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合一(1 / 2)

此話一出,靈堂內的所有人都轉頭看向清河郡王和信陽郡王。

莫岣是靈堂所有人中對這件事態度最冷淡的人,他隻關心明天的旨意,陛下承諾會在明日為他賜姓。

至於宮中有幾個皇太後,和他有什麼關係?

隻要陛下開心,彆說兩個,就算是十個也沒關係。

“這”崔太保撫掌大笑,“大善!”

他正愁等焱光帝下葬後,崔氏女子進入新帝後宮如何才能不被蔣太後打壓,清河郡王建議剛好能解決他擔心的問題。

這世上的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他不信有兩個皇太後,宮中還能太平。

兩個皇太後最好在後宮打的頭破血流,讓新帝無心政事。

其餘人或是存著與崔太保相同的想法,希望新帝會被嫡母和生母之間的鬥爭消耗精力無心朝政,或是單純的準備送族人進宮伺候新帝,不希望新帝的後宮是蔣太後一手遮天,紛紛在遲疑後麵露讚同之色。

隻有蔣太師和蔣派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們期待已久的皇位飛了已經令人沮喪至極,新帝竟然連太後之位都不想給,實乃欺人太甚!

“陛下三思!莫要效仿前朝成帝,行廢嫡母立生母之事。前朝成帝初年的動蕩仍舊曆曆在目,陛下怎能”說話的老臣重重的歎了氣,臉上皆是痛心疾首。

“自古皆是以嫡為尊,蔣太後乃是建興帝賜給先帝的原配正妻,為先帝孕育兒女、管教後宮,從未有過錯處。就算陛下身為皇帝也不能欺辱嫡母,否則上行下效,豈不是禮樂崩壞之兆?”

“陛下事父至孝,也該事母如此!否則如何為萬民表率?”

“請陛下三思!”

蔣派朝臣紛紛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責新帝。

蔣太後咽下嘴中濃鬱的鐵鏽味,眼中忽然流下淚水,她忍耐的閉上眼睛,哽咽道,“聖人大行,我就成了多餘的人,既然如此我便成全陛下!”

說罷,蔣太後突然朝著焱光帝的靈柩衝了過去。

她已存必死之心,打定主意要用命讓新帝永遠背負逼死嫡母的名聲。

莫岣臉色大變,猛地追著蔣皇後衝向靈柩,眼中的憤怒幾乎化為實質。

隨著布料拉扯的聲音響起,莫岣將蔣太後的外袍背部扯了下來,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形,蔣太後摔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站在先帝後妃中的顏嬪第一個衝向蔣皇後,“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她死死按住蔣皇後的手臂,阻止蔣皇後再爬起來撞棺,嘴中顛三倒四的說著關心的話,絲毫不給蔣太後說話的空隙。

賢妃挑了下眉毛,分彆與站在朝臣中的父兄和德妃交換過眼神後,也走向蔣太後,牢牢限製蔣太後的行動。

“太後莫要擾先帝安眠。”莫岣扔掉手中的外袍碎片,手掌覆在腰間嶄新的長刀上,“這裡有長刀可供”

嘉王的手搭在莫岣握刀的手上,阻止了莫岣的動作,他滿臉關切的走向正被先帝嬪妃圍在中央的蔣太後,單膝跪在地上,“娘娘”

“哼!”清河郡王往前走了兩步,厲聲打斷嘉王的話,“蔣氏,莫非你也沒聽清老夫的話?老夫是說同時尊兩宮皇太後,並非要廢你的後位,你也是大家出身,自幼承庭訓,突然尋死覓活,莫不是故意要陷老夫於不義?”

