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合一(1 / 2)

到達莊子,紀新雪立刻吩咐仆人準備纖塵不染的房間,一絲不苟的完成他離開長安時隨口搪塞紀璟嶼的話,先為焱光帝祈福半個時辰。

祈福的過程與從前在‘太學’時相比不亞於享受,他隻需要以舒適的姿勢坐在蒲團上,等晴雲來提醒他到時間了就能離開。

紀新雪用了點時間靜心,忘記宣威郡主燦爛明媚的笑容,然後開始思考他來莊子的目的。

他想看看百姓的生活和地裡的莊稼。

國庫空虛定是因為稅收不夠,導致稅收不夠的根本原因有最基本的兩種可能。

一種是百姓交不起稅,一種是百姓沒法交稅。

前者是時代問題,虞朝的種子、耕種方式都沒有辦法與他穿越前生活的時代相比,地裡收成自然也沒法相比。

如果百姓辛苦整年的收成連最基本的養家糊口都做不到,朝廷也不能真的逼死百姓。

這種情況即使能想辦法搞到‘錢’也無法改善國庫空虛的問題,當大部分人都吃不飽飯的時候,再多的‘錢’也沒地方花,除了造成經濟通脹,導致物價上漲,幾乎起不到其他效果。

後者同樣是時代問題,他昨日決定來莊子探究國庫空虛的原因後,特意去紀璟嶼的書房轉了一圈,找到了關於稅律的書。

虞朝從開國起就采取均田製的收稅方式。

每村每年都有必須開荒的數額,這些共同勞作開出的荒地會授給村中十八歲以上的人口,大約在一百畝左右。

這一百畝田地,八分是分口田,二分是永業田。

分口田隻有田地主人活著的時候可以種植,永業田可以代代下傳。

得到田地的人有繳納賦稅和服徭役的義務。若是不願意服徭役,可以以絹、布、麻的方式避免徭役。

若是有特殊情況,朝廷需要加大每年服徭役的期限,會酌情減少當年的賦稅。

按照虞朝目前施行的稅律,基本可以保證百姓有地可種,能養活自己及交稅,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看上去似乎沒有問題。

無論這套稅律看上去多完美,都是從根源上就錯了。

紀新雪穿越前生活的時代已經用幾千年的經驗證明,人頭稅沒有未來,無論最開始的時候規劃的多好,最後都免不了土地兼並,農民流離失所的結局。

隻有將征稅的對象從人頭變成土地,地多者多交稅,地少者少交稅,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持稅律製定時的框架。

自古以來改製、改稅都不是容易的事,就算確定虞朝國庫空虛的原因是在稅律上,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不是易事。

紀新雪從蒲團上起身前得出結論,無論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國庫空虛,想要結局問題都道阻且長。

總之兩個字,好難。

畢竟是在熱孝,又有宣威郡主在,紀新雪隻能忍痛放棄全羊宴,食不知味的吃了頓全素,然後換了身仍舊素淨但不至於一眼孝服的衣服,帶著李金環和張思儀去莊子外圍的農田處閒逛。

正值九月,剛好是莊稼收獲的時候。

可惜紀新雪從不事農桑,既辨認不出地裡的莊稼是什麼種類,也無法評估莊稼的收成是好還是壞。

他凝神盯著地中的莊稼許久,放棄為難自己,讓人去找莊主來。

“這是給你的羊種的口糧?”張思儀茫然的注視遍地金黃色的穗子,“怎麼都黃了,羊會不會不喜歡?”

紀新雪哂笑,“羊會不會喜歡這些‘草’我不知道,反正你幾乎每天都在吃‘草’。”

“不至於說你莊子上的草沒養好都要生氣吧?”張思儀瞪大眼睛,臉上浮現委屈,試圖與紀新雪講道理,“尚書府再怎麼落魄,也不會給我吃草。”

紀新雪沒法與張思儀講理,但能與張思儀講理的人已經來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張思儀,問急匆匆趕來的莊主,“這片地種的是什麼作物?”

莊主愣了下,驕傲的挺起胸膛,“是玉粳米,公主還在王府時,每年都能吃到這裡送到王府的玉粳米。”

“這是玉粳米?”張思儀詫異的盯著他眼中的枯黃雜草,聲音滿含驚訝。

莊主向來以莊子上的玉粳米能直接送去嘉王府,端上嘉王府主子們的飯桌為傲。此時被張思儀用這般難以置信的語氣質問,明知道張思儀是紀新雪的貴客,語氣也難掩僵硬,“確實是玉粳米,小人願以人頭擔保!”

