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合一(2 / 2)

他暗示嘉王,黎王一脈對嘉王登基多有異議,嘉王可以趁著留在行宮的時候‘處理’麻煩。

嘉王問了一圈意見卻沒說是否聽從眾人的意見,仍舊堅持要去為焱光帝哭靈。

到達臨時布置的靈堂後,嘉王率先走向孝帽的位置。

一字排開的三頂孝帽,分彆對應三位皇子。

嘉王先舉起一枚孝帽遞給清河郡王,請清河郡王為他戴帽,然後叫襄王到他麵前,親自給襄王係上孝帽,他拍了拍襄王的肩膀,“老父走了,隻剩下我們兄弟幾個,我今後會照顧你。”

始終失魂落魄的的襄王忽然紅了眼眶,哽咽道,“阿兄,陛下。”

嘉王抱了下襄王,拿起最後一頂孝帽看向始終盯著他的莫岣,“岣兄,來,我為你帶帽。”

莫岣立刻走向嘉王,原本要用五步的距離他隻走了三步,連貼在臉頰上的發絲都在表達主人迫不及待的情緒。

“陛下,不”司空勸阻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產生被饑餓野獸盯上的感覺,他錯愕的尋著帶給他死亡威脅的方向看過去,是正冷淡的注視著他的莫岣。

他有預感,但凡他再多說半個字,莫岣都會立刻掰斷他的脖子。

司空不敢再多說,隻能看向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是宗室族長,肯定不會放任宗室突然多個姓‘莫’的成員。

發覺端倪的司徒和崔太保也看向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看向莫岣,“如果老朽沒有記錯,莫大將軍當初是被聖人賜名為岣,選莫為姓?”

“是”莫岣眼中逐漸浮現警惕,手掌狀似無意的搭在袖子上。

他的長刀被嘉王抽走沾染上穢物,窄袖中還有柄削鐵如泥的匕首。

清河郡王點了點頭,“若陛下主意已定,要代父認子,莫大將軍可改姓為紀。”

“清河郡王?!”司空、司徒和崔太保皆出聲阻止,卻不敢真的說出反對的話,反而被莫岣從袖中抽出的利刃驚的連連後退。

清河郡王正色看向三人,語氣格外平靜,“當年武寧帝認寧國公主為妹,便為寧國公主改過姓氏,寧國公主留下的子嗣仍為紀姓。”

那能一樣嗎?

寧國公主是開國將領,對虞朝有不可磨滅的功勞。

三人狠狠瞪著清河郡王,明明有滿肚子的話卻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莫岣轉頭看向仍舊舉著孝帽的嘉王,他明明比嘉王高半個頭還多,手中還握著利刃,在嘉王麵前卻顯得極順從,看向嘉王的目光中包含驚喜、祈求、懼怕等莫岣從未理解過的情緒。

他隻知道他的心跳很快,迫切的希望嘉王能開口說些什麼,又怕嘉王開口後,說的不是他想要聽的話。

可笑的是,他還沒想明白自己想聽到什麼。

如果嘉王能讓他如願,他可以像對待聖人那般對嘉王忠誠!

見嘉王舉起孝帽,莫岣的雙膝狠狠的砸在地上,用儘所有克製力才沒去抱嘉王的腿。

心中隻剩下一個聲音。

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嘉王穩穩的舉起孝帽戴在莫岣頭上,仔細整理上麵糾纏到一起的布條,係在莫岣的下巴上,“如今過於倉促,等回到長安,我親自下旨為岣兄賜姓。”

他的視線沒在莫岣身上多留,轉而看向滿臉沉痛的三位文臣,“既然三位大人有意見,就不給岣兄封王,隻給他的獨女封郡主可好?”

三位文臣非但沒有因為嘉王的‘退步’高興,表情反而更加沉痛。

你還想過要給莫岣封王?

莫岣怕磕到孝帽,以極為不舒服的姿態將頭低到距離地麵最近的位置,聲音竟然隱隱有哽咽,“謝陛下恩賞,隻要臣在一日,定沒人能害陛下半分。

嘉王眼中閃過暗芒,親自將莫岣扶起來,又囑咐清河郡王世子再為黎王準備一頂孝帽,便與莫岣攜手去跪靈。

自從聽到莫岣說焱光帝中意的繼承人是嘉王,紀新雪始終有不真實的感覺,直到與眾人來到暫時停靈的地方,被宗室長輩們圍在中央噓寒問暖,紀新雪才逐漸敢相信他親眼看到的事。

嘉王已經得到半數朝臣的支持,即將成為新帝。

紀新雪不敢在這個關頭笑的太狠,隻能故技重施,用眼淚掩飾笑容。

他為大行皇帝傷心,沒人能挑錯處吧?

