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合一(1 / 2)

始終默不作聲的紀新雪抬起眼皮看向蹲在他麵前的嘉王,下意識的抹了下眼角,“阿耶。”

嘉王沉默的點了點頭,抱起紀新雪往內宮的方向走。

紀新雪抓著嘉王的肩膀,轉頭去看仍舊躺在地上的顏小娘子,“顏”

“她不會有事,讓虞珩替你在這裡守著。”嘉王腳步不停,看都沒看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的虞珩,大步離開。

虞珩不甘心的追著嘉王走了幾步才停在原地,目光定定的追逐嘉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嘉王也不肯輕易移開目光。

紀新雪靠在嘉王懷中終於徹底安下心,抓緊嘉王的衣襟睡了過去。

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守在他身邊的人是德妃身邊的宮人,見到紀新雪醒來,宮人連忙道,“您先彆說話,太醫說您昨夜傷到嗓子,醒來要先吃藥才能說話。”

見到紀新雪點頭,宮人才去端早就備好的藥。

紀新雪撐著酸軟無力的手臂坐起來,目光幽幽的望著宮人從封閉的壇子中往碗中倒藥。

看著宮人端著藥走到他麵前,紀新雪卻沒有做出接藥或者借著宮人的手喝藥的動作,仍舊目光幽幽的望著宮人。

宮人被紀新雪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縣主?”

紀新雪垂下眼簾,“虞珩呢?讓他來看看我。”

焱光帝仍舊在停靈,嘉王和德妃、蘇嫻有數不儘的事要處理,此時必顧不上他。兄弟姐妹們也不能在這種時候懈怠,虞珩卻隻是旁支宗室,暫時離開靈堂不會有問題。

除非看到信得過的人,否則他絕不會喝藥。

紀新雪抬手摸向喉嚨,他明明說了話,但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宮人也沒聽見紀新雪的話,但她能看到紀新雪的動作,連忙道,“縣主彆急,太醫說您會失聲隻是暫時的情況,很快就能恢複。”

紀新雪沉默良久才點頭,仍舊不肯喝藥。

他指向床下,示意想穿鞋。

宮人還沒來得及有反應,屏風後突然傳來開門聲,快步走進來的人正是虞珩。

他見紀新雪已經醒過來,緊繃的臉色稍稍舒緩,自然的接過宮人手中的藥碗送到紀新雪嘴邊,哄道,“先喝藥,然後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紀新雪被藥碗中的刺鼻味道熏得悶咳數聲,端著藥碗一口氣將難以下咽的藥都咽了下去,被胃裡翻湧的味道衝的趴在床邊乾嘔,竟然立竿見影的能發出聲音了。

虞珩扶著紀新雪的肩膀,讓紀新雪靠在他身上,“不能吐,吐出來藥效會減半,隻能增加用藥的次數讓你的聲音儘快恢複。”

紀新雪聽了虞珩的話,立刻抬手捂住嘴。

這絕對是他從小到大,喝的最難喝的藥,沒有之一。

好在虞珩信守承諾,見紀新雪喝了藥還乖乖忍著想吐的感覺,立刻將哄紀新雪喝藥時許諾的好消息告訴紀新雪。

顏小娘子昨夜起了次熱,很快就退了下去,太醫說顏小娘子已經熬過最難的那關。

金吾衛去尋找碧絹的過程中,成功在刺客手中救下碧絹。她雖然斷了條腿,今後可能會有坡腳的毛病,但性命無憂。

顏小娘子的侍女湯圓也還活著,是她為金吾衛指路,金吾衛才知道寧淑縣主正被追殺。

紀新雪聽了這些消息果然心情變好,他試著開口說話,能發出聲音,但隻是氣音且讓他的嗓子極為難受。

虞珩拍了拍紀新雪的背,“我慢慢將昨日的事都告訴你,若是落下什麼,你就在我手上寫字。”

