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三合一(2 / 2)

虞珩又從餘下的三個箱子中分彆找到一縷烏發,一卷羊皮紙和一張以金線繡字的絲絹。

兩人並排坐在書房的桌案後盯著依次擺放的四樣東西,視線落點皆在頭發上。

虞珩沉吟良久,眼中的迷茫越來越濃,“難道這不是一般的頭發?”

“不知道,先讓太醫來看。”紀新雪麵無表情的道,他覺得相比頭發的來曆不一般,擺件的主人是變態的可能性更大,但他沒有證據也不知道該如何對虞珩說他的猜測。

羊皮紙上滿篇晦澀的異域文字,紀新雪隻掃了一眼就完全放棄,他看不懂。

“王女。”虞珩指著羊皮紙的某處道,“這是突厥文字,應該是份名單。”

很快就有精通突厥文字的人被叫來,此人告訴紀新雪和虞珩,這確實是份名單,雖然字跡很多,但隻記載了三個人。

王女。

馬鞭。

勇士。

餘下的文字都是在讚美歌頌這三個人。

此人讚美的文字中還有隱藏信息,給他半日的時間,他就能從隱藏信息中分析出有關王女、馬鞭和勇士更具體消息。

紀新雪嘴角忽然揚起冷笑,“去找個能分辨筆墨的人,辨識羊皮紙上的字已經寫下多久。”

虞珩發出聲輕笑,這種廢話連篇,隱藏信息滿滿的羊皮紙,簡直太像糊弄傻子的東西了。

最先從‘巧器’中倒出的蜜蠟丸中隻有一小團形狀不規則的藍色綢緞,展開後有個‘虞’字的暗紋刺繡。

虞珩目光深沉的盯著布上的‘虞’字,“是江南虞氏的虞。”

紀新雪抬手搭在虞珩繃緊的手背上,安慰道,“隻是件衣服而已,誰都可以”

“這不是誰都可以做的衣服。”虞珩搖頭,用力扒著碎布,指著碎布間閃閃折射光芒的地方給紀新雪看,“從前朝起,就隻有虞氏的人能織出這種閃綢。虞氏有祖訓,絕不會將閃綢賣給異姓人。嫡係子孫每年四匹閃綢,庶出每年隻有一匹閃綢,出嫁女、入贅郎都不能再得閃綢。”

莫長史每年都會在江南‘采買’四匹閃綢送到長安,專門存放在安國公主府單獨的庫房中,算是安國公主府和江南虞氏從未言明的默契。

虞珩對江南虞氏的感情還不如英國公府深刻,也不擔心自己會被江南虞氏牽連,隻是覺得商州案的牽扯越來越大,心中有些感慨。

趁著辨認字跡的人還沒來,紀新雪和虞珩又去看絲絹上的字。

夾竹桃,嗅毒,至人惡心、頭痛窒息而亡,乾枯燒煙亦毒。

雪上蒿,食毒,至人麻木、窒息

緋絲草,無毒,同時用以碧絲蟲粉,使人失神、癲狂至死。

虞珩咽下嘴中的鐵鏽味,懊惱的將頭埋入手臂中,不敢去看身側的紀新雪是什麼表情,“封地送來的口脂中有的緋絲草。”

紀新雪呆呆點頭,下意識的摸了下嘴唇。

自從舍棄公主府的所有東西,穿著在安業成衣鋪子現買的東西去莊子養病,他幾乎沒有再點過口脂。

在長安的時候他卻經常點口脂,剛到安業公主府整日宴客的時候,更是每日都點不止一次的口脂。

紀新雪察覺到虞珩的懊悔,伸手搭在虞珩背上輕輕拍了拍,語氣格外平靜,“不是你的錯,即使沒有緋絲草,想要害我的人也會想到其他主意。”

況且安國公主府的口脂有緋絲草不是秘密,緋絲草和碧絲蟲的粉末會使人失神、癲狂卻鮮為人知,至少長平帝派來封地的太醫不知道。

虞珩搖了搖頭,不肯吭聲。

紀新雪眼中的憐惜更甚,試圖用冷靜的回想過程帶虞珩走出自責的情緒,“好在長安的時候,我給許多人都送過緋絲草口脂,但沒有人出現與我相同的症狀,可見幕後之人想辦法讓我接觸到碧絲蟲粉的時候,那些人都沒在我身邊。”