發現紀新雪又開始哭,正在宗室們的熱情下不知所措的紀璟嶼連聲道‘抱歉’,用儘全力擠到紀新雪身邊,柔聲問道,“阿雪怎麼了?”

紀新雪趁機抓住紀璟嶼的衣擺,不讓紀璟嶼離開,“我想到祖父就忍不住傷心。”

短短一日之內,值得開心的事太多了,要不是有這個萬能的理由,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紀璟嶼臉上的擔心凝滯,抬起眼皮看向站在紀新雪另一邊的虞珩。

虞珩認真的點頭,不走心的附和紀新雪的話,“不光是阿雪,我想到叔祖父也會傷心。”

紀新雪聽見虞珩的話,連連點頭,淚眼朦朧的看向紀璟嶼,“阿兄,你不傷心嗎?”

“我傷心。”紀璟嶼艱難的開口。

紀新雪覺得紀璟嶼傷心的程度不夠,他幫紀璟嶼回憶,“如今回想起來,祖父離開的時候,我們正在內宮的宮殿中徹夜為祖父祈福。”

紀璟嶼的表情果然如同紀新雪預料的那般,肉眼可見的變得凝滯。

“我那日上午剛見過祖父,祖父慈眉善目的問我出自哪家。”紀新雪拿起帕子擦了擦淚,哭腔越來越濃,“早知道我與祖父的第一見麵就是最後一麵,我一定會壯著膽子多與祖父說幾句話。”

紀璟嶼不可避免的想到紀敏嫣見過焱光帝後,回來與他們複述見到焱光帝的過程時,紀新雪在宣紙上記下的那些話,表情更加僵硬。

虞珩慢吞吞的開口,在紀璟嶼胸前正中央的位置補刀,“可惜我和嶼兄運氣不好,沒等我們見到聖人,聖人就去了。”

紀璟嶼默默抬起袖子捂在臉上。

他怕再不捂臉會露出不合時宜的表情。

始終圍著紀璟嶼和紀新雪噓寒問暖的宗室們聽到二人的對話,也被感動的眼淚汪汪,紛紛低下頭哭大行皇帝。

金吾衛走到這邊的後,稍稍停頓了下才開口,“陛下體力不支暈倒,二郎君和寧淑縣主可在?”

紀新雪立刻抬頭,拉著虞珩的手大步往金吾衛的方向走,“我阿耶怎麼了?”

紀璟嶼慢了半拍,眼中的擔心半點都沒比紀新雪少。

“臣不知道。”金吾衛先回答紀新雪的問題,然後看向虞珩,“小郡王,大將軍沒有提起你。”

紀新雪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滿臉理所當然,“這是我阿耶的女婿,不是外人。”

虞珩聽了紀新雪的話,頓時忘記他原本想要說什麼,耳後忽然升起灼熱的溫度,好在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才不至於被人看到。

金吾衛不知道是被紀新雪的話震住,還是對嘉王寵愛兒女的事上早有耳聞,竟然輕而易舉的同意虞珩和紀璟嶼、紀新雪同行。

紀新雪反而因為金吾衛的好說話心生警醒,直到看見鬆年才徹底放下心。

嘉王暫時休息的地方是內宮中的某個小寢殿,從空無一物的櫃子和桌麵上完好的筆墨紙硯,能看得出來這是個沒人用過的房間。

即使如此,房內仍舊稱得上舒適,與內宮外的地方有天壤之彆。

紀新雪先在鬆年的提醒下躡手躡腳的去看嘉王,第一眼就看到嘉王剛上過藥的青紫膝蓋。

他倒吸了口涼氣,光是看著都替嘉王覺得疼。

很難想象嘉王是用這雙膝蓋腫的快能比得上饅頭的腿,麵色如常的帶著朝臣們來停靈的地方,又在那處守了許久才昏倒。

紀璟嶼抹了把眼睛,轉身背對嘉王哽咽著開口,“阿耶”