見到紀新雪點頭,虞珩先扶著紀新雪躺下,才將腳踩在宮人搬來的小凳上,從紀新雪最關心的事開始說起。

湯圓逃跑的過程中慌不擇路撞在牆上,竟然直接撞昏過去。

幸運的是刺客沒有去補刀湯圓,直接忽視了她,湯圓過了最難受的那股勁後跑向與眾人相反的方向,遇到金吾衛,將正有詭異的宮人追著紀新雪跑的事告訴金吾衛,還給金吾衛指了正確的方向。

相比之下,碧絹的經曆更驚險,她倉皇間跑到無人的院子中,無奈之下隻能跳入井中。

好在那是口已經廢棄的井,井下的水遠沒有碧絹以為的多,而且井口極大,即使刺客長手長腳也沒辦法攀附井壁下去,碧絹才能靠著閉氣拖延時間,等到金吾衛順著痕跡找過去,解決正在想辦法下井的刺客。

三人中被找到時,最為淒慘的莫過於顏小娘子。

如果不是金吾衛中剛好有名夜間也能百步穿楊的神射在牆麵上走過去,一箭射中一名刺客的背心,又在另一名刺客對著顏小娘子揮下匕首的時候,用羽箭改變匕首的軌跡,顏小娘子不會隻是重傷。

虞珩對紀新雪說起三個人的遭遇時,儘量輕描淡寫的言語訴說她們遇到的險境和所受的傷。

三人都能活著,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說過顏小娘子、碧絹和湯圓後,虞珩又提起昨夜發生在內宮彆處的事。

昨夜發生許多例如紀新雪這般離開靈堂範圍內,在沒有金吾衛的地方被詭異宮人刺殺的事。

甚至還有‘宮人’混入靈堂範圍內,在吃食中下毒的情況。

被公然刺殺的人除了紀新雪,還有宗室的誠安縣主,勳貴中兩名已經被請封為繼承人的世子和其他勳貴後代,朝臣家眷亦無法幸免於難

總共有十五人被刺殺,超過半數的人被發現時隻剩下屍體。

靈堂範圍內多處茶水中都發現毒物,好在有人毒發後,茶水有毒的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靈堂。

除了第一批人飲下有毒茶水的人,其餘人都沒事,第一批飲下茶水的人也因為及時被救治,大多隻是遭罪,隻有一個人毒發身亡。

紀新雪沉默的聽著虞珩的話,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

還好

刺客是廣撒網幾乎無差彆攻擊,不是覺得他不對勁,單獨衝著他來。

“下毒的人和追殺你的刺客都是行宮原本的宮人。”虞珩見紀新雪身體放鬆又有了睡意,特意將蓋在紀新雪身上的薄被往上拽了拽,聲音更加輕柔,“住在內宮外的人都要來給先帝守靈,內宮原本的仆人和能供人消耗的東西都不夠,陛下隻能允許各家的仆人也進入內宮。行宮宮人就是偽裝成各家仆人和長安宮人進入內宮。”

“陛下已經命金吾衛戒嚴,肯定不會再出事。”虞珩抬手覆在紀新雪竭力瞪圓的眼睛上,“剛才的藥中有安神的藥材,你放心睡。”

在靈堂範圍外行刺的刺客大多被金吾衛的神射手擊斃,被生擒的人紛紛服毒自殺。

金吾衛正依次排查內宮和內宮外的每一處,但凡能找到的行宮宮人都已經服毒自殺。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被行宮宮人頂替身份的人的屍體。

感覺手下已經沒有睫毛劃過的觸感,虞珩輕聲道,“你放心,我必不會放過這些人。”