現下的口脂大多使用紫草作為原料,少部分口脂則是根據各種從前朝或者更早的時候留下的秘方製作,以緋絲草做口脂的秘方最開始有記載是在前朝的前朝,距今已經有五百年。

虞珩的母親虞瑜作為長安身份最尊貴的貴女,每月都有讓人瞠目的零花錢,自然不會在衣著首飾和胭脂水粉上虧待自己。

虞瑜想要獨一無二的口脂,便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的獻上秘方和成品。

最後,虞瑜在數不清的秘方和成品中選擇了緋絲草口脂,因為緋絲草口脂最難得,符合她的地位。

緋絲草口脂的配方幾乎與紫草配方一模一樣,隻是主料從紫草換成已經絕跡的緋絲草。

為了尋找緋絲草,虞瑜砸出去二十萬兩白銀,終於分彆在北方和南方找到十株緋絲草。

虞瑜留下五株緋絲草在長安公主府,讓人將剩下的緋絲草送去封地公主府。兩年後長安公主府內的緋絲草陸續枯萎,封地公主府卻成功將五株緋絲草變成一小叢緋絲草,虞瑜也得到了她花費三年時間,耗費無數人力物力才製成的緋絲草口脂。

相比常見的紫草口脂,緋絲草口脂的顏色更鮮明,抹在唇上仿佛帶著柔和的光亮,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區彆。

從此,安國公主府口脂便隨著虞瑜大出風頭聞名長安,不知道有多少貴女暗自打聽安國公主府是否會開個胭脂鋪子,委婉的詢問虞瑜賣不賣緋絲草。

虞瑜消耗三年加無數人力物力就是為了有與眾不同的口脂,怎麼可能為了錢賣口脂和緋絲草?

有虞安發話,虞瑜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同意每年給清河郡王妃送去一批緋絲草口脂,讓清河郡王妃代她轉送給宗室女眷。

這項事都是由虞安親自操辦,從來都沒經虞瑜的手,虞安過世,公主府長史仍舊每年都會給清河郡王府送去一批緋絲草口脂。

以虞珩什麼好東西都要緊著紀新雪的性子,頭一次發現紀新雪為了起色好點口脂的時候,就將安國公主府特有的緋絲草口脂拿給紀新雪,距離現在已經有三年。

但紀新雪可以確定,他是在今年才感覺到不對勁。

“我們還沒離開長安的時候,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紀新雪將問題拋給虞珩,故意在言語間露出破綻。

虞珩捏著眉心抬起頭,眉宇間的褶皺越來越深,毫無知覺的順著紀新雪的話往下說,“與在長安的時候沒有太大關係,你是到安業後症狀才開始加重,證明到了安業,你接觸到的碧絲蟲粉末突然變多。”

看著虞珩的表情從痛苦變成思索,紀新雪眼中露出笑意,專門挑虞珩答不出的話問,“碧絲蟲長什麼樣?”

要是虞珩知道碧絲蟲,就不會看到絲絹上繡的字,才覺得緋絲草口脂有問題。

果然,虞珩專注的思索半晌後,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這就給莫長史去信,讓莫長史派人去當年為母親尋得緋絲草的地方仔細詢問。”

話畢,虞珩立刻去八寶架上的盒子中找信紙,姿態已經恢複平日裡的冷靜。

紀新雪暗自鬆了口氣,主動為虞珩研墨。

未等虞珩寫完信,拿著頭發去隔壁房間研究的太醫和能和辨認字跡的能人就前來求見。

虞珩將以火漆封口的信封交給安國公主府左衛,交代公主府左衛日夜不歇的將信送到莫長史手上,才讓在門口候著的兩個人進門。

太醫一如既往的不會看眼色,在虞珩和紀新雪滿臉沉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不知公主和郡王是從何處找到的這縷藥發?”

紀新雪見太醫激動的模樣,勉強對頭發生出興趣,“藥發?有什麼功效。”

太醫臉上的笑意稍僵,輕咳一聲才慢吞吞的開口,“沒可以壯陽。”

紀新雪聞言,臉上的興致立刻轉為嫌棄,他不能理解這東西怎麼能壯陽,也不想了解,冷漠的道,“我知道了,頭發歸你了。”

太醫不死心的追問,“不知公主是從何處得到這縷藥發?長安許多人都”

“嗯?”紀新雪和虞珩同時轉頭看向太醫,眼中詢問的意思不言而喻,始終站在角落的金吾衛和正研究羊皮卷的人也悄悄抬頭看向太醫。

太醫在眾人的注視中連連後退,忍痛放棄追問藥發的的來曆,轉頭就跑,“臣的爐上還有藥。”

紀新雪冷笑。

有本事說禿嚕嘴,沒膽子將話說完。

過了許久,研究羊皮卷上字跡的人頂著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捧著羊皮卷走到紀新雪和虞珩麵前,“羊皮卷上的字跡留下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個月。”

虞珩沉吟片刻,正要開口卻被紀新雪阻止。

紀新雪對他道,“我們將答案寫在紙上,看看是否有默契。”

兩人分彆寫下兩個字,同時將寫字的宣紙遞向對方。

‘平珍’

‘平珍’

紀新雪輕撞了下虞珩的肩膀,笑嘻嘻的道,“默契十足!”