“陛下沒事。”鬆年捧著用油紙包裹的點心遞向眾人,“陛下昨日整宿沒睡,驚聞噩耗後哀傷過度才會昏倒,不會睡太久。”、

鬆年命其他人守在房內,帶著紀新雪等人去偏廳說話,“今日必須有人守在靈堂。等會看大娘子和三娘子精神如何,若是她們精神尚好,就委屈大娘子、三娘子和二郎君勞累些,讓其他人能抓緊時間養養精神,明日再陪陛下守靈。”

紀新雪搖了搖頭,“我們加上紀成有四個人,晚上能安心眯一會,大姐要顧著四姐,三姐要照看六妹,恐怕已經精疲力竭,還是我和虞珩陪二哥熬今夜,四姐和六妹都可能比大姐、三姐精神好。”

紀璟嶼覺得紀新雪說的很有道理,連連點頭。

鬆年笑了笑,並不否認紀新雪的話,隻說等其他人也過來再說。

等人的過程中,紀新雪發現虞珩手腕上的烏青,立刻猜到烏青的來曆,他抬起虞珩的手腕極小心的吹了口氣,語氣滿是歉意,“疼不疼?”

正在發呆的紀璟嶼和閉目養神的鬆年同時看向紀新雪,紀璟嶼麵無表情的轉了個身,鬆年的目光卻逐漸若有所思。

虞珩左側臉頰浮現出小小的梨渦,“不疼。”

他沒有騙紀新雪,當時他滿心都是紀新雪分享給他的激動情緒,根本就顧不上手腕的疼。

紀新雪卻不信虞珩不疼,他又輕輕在虞珩手腕的烏青處吹了下,將自己的手腕伸到虞珩眼皮下麵,“要不你捏回來?”

虞珩輕輕拉住麵前的手腕放在腿上,嘴上應聲,卻沒舍得用半分力氣,急得紀新雪直挑眉,低聲催促道,“你用力些!”

紀璟嶼猛地回頭,虎著臉道,“彆打擾阿耶休息,你們彆說話了。”

紀新雪和虞珩同時抬頭看向紀璟嶼,極為乖巧的點頭。

最先到的人不是紀敏嫣等人,而是嘴角快要咧到耳後的王妃。

紀新雪見到滿臉喜氣的王妃,默默捂住臉,不忍心再多看半眼。

沒等眾人起身給王妃請安,王妃已經大步走到紀璟嶼身邊,揉著紀璟嶼的肩膀道,“我的兒,你”

“王妃。”鬆年打斷王妃的話,“勞煩您先等一會,德妃娘娘或蘇嬪娘娘也會來看望大王。

紀新雪和虞珩站起來對王妃行禮,“王妃。”

王妃被這一連串的‘王妃’喊的好心情皆無,擰著眉心道,“彆叫王妃了,叫皇後。”

“皇後在哪?”從門外走進來的德妃目光冰冷的望著王妃,“皇後正在照顧黎王,你怎麼在這。”

王妃見到德妃,心中本能的浮現害怕,呐呐的低下頭半句話都不敢說。

“等會你隨我去前麵,但凡離開我的視線,你就不必再想什麼皇後不皇後的事。”德妃單手挑起王妃的下巴,看到王妃臉上的驚懼,神色稍緩,問道,“大行皇帝駕崩,你有何感觸?”

王妃已經被德妃的話的嚇傻,下意識的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紀新雪瞪大眼睛與虞珩麵麵相覷,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問題。

紀璟嶼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下,“嘶,阿娘!”

德妃冷笑,“回長安後,你每日跪經半個時辰,為大行皇帝祈福。”

王妃陡然驚醒,臉上的悔意越來越濃。

自從來行宮後,到德妃身邊儘孝,她已經見識到德妃的手段,萬萬不敢在德妃正生氣的節骨眼上與德妃討價還價,眼中的悔意很快轉化為淚意。

德妃卻不肯輕易放過王妃,她再次伸手抬起王妃的下巴,“大行皇帝駕崩,你有何感觸?”

王妃臉上浮現遲疑,感覺到下巴上的手力道加重,才輕聲答道,“兒臣深覺痛心?我”

“回長安後,你每日跪經兩個時辰為大行皇帝祈福,讓臨淵的妾室輪班監督你祈福的過程是否有偷懶。”德妃打斷王妃的話,非但沒有惱怒,嘴角反而浮現笑意,“大行皇帝駕崩,你有何感觸?”

想到被她看不上的妾室圍觀她被德妃責罰的場景,王妃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道,“兒臣痛不欲生!”