虞珩定了定的望了紀新雪一會,示意房內的宮人與他到門外,仔細交代宮人許多紀新雪的小習慣才離開。

離開紀新雪暫時休息的地方,虞珩沒回靈堂,而是往內宮外的方向去,他來看紀新雪之前,內宮已經搜查完畢,沒找到任何活口。

搜查內宮之外的結果與虞珩預料的差不多,但凡能找到的行宮宮人都已經服毒自儘,他們的屍體被發現時大多是躺在床上或者地上,臉上的表情各異唯獨沒有恐懼,看上去十分詭異。

昨日夜裡發生那麼多駭人聽聞的事,行宮內更沒人有心思為焱光帝守靈,勉強跪在靈堂內的人個個心不在焉,頻頻看向大門的方向。

與靈堂相隔不遠的書房內,嘉王正坐在禦案後光明正大的走神,相比在這裡看朝臣不依不饒的讓莫岣給眾人個交代,他更想去看看紀新雪怎麼樣。

司空、司徒和崔太保難得意見相同,皆認為昨夜多人被刺殺、投毒全都是金吾衛的錯。

若不是金吾衛疏忽,甚至有意為之,賊人怎麼可能有機會在內宮作亂?

莫岣冷淡的解釋,“陛下決定回長安的日期後,我就將一半的金吾衛放出去探路,剩下的金吾衛都守在行宮險要處和靈堂範圍。”

嘉王分心將莫岣的話聽在耳中,他雖然對昨日發生的事又驚又怒卻沒有怪罪莫岣的意思。

黎王和蔣家人先行一步,要防備他們有沒有在路上給後麵的人留下驚喜,撥出一半金吾衛去探路不是莫岣擅自決定,而是嘉王的命令。

行宮在獵山範圍內,不僅要防備人還要防備野獸,在各處把守的金吾衛也不能少,隻能減少內宮的金吾衛。

再加上莫岣在剛發現焱光帝中毒時,立刻將內宮的宮人都抓了起來,經過幾輪審問,內宮幾乎沒有還能用的宮人。

昨日守在各處更衣房的人,都是臨時從內宮外麵找來的仆人和抽調低位嬪妃身邊的宮人。

這些人想在內宮秩序崩亂的時候鑽空子偷懶,還沒到時間就離開更衣房,覺得就算有人想計較也查不到他們身上,導致夜裡有燈籠的範圍減少,也是許多人突然迷失在內宮中遭遇刺殺的直接原因。

昨夜驚變的發生不僅是莫岣和金吾衛的疏忽,還有很多複雜的因素。

自從焱光帝駕崩後,嘉王就能感覺到朝臣們對莫岣和金吾衛的態度在變化,這些人似乎已經認定他隻是暫時靠莫岣登基,登基後必定會先拿莫岣和金吾衛開刀,對待莫岣和金吾衛越來越輕慢。

莫岣多年來已經在朝臣們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恐怖印象,朝臣們雖然瞧不起莫岣卻不敢輕易招惹莫岣。

普通金吾衛大多隻是平民出身,哪怕是京畿諸衛並入金吾衛的精銳,出身也許比原本就在金吾衛的人好些,但絕對比不過行宮的朝臣和朝臣們的家眷。

短短幾日的功夫,朝臣和朝臣家眷與金吾衛的衝突比過去的十年還多。

多虧金吾衛餘威尚在,又有莫岣這根定海神針在,才沒出大亂子,金吾衛卻難免因為種種衝突不待見朝臣和朝臣家眷們,當差也有所懈怠。

嘉王冷眼看著起於上方卻從下至上發作的矛盾逐漸擴大,選擇暫時忍耐。

朝臣們越不待見莫岣,他越要用莫岣。

先帝在位二十一年,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糟踐祖上留下的東西,所留下的東西中能稱得上家產的唯有金吾衛這柄鋒利的寶刀和莫岣這個掌刀人。

嘉王決不許朝臣們為一己之私,毀去他唯一從焱光帝處繼承到的家產。

要不是回到長安的時候,還需要這些朝臣與蔣家籠絡的朝臣打嘴仗,他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輕慢金吾衛。

嘉王萬萬沒有想到,他隻是想將解決矛盾的時間往後拖幾天,竟然險些醞釀出會讓他追悔莫及的禍事。

如今禍事已成,好在金吾衛反應迅速才沒讓禍事發展到最糟糕的程度。

這些朝臣絲毫沒有反省自身和家眷的錯處,隻想著要將所有錯處都扣在莫岣和金吾衛身上,給金吾衛累積罪名。

難道他們已經徹底忘記回長安路上的安全隻能靠莫岣和金吾衛?