蔣太後被賢妃和顏嬪等人牢牢抓住四肢動彈不得,隻能放聲啼哭,哀切的喚先帝名諱,假裝沒聽到清河郡王的質問。

“自古以來,從未有兩宮皇太後的說法。蔣太後知道陛下偏愛生母,不願意見陛下背負不尊祖宗家法的名聲,才願意殉先帝為陛下的生母讓路,實乃拳拳愛子之心。”蔣太師抹了下眼角不曾存在過的淚水,感歎道,“所謂父母之愛子女,必為其計深遠,蔣太後沒辜負當年建興帝和建興皇後選她為長子妻的期盼,真正做到了對陛下視如己出。”

“蔣太師慎言!”清河郡王冷笑,“祖宗家法中沒有不許兩宮皇太後的規矩,你們也不必費儘心機的將這件事往陛下身上扯。兩宮皇太後乃是我與信陽郡王商議後的結果,陛下事先並不知情,更沒有所謂尊生母廢嫡母的想法。”

信陽郡王對朝臣們點頭,“陛下在玉碟上是記在德妃名下,德妃若隻是太妃,如何能體現陛下的尊貴?所以我才連夜去尋清河王叔,提出設立兩宮皇太後的想法。從此之後,無論是誰,提起陛下的嫡母或者生母都要尊稱太後。”

始終沉默不語的德妃越過新帝跪在蔣太後麵前,“不敢瞞娘娘,妾聽聞清河王叔和信陽王兄的提議後心中生出竊喜。並非為自己竊喜,而是欣喜於能給陛下個好出身。妾深知與娘娘的差距猶如雲泥之彆,萬不敢與娘娘平起平坐。”

德妃舉起右手沉聲道,“妾當著大行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麵發誓,隻要娘娘能全妾給陛下個好出身的私心,今後娘娘用膳妾布菜,娘娘出行妾打扇,哪怕娘娘要妾立刻為大行皇帝殉葬,妾也絕無二話。”

擲地有聲的誓言尾音尚未落下,德妃已經鄭重的朝著蔣太後拜下去,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貼在地上,卑微姿態儘顯。

清河郡王滿臉讚賞的點了點頭,感歎道,“既然嫡母和生母都願意為陛下考慮,更該各退一步。蘇氏已經表明心跡,願意為奴為婢伺候你,蔣氏,你如何說?”

蔣太後想說她不需要賤婢在麵前晃悠壞心情,但她不能說。

她除了哭先帝,什麼都做不了。

看了半晌熱鬨的崔太保以視線在殿內找了一大圈,才發現莫岣不知何時已經站到靈柩前方,正警惕的望著仍舊跪伏在地上的德妃。

“莫大將軍可有被蔣太後和德妃娘娘為陛下考慮的慈母之心感動?”崔太保暗示莫岣表態。

可惜莫岣聽不懂,他冷冰冰的注視崔太保,“沒有。”

他隻想蔣太後和蘇德妃趕緊離開靈堂,最好再也不要出現在先帝的靈柩前。

站在武將中間的戎廣越眾而出,單膝跪在地上,沉聲道,“請陛下采納宗室良言,尊大行皇帝德妃為西宮皇太後。”

小半朝臣皆跪下去,請新帝封兩宮皇太後。

黎王目眥欲裂的看向正閉目養神的禮部尚書,“張慎之,你身為禮部尚書,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隻想著討好陛下,絲毫不顧祖宗規矩?”

禮部尚書掀開眼皮,作為已經知道新帝想立兩宮皇太後的人,他早就準備好讓新帝能得償所願的說辭。

可惜宗室和蘇德妃過於強勢,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餘地,沒想到黎王竟然如此好心,主動給他說話的機會。

“祖宗家法歸宗室族長管,清河郡王已經說明,本朝沒有留下不許有兩宮皇太後的規矩,至於禮法”禮部尚書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曆朝曆代的皇帝登基後都不乏改製改政之舉,著實無法細考。”

禮部尚書耐心為黎王舉例,“我朝武寧帝之前,從未出現男妃男妾。乾元帝親手為武寧帝的義子義女戴孝帽之前,從未出現過義子義女可以為帝王戴子孝的情況。前朝徽帝封第四位尚在人世的妃位之前,曆朝曆代都隻有三妃”