德妃臉上浮現滿意,拿起帕子擦手上沾的淚水,漫不經心的道,“乖,我就知道你懂事。回長安後,你每日為大行皇帝跪經一個半時辰就行,那些沒生育的妾室不配看主母的笑話,隻讓生育的妾室輪班去監督你。”

王妃非但沒有因為德妃減輕對她的懲罰高興,反而哭的更傷心,“阿娘”

德妃將擦完手又給王妃擦臉,“彆哭,你要是在回長安前表現的比每日為大行皇帝跪經一個半時辰還有孝心,我還會酌情降低對你的懲罰。”

說罷,德妃帕子也不要了,直接塞到王妃手中。

紀新雪在德妃看向他時下意識的挺直脊背,連呼吸都逐漸放緩。

德妃對紀新雪等人卻極寬容,她捏著眉心招了招手,“你們來坐,晚上還還不知道能不能消停。”

紀敏嫣等人都被關在相對偏遠的地方,被想起來的時候又晚,過了很久才被帶過來,果然與紀新雪預料的差不多,無論是紀敏嫣和紀明通,還是紀靖柔和紀寶珊,都是妹妹比姐姐精神更好。

四人低眉順眼的進門,看到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後緊繃的神情才逐漸緩和,她們齊刷刷的湊到德妃麵前,目光中滿是期待和小心,以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問道,“阿婆,阿耶他”

德妃將紀明通和紀寶珊攬在懷中,輕描淡寫的道,“等回長安,你們就是公主了。”

望著抱頭痛哭的四姐妹,紀新雪忍不住望向仍舊在默默垂淚甚至沒注意到紀敏嫣和紀明通的王妃。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王妃的反應與正常人的反應存在那麼大的差異。

聽聞焱光帝駕崩,嘉王繼承皇位,第一反應難道不該是慶幸徹底擺脫夢魘,獲得全新的生活嗎?

為什麼王妃可以跳過對擺脫夢魘的感慨,直接慶祝全新生活?

沒過多久,大娘子和三娘子就力竭睡了過去,德妃又哄了會六娘子,輕而易舉的將六娘子哄睡。她帶著紀璟嶼、紀明通、紀新雪和虞珩返回靈堂。

等眾人睡下的睡下,離開的離開,鬆年才回嘉王休息的房間,看著仆人輕手輕腳的為嘉王的腿重新上藥後,去角落的小塌上閉目養神。

後半夜鬆年突然驚醒,悄無聲息的走出門外,很久之後才回來。

他停在距離嘉王五步之外的位置,“陛下?”

嘉王毫無反應。

鬆年加大聲音的同時換了個稱呼,“大王?”

“嗯?”嘉王先應聲,過了會才睜開惺忪的睡眼。

鬆年去外麵端了杯溫水回來,確定嘉王已經恢複清醒才走到嘉王身邊,“黎王、蔣家人和部分朝臣已經連夜離開行宮,直奔長安,白千裡也隨他們離開了。”

嘉王撐著酸痛的身子骨坐起來,懶洋洋的靠在鬆年拿來的軟墊上,先喝了溫水才開口,“你去找虞珩,叫虞珩找他身邊那個姓戎的中郎將,以我未來女婿的身份對戎家釋放善意,讓正守衛長安城門的戎廣將黎王等人拒在長安城外。”

鬆年向來不會自作聰明,立刻追問,“讓戎廣以為沒有他的幫忙,您就無法將黎王擋在長安城外,甚至會影響您登基?”

嘉王含笑點頭,絲毫不見白日裡傷心欲絕的模樣。

“小郡王那裡?”鬆年又問。

嘉王嘴角的笑容稍稍收斂,喃喃道,“難得他長這麼大還沒傻,不能在我手中變傻。你不必刻意瞞他什麼,能看透多少,全憑他的悟性。”

“明日破曉時通知到各處,從昨日起在行宮為大行皇帝停靈三日,第四日雞鳴時分,護送大行皇帝回長安。”嘉王遙望長安的方向,野心儘現。

黎王等人趕回長安隻需要三天,就算黎王被拒在長安門外後立刻察覺到不對勁,趕回行宮,也趕不上靈柩啟程的時間。

如今黎王除了朝堂上的文官,隻能憑借如同嫡長的身份求取名為‘民心’的籌碼。

等黎王被拒在長安城外顏麵儘失,‘不孝’之名傳遍天下,民心自然不會再眷顧黎王。

到那個時候,黎王還怎麼與他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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