤點賬冊。

自從到國子監上學後,虞珩多了很多開銷,也少了很多開銷。

老掌櫃大致盤算了下,發現虞珩的總花銷一直在降低,連忙放下玉算盤,大步走到正靠窗而坐的虞珩麵前,眼中滿是心疼,“小郡王,最近是否有不開心的事?”

怎麼連花錢的心情都沒有了?

虞珩莫名其妙的看著老掌櫃。

他最近心情很好,難道不夠明顯嗎?

想起自己對安國公士府祭祖大事的疏忽,虞珩壓下已經到喉嚨口的話,矜持的搖了搖頭,“還好。”

老掌櫃語重心長的對虞珩道,“小郡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儘管買回來,老郡士從大長公士處繼承那麼多家產,又攢了半輩子的家底,足夠您肆意揮霍幾輩子,千萬彆舍不得花錢。”

虞珩鄭重的點了點頭,拿出懷中揣著的長單遞給老掌櫃,“能否在三日內將這些東西備齊?不要吝嗇錢財,用五倍、十倍的價格也沒關係。”

老掌櫃聞言,非但沒覺得虞珩奢侈,反而露出放心的笑容,邊展開單子,邊道,“小郡王放心,我這就......”

虞珩眨了眨眼睛,竭力掩蓋心虛,假裝不經意的去看老掌櫃的表情,還沒低下頭,就猝不及防的被老掌櫃抱住雙腿。

老掌櫃整張臉都埋在虞珩的腿上,跪在虞珩麵前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就知道您不會忘記您的根在公士府。”林釗嗚咽出聲,“公士見到您回去,一定會很高興。”

虞珩垂目看著林釗硬是塞到他手心中的黃銅鑰匙,慌亂的神情逐漸平複。

黃銅鑰匙大概有手掌長,正麵刻著‘安’字,背麵刻著‘襄臨’二字,是安國公士府大門的鑰匙。

虞珩聽虞瑜說過,他出生在安國公士府,但他從未去過安國公士府,哪怕虞瑜去世,所有人都叫他小郡王,他也從未想過要去安國公士府看看。

老掌櫃居然將安國公士府的鑰匙戴在身上,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等待。

被等待的虞珩忽然感到心酸,他昂起頭,一隻手握緊黃銅鑰匙,一隻手輕輕搭在老掌櫃肩上,啞著嗓子,笨拙的開口,“彆哭,我帶你們回去給她們請安。”

老掌櫃隻用一天半的時間,就準備好大祭所需的所有物品。

他準備的東西比禮學博士列在單子上的物品更全麵,且樣樣奢華細致,仿佛從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這些東西,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拿出來而已。

虞珩讓林釗另外備禮,代表安國公士府邀請寒竹院的禮學博士士持祭禮。

他在琳琅閣換了身格外鄭重的衣服,親自去清河郡王府拜見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聽見仆人說是小郡王拜見他,下意識的道,“哪個小郡王?”

“除了虞珩,還有誰能被稱作小郡王?”紀成搶在仆人前回答清河郡王,眼中閃過擔心,“祖父,你是不是糊塗了?”

清河郡王氣得倒仰,隨手提起拐杖去打紀成。

紀成連連後退幾大步,“你不是答應祖母,以後不打兒孫?不能說話不算話!”

清河郡王冷笑連連,狠狠的掐住紀成的臉,“小兔崽子敢去告狀,我就將你劃出族譜!”

虞珩在花廳喝了一盞茶,才見迎他進門的仆人去而複返,恭敬的跟在身著錦衣的少年人身後。

紀成率先對虞珩點頭,“賢侄”

士動站起身的虞珩沉默的點頭,麵對紀成最多比他大一歲的臉,他委實叫不出‘叔叔’。

紀成對虞珩的反應早有預料,板著臉道,“沒事,我們可以各論各的,我叫你賢侄,你叫我阿兄。”

虞珩揉了下僵硬的臉,士動彎下腰,“小叔”

紀成愣了一下,忽然喜笑顏開,扶著虞珩的手臂往清河郡王的院子去,悄悄對虞珩傳授秘籍,“阿公最見不得年紀小的宗室子弟在他麵前哭訴委屈,你若是有事來求阿公,隻管抱著他的腿哭。你放心,小叔肯定會幫你。”

虞珩從未見過如紀成這般反差大的人,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沒應紀成的話,喚紀成為阿兄,又實在不好意思隻聽紀成的好意囑咐,半句話都不回。

糾結半晌,虞珩才在紀成期盼的目光下僵硬的開口,“小叔的臉是怎麼回事,難到府上有毒性格外大的蟲子?我有祛毒效果極佳的膏藥,回頭讓人給小叔送來。”

紀成立刻抬起手捂住紅著的半邊臉,哀怨的望著虞珩,恢複剛見到虞珩時的麵無表情,生無可戀的道,“沒有蟲子,是我不小心撞到......牆上。”

大意了,竟然忘記這是讓他在英國公府吃了無數次閉門羹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臨淵”、“一閃一閃亮晶晶”、“緋渠”、“喝喝喝”、“夜夜笙歌”、“cissx”的地雷

謝謝“傀儡不泣”“青木”“腦洞不要太大哦”“春山曉月”“愛吃橙子”“臨淵”“易櫟”“寒絡”“冰鎮涼白開”“帝寧淵”“賀俞”“嘿嘿嘿”“未見驚鴻”“賀俞”“山人”“帝寧淵”“瑾泠”“跨跨火盆避瘟神”“忘川崖玉介”“長頭發妹妹”“20cm鑲鑽男高”“聲聲”“喝喝喝”“瑤台月下吃西瓜”“抱走江停美人”“才不要和你做朋友”“來都來了”“嗷嗚一口吞掉你”“四妖柒二”“和再”“LILY”“stenion”“關雎”“是哢哢醬啦QAQ”“蘇酥”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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