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合一(2 / 2)

新帝以每次見到各宮牌匾時都會傷心為理由,更換所有與佛道有關的宮殿牌匾。

蔣太後搬出皇後所居的鳳藻宮,遷往太後所住的寧壽宮。

蘇太後則搬到規製比寧壽宮差些的宮殿,掛上‘寧靜宮’的牌匾。

其餘先帝嬪妃也紛紛將原本居住的宮殿騰給新帝的後宮,蘇太妃仍舊與蘇太後同住,賢貴太妃與顏太妃和崔太妃同住,其餘嬪妃隻能五六個人住在同處,甚至七八個人住在同處。

如此過了小半個月,各處才徹底完成搬家。

蘇太後和蘇太妃搬走後,她們居住多年的宮殿直接便宜了鐘淑妃。

因為鐘淑妃被禁足時對外宣稱是感染‘惡疾’,所以她是在臨近宮門下鑰的時候,悄無聲息的被送入蒹葭宮。

紀新雪本來已經搬去臨近宮門處的宮殿,繼續與兄弟姐妹們做鄰居,聽聞鐘淑妃終於要進宮,特意留在蒹葭宮等待鐘淑妃。

僅僅幾個月沒見,鐘淑妃身上的變化極大。

她變胖了,幾乎能裝下兩個紀新雪,讓紀新雪完全不敢認。

在紀新雪的記憶裡,鐘淑妃向來豐腴勻稱,自從與王皇後共同聽蘇太後賜下的講書女官講課後,才逐漸變得消瘦。

“阿娘!”紀新雪艱難的從鐘淑妃令人窒息的懷抱中退出去,儘量以委婉的語氣詢問,“您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沒辦法問的委婉。

鐘淑妃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輕聲細語的道,“我原本隻有在想念你的時候才會多吃些,後來聽聞你隨著先帝去獵山行宮,擔心你的時候食欲也格外好。”

紀新雪滿臉複雜的點頭,他懂,情緒過於強烈卻沒有寄托,所以暴飲暴食。

比鐘淑妃發福還嚴重的李嬤嬤捧著肚子道,“先帝駕崩的消息傳回王府,淑妃娘娘哭的夜不能寐,比平時更容易餓,所以才會快速變胖。公主放心,等淑妃娘娘忘記對先帝駕崩的傷心,定會瘦下去。”

鐘淑妃聽了李嬤嬤的話,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紀新雪的心情卻更複雜,如果鐘淑妃是因為先帝才胖,減起來可能有點困難畢竟先帝那麼招人恨,怎麼可能讓人輕易忘記。

短時間內,鐘淑妃恐怕還是會想起焱光帝就加餐一次。

想要控製體重,隻能讓太醫院多搓些消食的藥丸子。

好在鐘淑妃並不厭惡身上多出來的肉,也不在意彆人對她身上的肉有什麼看法,從某種意義上講,能算得上是‘幸福肥’。

虞朝新帝登基的消息讓頻頻異動的各處詭異的平穩下來。

靺鞨甚至向長安送來國書恭賀新帝登基,溫婉的表示隻要新帝承認靺鞨是國,靺鞨不僅會立刻撤兵還願意將可汗阿不罕真的女兒送到長安給新帝為妃。

不久後,突厥、吐蕃和南詔也相繼派人到長安送國書,都有與虞朝重修舊好的意思卻絕口不提剛從虞朝拿走的土地。

這些國書在朝堂上掀起極大的風浪。

部分朝臣表示新帝登基不久百廢待興,應該先解決先帝留下的各種隱患再想收複國土,平定叛亂之事。

也有朝臣認為正是因為新帝剛登基,所以才迫切的需要樹立威望,應該在諸多叛變者中挑選倒黴蛋殺雞儆猴,彰顯虞朝威嚴。

雙方吵的天昏地暗,直到四十九天過去,焱光帝正式下葬的日子都沒分出勝負。

焱光帝下葬那日,長安下了場極大的雨。

新帝要親自送先帝下葬,直到十天後才能回到長安,特留下靈王監國,許安武公主留在長安養病。

因為是眾所周知的‘體弱多病’,紀新雪甚至不用像紀璟嶼那樣隨為焱光帝送葬的人出長安再折返,可以睡到自然醒直接去紀璟嶼宮中蹭飯。

紀新雪去找紀璟嶼時,紀璟嶼正在書房,麵對桌子上的兩份折子發呆,連紀新雪進門都沒有察覺。

“阿兄在想什麼?”紀新雪停在距離紀璟嶼三步之外的位置,出聲打斷紀璟嶼的思緒。

紀璟嶼下意識的想要遮擋折子,抬起的手卻停在半空,改成朝著紀新雪擺動,“阿雪來幫我看看這兩封折子,呈上哪封,阿耶的怒火能少點。”

紀新雪聽了這話,立刻開始後悔發現紀璟嶼正在對折子發呆的時候沒有轉頭就走。

“阿耶脾氣那麼好,應該不會輕易發火?”紀新雪停在原地做最後掙紮,終究還是敗給紀璟嶼憂鬱的目光,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紀璟嶼身邊。

一目十行的看完兩份折子上的內容,紀新雪默默抬起手摁在人中的位置。

如果讓他知道是誰在忽悠紀璟嶼,肯定要給那個人兩巴掌!