“剛才是我說錯了。”紀新雪真誠的對眼睛瞪的格外圓的張思儀道歉,“你不會每天都吃玉粳米。”

張思儀絲毫不在意紀新雪的嘲笑,他眼巴巴的望著紀新雪,瘋狂暗示,“是不是已經到了收成的季節,我要在這裡用了晚膳再走。”

始終默不作聲的李金環也看向紀新雪,雖然沒有開口,但想留下玉粳米吃到飽的意思極為明顯。

長安貴族喜江南水稻,但江南路途遙遠,再好的水稻運送到長安都不如剛收獲的時候。

久而久之,長安也興起種植水稻的風氣。

比起種小麥,在長安種水稻周期長收獲少,比普通水稻更香糯的玉粳米產出還比不上普通水稻的十之五六。

李金環和張思儀分彆出身定北侯府和禮部尚書府,都是當家人寵愛的後輩,粳米尚且能天天吃到,玉粳米卻時常要等好幾個月才能分到一小碗。

他們未必覺得玉粳米有多好吃,但絕不會拒絕敞開肚皮吃玉粳米的機會。

紀新雪從未覺得玉粳米稀奇。

德妃得寵幾十年,委實從焱光帝手中摳下來不少好東西,嘉王也從小得焱光帝的喜歡,沒少給自己攢家底。

嘉王府的孩子,除了尚未上學的紀寶珊,手中都有長安好地段的鋪子和京郊的莊子。

這些莊子全都能種植玉粳米,嘉王還專門讓王府管家以‘市價’收紀新雪等人莊子上的玉粳米,變得法兒的補貼他們。

想到此處,紀新雪更無法接受嘉王突然變窮的事實。

紀新雪許下晚飯管夠的承諾,詢問莊主,除了玉粳米莊子上還有什麼植物。

有那麼多莊戶在,起碼要做到自給自足,總不能還從彆處買糧食。

莊主的答案卻出乎紀新雪的預料,這座莊子除了玉粳米,隻有羊群吃的青草,嘉王會從其他莊子為這裡的農戶撥口糧。

因為宣威郡主護送紀新雪到莊子後沒有離開,紀新雪便打消了四處走走的想法,隻在他的莊子逛了逛,又找借口去隔壁安國公主府的莊子停留半日就表示想要回長安。

如果宣威郡主沒有經常揚起的燦爛笑容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也許紀新雪會在莊子上多住幾天。

紀新雪回長安後先去看望紀璟嶼。

短短幾日未見,紀璟嶼竟然肉眼可見的變得消瘦憔悴,眼中充滿沉鬱。但他對紀新雪的態度仍舊很溫和,沒有將負麵情緒發泄在紀新雪身上。

紀新雪用了點說話的技巧,才從紀璟嶼口中得知紀璟嶼的煩心事。

新帝送先帝下葬,特意留紀璟嶼在長安代他處理些不要緊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將所有朝臣都帶走。

雖然沒有大朝會,但每天的小朝會仍舊存在。

自從新帝離開的第二天起,小朝會的官員們每日都會提起新帝給公主們的恩寵太過,請紀璟嶼勸新帝減少給公主們的食邑。

按照朝臣的話說,當年焱光帝給黎王、嘉王和襄王初封時,每人才兩千戶食邑,直到今日,黎王也隻有兩千戶食邑,襄王加了兩次食邑才三千五百戶食邑,堪堪超過侄女們。

新帝給女兒們豐厚的食邑時沒有考慮到兄弟們的心情,很不利於宗室和諧,請紀璟嶼糾正新帝的錯誤,免得朝堂動蕩。

紀新雪抬手按住正瘋狂跳動的眼眉,語氣充滿疑惑,“按照他們的說法,你的五千戶食邑豈不是更該削減?”

紀璟嶼麵露慚愧,“我也是如此與諸卿說,他們卻說我是阿耶唯一的兒子,本就該特殊些以安民心。”

“阿雪放心,我絕不會向阿耶提議減少你們的食邑,也會勸朝臣們打消想減你們食邑的想法。”紀璟嶼信誓旦旦的對紀新雪保證。

傻子,該擔心的人不是我,是你。

紀新雪看向紀璟嶼的目光隱隱透著憐愛,小朝會的官員們不服公主們的食邑是假,在挑撥紀璟嶼和嘉王之間的感情才是真。

無論是‘主動勸新帝減少公主的食邑’,還是‘新帝唯一的兒子就是應該特殊’都是小朝會的官員們費儘心機為紀璟嶼設下的陷阱。

如今看來,紀璟嶼憑著對姐妹們的感情逃過了第一個陷阱,卻不知不覺的踩入第二個陷阱。

當初有人說紀璟嶼是新帝唯一的兒子,要特殊些以安民心的時候,紀璟嶼就該一巴掌糊在那個人臉上!

好在新帝與先帝性子截然不同,起碼幾年之內不會與紀璟嶼計較這些小事。

如今距離新帝回長安還有差不多六天的時間,絕不能讓那些朝臣繼續給紀璟嶼挖坑。

紀新雪摸向自從在行宮遇到刺殺後再也沒離過身的軟鞭,眼底深處逐漸浮現激動,語氣卻十分平靜,“阿兄,平日吵的最凶的朝臣長什麼樣子,通常會站在哪個位置與你說話?”

紀璟嶼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阿雪?”