嘉王目光幽幽的望向叫的最凶的崔太保。

不知道回長安的路上,崔太保的車架裡會不會出現野熊。

崔太保感受到嘉王的目光,越發嘴上不饒人,氣勢洶洶與莫岣理論,最後得出結論,“莫大將軍難道是過於思念先帝才導致差事都做不明白?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陪伴先”

“崔太保慎言。”嘉王垂目,不願看崔太保惹人厭煩的老臉,“紀氏帝王沒有讓人生殉的先例,更不會讓義子殉,你莫要陷阿耶不義。”

崔太保眼中閃過遺憾,低下頭道,“老朽隻是一時氣憤,不希望莫大將軍耽於從前才會在激動之下口不擇言,請陛下莫要怪罪。”

嘉王擺了擺手,半個字都不想多說。

崔太保因為嘉王的打斷暫時不再說話,司空立刻頂上,他橫眉豎目的瞪著莫岣道,“莫大將軍若是心中無鬼,為何至今都不肯告訴我們行宮宮人的來曆?”

莫岣眼中的茫然逐漸褪去,毫不猶豫的道,“我不知道,行宮並非金吾衛監督建造,聖人在時,隻告訴我不許行宮宮人靠近內宮範圍,並沒有告訴我行宮宮人的來曆。”

氣勢洶洶的司空頓時語塞,滿臉詫異的看向嘉王,“陛下,這”

這怎麼還能與先帝扯上關係?

嘉王也滿臉驚訝,他卻不看司空而是看向莫岣,“岣兄可否詳說此事,行宮宮人可曾被阿耶發現過不對勁的地方?”

莫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嘉王毫不意外莫岣的答案,焱光帝怎麼會與‘狗’解釋自己的想法?

他的臉上卻浮現明顯的遺憾。

早在紀新雪與他提起覺得行宮宮人不對勁的時候,嘉王就讓人悄悄調查過行宮宮人。

時間太短,沒辦法確定行宮宮人的來曆是否作假,鬆年卻篤定的告訴他,行宮宮人身上有暗衛營出身的影子。

彼時焱光帝還在,嘉王不敢多查,便將兒女都約束在宮殿中,免得他們卷入沒必要的是非中。

嘉王原以為行宮宮人是焱光帝的暗衛,整日在行宮內行走是在排查行宮內的不安定因素,與金吾衛一明一暗的保護焱光帝的安全。

他得到莫岣的承認後,還曾旁敲側擊的問過莫岣行宮宮人是不是暗衛營的人。奈何莫岣根本就聽不懂暗示,嘉王又不想明著問,就將這件事耽擱了下來。

對於行宮宮人突然瘋了似的幾乎無差彆的對行宮中的人出手,嘉王有許多問題想要問莫岣,但他不打算當著朝臣們的麵問。

嘉王不問,耐不住性子的朝臣卻忍不住,“誰不知道先帝最信任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莫岣低下頭,既不為自己辯駁,也沒看向開口質問他的人。仿佛正在質問他的人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根本就不值得他在意。

朝臣中也並非全都是隻會細數莫岣不是的人,禮部尚書從莫岣的話中找到重點,彬彬有禮的對莫岣點頭,問道,“請問莫大將軍,是誰監督建造行宮?老朽有些問題想問他。”

沒等莫岣開口,始終保持寂靜的勳貴中忽然響起響亮的應答聲,“是老夫。”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三年前被世子牽連,被罰建造皇陵的英國公,年前的時候,焱光帝已經允許英國公回長安,此次來獵山行宮避暑也沒落下英國公。

英國公走到嘉王麵前深深的彎下腰,麵露哀色,“先帝曾命臣監造此處行宮,但行宮還沒徹底修建完,聖人就急召老夫回到長安。老夫還在行宮時從未見過行宮宮人。”

線索在英國公處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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