兩份折子都是紀璟嶼的筆跡。

頭一份折子自請即刻就藩,第二份折子是請新帝收回五千戶食邑。

無論哪份折子,都是啪啪啪在新帝臉上抽耳光。

從武寧帝開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就藩過的親王或者公主。

親王和公主哪怕離開長安去封地,也是暫時遊玩或者去看封地的親王府、公主府是什麼樣子,最多兩年就會回到長安,這不叫就藩,叫巡查封地。

同樣,虞朝隻有皇帝罰親王或者公主的食邑,從來沒有親王和公主主動將食邑還給皇帝,這和到處大喊‘我要和我爹斷絕關係!’有什麼區彆?

除了紀璟嶼察覺新帝血壓太低,想要為新帝治病,紀新雪委實無法為紀璟嶼寫下這兩份折子找到其他合適的理由。

紀新雪以手杵臉,歪頭看向紀璟嶼,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彆太凶,“阿兄,你為什麼要寫這樣的折子。”

快告訴我忽悠你的傻逼是誰。

紀璟嶼陷入沉默,忽然將折子合上放到另一邊,語氣溫和的道,“算了,我再想想,我們先去用膳。”

說罷,紀璟嶼已經起身朝門口走去。

紀新雪眼疾手快的拉住紀璟嶼的手臂,決定將話說的更直白些,“阿兄,是不是有人蓄意挑撥你和阿耶的關係?”

“沒有,你怎麼會如此想?”紀璟嶼回過頭,滿眼詫異的望向紀新雪。

紀新雪能理解鑽牛角尖的人察覺不到自己鑽牛角尖,仔細為紀璟嶼解釋,“阿耶給阿兄的封地雖然位置不好,但食邑最多且有特殊含義,絕對沒有不看重阿兄的意思。”

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看重紀璟嶼,新帝才會將紀璟嶼的封地選在靈州。

東北靺鞨、西南南詔、乃至已經被吐蕃隔絕的隴右道,在前朝的時候都不在中原版圖內。

失去這些地方,隻能代表虞朝國力下降,還不至於國本動蕩,靈州與這些地方的意義完全不同。

靈州在關內道北部,雖然與頻頻異動的突厥之間沒有長城相隔卻不是正麵突厥,而是在玉門關以東,突厥以南的位置,乃是北方最重要的要塞之一。

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長安絕不會放棄靈州。

新帝為紀璟嶼選在靈州做封地,對於北方軍民的意義,遠超過為其他人選擇富庶封地的用心。

紀璟嶼麵露苦笑,知道紀新雪是誤會他因為封地和食邑的事對阿耶不滿,才會寫下這兩份折子。

他本不想與紀新雪多說,此時麵對紀新雪關切中隱含焦急的目光,突然忍不住想要傾訴憋在心中已久的事。

“我知道阿耶看重我,所以才想做點什麼回報阿耶的看重。”紀璟嶼如此回答。

紀新雪半個字都不信,按照紀璟嶼的說法,想要去靈州就藩的折子還勉強可以解釋,要將五千戶食邑還給新帝又怎麼說?

徹底聽完紀璟嶼的解釋,紀新雪才知道他有多天真。

雖然早就想過焱光帝在位幾十年隻知道敗家,有極大的可能已經將家底敗的差不多,但紀新雪從未想過,焱光帝能敗家到讓新帝險些沒辦法湊齊焱光帝的陪葬。

若不是莫岣並不介意新帝找人熔獵山行宮金燦燦的等身金像,新帝想要為焱光帝操持符合焱光帝身份的陪葬,還要自己掏錢。

新帝將內庫剩下的破爛全都拿了出來,再加上獵山行宮的金雕像,才能在焱光帝的葬禮上保持皇家威儀。

紀璟嶼知道新帝有多窮,才想將五千戶食邑還給新帝。他寫下的折子都是單獨呈上的私折,在新帝批複前不會經過前朝。

至於為什麼不口述他向來畏懼新帝,明知道新帝極有可能不高興,委實生不起直麵新帝怒火的勇氣。

望著紀璟嶼愁眉苦臉的表情,得到富庶之地三千戶食邑的紀新雪忽然覺得良心有點痛,“隻要先帝沒喪心病狂到變賣祖產,私庫應該還能緩過來?”

紀璟嶼搖了搖頭,“我隻知道私庫沒錢,不知道產業還在不在。從邊境送回來的折子已經有百姓農田被損壞的消息,按舊例,阿耶至少要在年前為邊境百姓放糧一次,那個時候私庫肯定收不上什麼錢。”

紀新雪點了點頭,各地異族頻頻挑釁,戰時的軍糧肯定不能分給百姓,隻能從長安撥糧。

“賑災糧為什麼不是從國庫出?”紀新雪捏著眉心問道。

紀璟嶼露出極虛弱的笑容,“先帝下葬前,阿耶命人拿私庫的賬冊來,戶部尚書親自捧著國庫的賬冊。兩個人相互看過賬冊後,阿耶將私庫剩下的東西都填到葬禮中,又命人去熔獵山行宮的金雕像,國庫什麼都沒出。”

紀新雪揉了下僵硬的臉,仍舊不肯麵對現實,“阿耶要留著國庫以備不時之需?”