“他們欺負你,我替你詛咒他們拉肚子錯過上朝!。”紀新雪抬起頭,他的眼睛肖似嘉王是狹長鋒利的鳳眼,但如今年紀尚小,臉上的嬰兒肥也沒褪去,連帶著眼睛的弧度也更圓潤些,睜大眼睛看人的時候平添幾分天真可愛。

紀璟嶼望著這樣的紀新雪,心中的警惕頓時消散,他輕輕撫過紀新雪的鬢角,“阿雪放心,阿兄能應付得來。”

沒等紀新雪有所回應,紀璟嶼的臉色陡然變得深沉,語氣也從溫和變成前所未有的嚴厲,“你為何會知道‘詛咒’?切記莫要沾染邪物,否則阿耶會生氣。”

紀新雪暗道疏忽,鄭重的對紀璟嶼解釋是看了雜書才會知道‘詛咒’這個詞語,今後絕不會再提起這兩個字,求紀璟嶼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嘉王和蘇太後。

在紀璟嶼的印象中,紀新雪向來是最乖巧的妹妹,又因為紀新雪從小吃過與彆人不同的苦,所以他心中格外偏愛紀新雪。

尚在嘉王府時,紀新雪在院子中養雞養兔,時常鬨的夜裡不得安寧,紀璟嶼都沒忍心責怪紀新雪而是對嘉王提出想搬到彆處的院子。

見紀新雪認真保證又軟語求他,紀璟嶼難看的臉色逐漸緩和,沉聲講述許多靈異詛咒之事造成的嚴重後果,才放紀新雪離開。

紀新雪離開紀璟嶼的視線後,立刻去找平日裡隨著紀璟嶼去小朝會的內監。

此內監也是嘉王身邊的老人,聽到紀新雪打聽小朝會上的事,絲毫沒有推脫,一五一十的將小朝會發生的諸多口角都告訴了紀新雪。

紀新雪聽了內監的話,憋在心底的怒火又被澆了盆油。

翌日,紀新雪專門起了個大早,將金絲軟鞭仔細纏在手腕上趕往新帝的書房。

小朝會便是在新帝的書房進行。

紀新雪原以為他來的很早,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等他到新帝書房時,書房大門已經緊閉,隻有裡麵的人情緒格外激動的時候,才會有聲音傳出來。

紀新雪來的雖然有些晚,但十分巧,走到書房緊閉的大門處時剛好聽見可以砸門的理由。

‘大王若是礙於兄妹情麵,不願意直言提起削減公主們的食邑,何不主動上書退還陛下兩千戶食邑?您是長兄,公主們若是真心敬重您,定會隨您共同上折。’

‘大王也可以對陛下直言嫡庶有彆,先削減寶鼎公主、安武公主和吉昌公主的食邑,然後再想辦法削減懷安公主和金明公主的食邑。’

短短兩句話聽的紀新雪氣血上湧,爆發出平時沒有的力氣,一腳踹開緊閉的書房大門。

這些人將紀璟嶼當成傻子忽悠,每天挖兩坑,坑坑都要命。

不僅想挑撥紀璟嶼和新帝的關係,還想挑撥紀璟嶼和公主們的關係。

紀新雪算是看透了,這些人其實是想將紀璟嶼的‘太子之位’作廢!

書房內正苦口婆心勸說紀璟嶼的人被門口的巨響嚇了一跳,膽子格外小的人甚至跌坐在地上。

紀新雪衝進門後先將滿臉驚訝的紀璟嶼拉到身後,舉起鞭子就開抽。

他雖然力氣小,練鞭的時候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並不認真,但勝在鞭子不錯,被他打的人個個養尊處優甚至都不知道躲。

紀新雪邊抽人邊念叨已經想好的說辭,“還敢不敢挑撥我們兄妹!”

他當然不會因為朝臣提議削減公主的食邑和封地就持鞭打人,他是氣憤朝臣挑撥天家兄妹的感情!

朝臣們猝不及防下被劈頭蓋臉的猛抽,個個氣得雙眼猩紅,根本就沒注意到紀新雪說什麼,因為沒察覺且疼痛的地方都在某個難以啟齒的部位,隻在捂著臉的空隙看清持鞭人的臉。

“安武公主!住手!”

“陛下且對我等禮遇有加,你怎麼敢持鞭闖朝堂?”

“快來人拉住公主!”

紀新雪對朝臣們的廢話充耳不聞。

他提著鞭子殺來新帝書房前,已經為自己想好了退路,怎麼可能被他們唬住。

紀新雪力氣不行卻極擅長控鞭,在他的掌控下,鞭尾靈敏的飛舞,精準避開朝臣們的頭臉,專門往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抽。

紀璟嶼倒是想要拉住紀新雪,奈何紀新雪的鞭子揮舞的密不透風,紀璟嶼生怕他貿然動手會讓紀新雪控製不住鞭子抽在自己身上,更不放心彆人靠近紀新雪,反而替紀新雪攔下聽到聲響衝過來的金吾衛。

發現所有人都坐下後,紀新雪改成朝著官員們大腿肉最嫩的位置抽。

終於有人被抽的受不了,牢牢抓住鞭尾,厲聲嗬斥道,“安武公主!你”

朝臣的話還沒說完,紀新雪就猛地朝臣抓著他鞭尾的人撲了過去,狠狠的摔在地上。

“阿雪?”

“公主!”

“安武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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