黎王被禮部尚書念叨的臉色發青,偏偏找不到能反駁禮部尚書的話,反而越聽越覺得禮部尚書說的有道理,以至於臉色越來越青,險些繃不住,嗬斥禮部尚書閉嘴。

禮部尚書絲毫不在意黎王和蔣派其他人是什麼臉色,自顧自的說完早就倒背如流的各種史事,滿臉神清氣爽的得出結論,“既然兩宮皇太後對陛下有益,又沒損害蔣太後身為先帝皇後該享受的尊榮,我們為何不讚同呢?”

說罷,禮部尚書撩起袍子朝著新帝跪下,“臣附議宗室良言,尊先帝皇後為母後皇太後居東宮,尊先帝蘇德妃為聖母皇太後居西宮。以彰先帝皇後為妻為母之尊,先帝蘇德妃生子之功。”

禮部尚書的話沒有說服蔣派卻成功說服對這件事保持中立態度的人。

崔太保也覺得禮部尚書的話十分有道理,讚同宗室的說法難免會有與蔣派相爭的感覺,讚同禮部尚書的說法卻隻有滿心為國為新帝的意思,他跪下後,選擇以禮部尚書相同的說辭表態。

原本戎廣開頭後,就有宗室和三分之一的朝臣請新帝答應兩宮皇太後的提議。

禮部尚書跪下後,又有三分之一的朝臣請新帝答應兩宮皇太後的提議。

紀新雪等皇子皇女早在新帝跪蔣太後的時候就悄無聲息的跪在地上。

如今整個靈堂,隻剩下莫岣、金吾衛和蔣派的人仍舊站著。

紀新雪悄悄抬頭看向正麵朝焱光帝的靈柩仿佛麵棺思過的莫岣,恨不得能分出股意識鑽進莫岣的腦子裡,提醒莫岣趕緊跪下。

兩宮皇太後的事必須今天就砸實,錯過今天,以後隻會更難。

可惜紀新雪隻能想想,哪怕他灼熱的目光幾乎要穿透莫岣的後腦勺,莫岣都沒有分給他半點眼神的意思。

不僅紀新雪,其他人也在悄悄抬頭看新帝和莫岣的背影,試圖能得到些提示,或者向莫岣傳遞暗示。

虞珩本是站在清河郡王和信陽郡王身邊,那兩人去群臣中央提議設立兩宮皇太後,他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宗室首位,雖然隻能看新帝的背影,但正對著鬆年的臉。

他仔細辨認鬆年的嘴型。

‘莫岣’、‘聖旨’。

虞珩冥思苦想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在近乎壓抑的安靜中高聲道,“請莫大將軍為陛下取聖旨和筆墨來。”

莫岣被虞珩點到頭上,終於舍得將目光從焱光帝的靈柩上離開,他轉過頭,目光在虞珩身上停留的片刻,然後轉到新帝身上,沒應聲也沒說話。

新帝沉默的跪在已經力竭隻能小聲哭泣的蔣太後麵前,情緒似乎完全被蔣太後牽動,仿佛沒注意到朝臣們的爭鋒和莫岣的目光。

莫岣微顰的的眉心舒展開。

陛下沒開口,便是不需要他離開靈堂去取聖旨和筆墨。

萬一他離開後又有人想撞棺怎麼辦?

德康公主聽到清河郡王和信陽郡王提出兩宮皇太後的提議雖然驚怒交加,但始終都沒有開口。

聽到虞珩提醒莫岣去哪聖旨和筆墨,她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沉聲道,“陛下什麼時候說過要擬聖旨?小郡王莫要假傳聖意。”

虞珩在德康公主極具壓迫性的目光下挺直背脊,更認真的分辨鬆年的口型。

他完全不理會德康公主,又對莫岣道,“請莫大將軍派人為陛下取聖旨和筆墨。”

虞珩的兩句話隻差了兩個字,效果卻天差地彆。

莫岣聽了虞珩第二次的話後立刻看向牆角,“去取聖旨和筆墨來。”

蔣太師盯著金吾衛走出靈堂,眼中浮現失望。

莫岣!