紀璟嶼無情戳破紀新雪的幻想,“國庫的銀子都壓在軍餉上,半兩都挪不出來。”

紀新雪萬萬沒有想到,嘉王成為皇帝後反而變窮了。

即使這樣,嘉王仍舊為他們挑選富庶的封地,給足三千戶食邑。

腦補了下嘉王偷偷吃糠咽菜的模樣,紀新雪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寫下要將三千戶食邑還給嘉王的折子,又將折子扔進火盆裡,重新寫下要將三千戶食邑還給嘉王的折子,再將折子扔進火盆裡,如此重複數次後,紀新雪腦海中的想法逐漸清晰。

大虞人口六百萬戶,國庫都收不上錢,三千戶的食邑給新帝除了啪啪啪打新帝的臉能聽到響亮的聲音,沒有任何用處。

虞朝雖然沒有剛開國的那幾十年鼎盛,但仍舊是大國,突然沒錢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要先找到問題才能對症下藥。

紀新雪將最後一份寫了一半的私折扔進火盆,讓碧絹去給仍在長安的李金環和張思儀傳話,請李金環和張思儀明日辰時在宮門處等他。

為了避免沒必要的麻煩,紀新雪特意穿的極素淨,頭上隻有一朵戴孝才會用的白色絹花,配上兩根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細銀簪,對紀璟嶼稱要去京郊莊子上為先帝祈福。

紀璟嶼下意識的揉了下耳朵,“為先帝祈福?”

紀新雪一本正經胡扯,“我昨日夢到先帝要求我去京郊莊子上,連續三天為他祈福滿半個時辰。”

紀璟嶼沒在紀新雪來臉上找到任何破綻,滿臉狐疑的點了點頭,特意為紀新雪撥了隊金吾衛。

紀新雪早就知道紀璟嶼不會為難他,他離開皇宮前特意囑咐紀璟嶼,可以對新帝提出想去封地巡視的想法,千萬彆提就藩或者將食邑還給新帝。

見到紀璟嶼點頭保證,紀新雪才放心離開。

遠遠看見馬車前候著的金吾衛,紀新雪的腳步逐漸遲疑。

紀璟嶼所說的金吾衛,竟然是新帝前段時間新封的宣威郡主帶隊?

眾人都是在先帝靈前舉辦冊封禮。

前一日領旨,後一日則吉時舉行冊封禮,如今想來也許還有省錢的意思。

宣威郡主的冊封禮就在虞珩後麵,所以紀新雪對她的印象比較深刻。

誰能想得到‘宣’字輩的第一位郡主,居然會是莫岣的女兒。

那段時間,紀新雪從紀靖柔處聽說許多關於宣威郡主的傳聞。

宣威郡主是莫岣的獨女,她的母親出身小戶書香門第,在她七歲的時候的過世,她外家曾以莫岣不會照顧人為理由接走宣威郡主。

三個月後,宣威郡主滿身傷口的衝到宮門處找莫岣,抱著莫岣的大腿哭喊著要回家。

莫岣將宣威郡主接回家,還給宣威郡主選了支五十人的護衛。

宣威郡主養好傷後,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她的護衛去砸外祖家的大門,從此一戰成名。

外家修好大門她就帶人去砸門,風雨無誤從未停歇,直到外家離開長安,宣威郡主才不再帶著她的護衛在長安馭馬疾馳。

哪怕宣威郡主‘潑辣’的名聲傳遍長安,早就放話是她娶妻,不是彆人娶她,想要與宣威郡主成婚的人仍舊能從長安東門排到西門。

可惜宣威郡主一房又一房的往莫府納妾,從不提成婚之事。

宣威郡主本是整日在長安吃喝玩樂,不做半點正事,被冊封為郡主後卻突然改了性子,想要到金吾衛當差。

莫岣將這件事告訴新帝後,新帝立刻賜宣威郡主為四品忠武中郎將,讓莫岣自行為宣威郡主安排如何當差。

紀新雪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還以為宣威郡主隻是一時興起,最多在金吾衛當差幾天就會改變主意。

沒想到他不僅能見到穿著戎裝的宣威郡主,還會被宣威郡主帶領金吾衛護送去莊子。

他扶了下頭上有些鬆垮的絹花,對著起碼扮相英姿颯爽很能唬人的女將點頭,“宣威郡主。”

宣威郡主單膝跪地以武將的姿態行禮,臉上的笑容爽朗明媚,“臣給安武公主請安。”

紀新雪默默轉身往馬車上爬。

宣威郡主為什麼能頂著與莫岣八分相似的五官,笑的如此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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