又是莫岣!

若是早知道莫岣

蔣皇後借著擦淚撲到賢妃懷中的動作看到蔣太師臉上的歉意,心止不住的往下墜。

當初被戎廣和京畿諸衛拒在長安城下的時候,蔣太師就是這副表情,告訴她大勢已去。

如今又要大勢已去了嗎?

憑什麼!

憑什麼蘇妙總是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奪走她的東西?

先是蘇妙的兒子搶走黎王的皇位,現在蘇妙又要搶走她煎熬多年才能得到的太後尊位。

蔣太後閉上眼睛擋住越來越濃烈的恨,軟軟的委頓下去,她不想聽見蘇妙成為皇太後的聖旨,更不想看到朝臣用拜見她的稱呼去拜見蘇妙。

德康公主也不願意親耳聽到蘇德妃成為皇太後的旨意,她猛地拽開賢妃,攔腰抱起軟軟躺倒的蔣太後,徑直越過蘇德妃和嘉王往殿外走。

雙眼接觸到刺眼陽光的同時,德康公主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順著下巴滴在皇後臉上。

在今天之前,她從未對黎王與皇位失之交臂有特殊感覺。

直到聽見新帝給公主們選的封地、封號和足有三千戶的食邑,才讓德康公主心中湧現異樣。

她必須承認她嫉妒新帝的女兒,彆說是她和她的妹妹們,就連她的姑姑們也沒有新帝的女兒們尊榮。

如果黎王能順利登基,她是不是也會有封地和食邑,甚至可能比新帝的女兒們得到的尊榮更多,畢竟她是阿娘唯一的女兒。

沒等德康公主從‘失去’的痛苦中脫離,她又聽到清河郡王和信陽郡王提出尊兩宮皇太後。

德康公主後知後覺的為焱光帝的駕崩悲傷。

焱光帝在時,她是皇後唯一的女兒,因為黎王始終沒有在玉碟上記在皇後名下。

焱光帝不在了,她卻不是太後唯一的女兒,皇位上的人也可以稱作太後的兒子。

不知不覺中,她仿佛失去了許多原本可以得到的東西。

德康公主抱著昏迷的蔣太後離開後,黎王也無視清河郡王的呼喚追了上去。

清河郡王的視線在空蕩蕩的大門處多停留了片刻,沉聲道,“既然蔣太後已經為陛下同意尊兩宮皇太後之事,請陛下即刻下旨。”

新帝以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知道母親疼我,今後必會加倍孝順母親,不辜負母親的慈愛。”

蔣太師親自去扶新帝起身,溫聲對新帝和蘇德妃道,“希望陛下和娘娘不會忘記今日的話。”

新帝當場擬定聖旨尊生母為聖母皇太後,又按舊例為先帝的嬪妃封太妃,先帝賢妃晉貴太妃,先帝蘇嬪晉太妃,先帝崔嬪晉太妃,先帝顏嬪晉太妃,餘下嬪妃皆保持原本的位份隻在稱呼前加個‘太’字

翌日,新帝又從靈堂發出數道恩旨。

晉的德康公主為德康長公主,晉德婉公主為德婉長公主,晉德惠公主為德惠長公主。

改圈廢王於長安廢王府,許廢王子女入太學讀書,享宗室待遇。

賜金吾衛大將軍莫岣‘紀’姓,封紀莫岣長女紀莫嵐為宣威郡主,可享京畿坊州五百戶食邑。

許安國公主府小郡王繼承祖爵

扶先帝靈柩回到長安七天後,各處秩序逐漸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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