虞珩垂目看著宣紙上相同的字,胸口處難以言喻的憋悶稍稍退散。

算算日子,這卷羊皮紙上的字差不多是他們趕往商洛,將平珍和龍鳳胎帶回安業的時候寫下。

如果他們所料未錯,精通突厥語的人仔細研究羊皮卷上對‘王女’的讚美後,得到的線索十有八九能鎖定平珍。

紀新雪和虞珩陷入同樣疑問。

為什麼平珍如此重要?

無論是欽差中不老實的人,還是他們幾日才看到的這封充滿指向性的羊皮卷都是專門為平珍準備。

不提長安的人,起碼整個山南道,再也找不到如平珍這般受暗線重視的存在。

紀新雪將由山南東道官員和江南商人犯下的商州案,劃分為明線和暗線。

明線是山南東道官員組成的利益網,有司空庇護山南東道的的官員,山南東道的官員才會肆無忌憚。

暗線是江南商人組成的利益網,他們隻是看似因為山南東道官員的貪婪才齊聚在山南東道,實際上,山南東道的官員從未真正做到將江南商人拿捏在手上。

從文書堂在安業北城放高利,哄騙百姓成為死奴。江南商人的仆從以江南地動為理由鼓動安業百姓去江南生活的行為,不難看出江南商人們之間有條透明的線,這條線的終點在已經不回應長安政令的江南。

如今他們隻是將明線儘數拔出,隱於江南的暗線卻斷在親眷皆在江南的江南商人處。

仍舊隱藏在暗處的人在平珍身上耗費如此多的心力,究竟是因為平珍的存在至關重要,還是想借著此遮掩真正重要的人?.

虞珩為絲絹上記載的緋絲草和碧絲蟲的信息消沉兩日,隻有在用膳和馬煜派人送來文書的時候,才會出現在紀新雪麵前。

紀新雪見虞珩在他麵前時臉色還好,就沒特意為這件事找虞珩談心。

換位思考,如果有歹人用他送給虞珩的東西害虞珩,他也會愧疚難忍,覺得無法麵對虞珩。

紀新雪唯有在虞珩陪著他的時候,故意支使的虞珩團團轉,以此消磨虞珩對他的愧疚。

宣威郡主親自來為紀新雪送來八百裡加急的文書時,紀新雪正最後一次完善燒製琺琅的細節。

安武公主因為在選糖宴上遇刺,不願意再於安業製冰糖,將改冰糖窯為琺琅窯的消息已經傳遍安業。

宣威郡主將她手心捧著的木盒放在紀新雪的桌角,望著色彩鮮豔的圖紙發出感歎,“這就是琺琅?真好看。”

紀新雪聞言笑了笑,大方的道,“不知道要燒多少爐才能成功,到時候未必能有現在的色彩,阿姐若是不嫌棄,必要先送阿姐。”

他沒有故作謙虛,宣威郡主稱讚好看的圖樣,是他用畫紙重新繪製的花瓶,專門用虞珩送給他的顏料上色,色澤鮮豔明媚,說是美輪美奐都不為過。

宣威郡主笑的極為爽朗,“沒有花瓶,為我畫幅琺琅花瓶的畫也行,我看你的畫比所謂的‘大家’好看多了。”

沒人能拒絕如此熱情的捧場,即使捧場的人頂著與莫岣幾乎相同的五官,紀新雪也沒能頂住,他立刻承諾花瓶會送,畫也會畫。

宣威郡主大喜,拍著她捧來的木盒道,“好妹妹,不枉我疼你,特意讓人回長安取我的珍藏。”

她原本還有些舍不得珍藏,看過在周圍收集的圖冊卻覺得過於拉胯送不出手,拖了好幾日也沒找到能看得過眼的東西。

昨日她驚覺紀新雪和虞珩的相處不如從前自然,虞珩總是悄悄的看紀新雪卻在紀新雪若有所覺的看向他的時候移開視線。

宣威郡主想著不能耽誤紀新雪的大事,好歹紀新雪稱呼她聲‘阿姐’,不過是些珍藏而已忍痛來履行承諾。

如今得了紀新雪送畫的承諾,宣威郡主反而覺得是自己小氣,早就承諾的東西還猶豫這麼久。

想到這裡,宣威郡主心虛的解釋道,“這種東西總不好大張旗鼓的讓金吾衛傳信,我讓家中仆人回去取,所以才會耽擱這麼久的時間。”

“嗯?”紀新雪這才發現宣威郡主手下摞著的木盒,“什麼東西?”

宣威郡主望著紀新雪尚且稚嫩的麵容,咽下嘴邊直白的話,頓了下開口,“秘籍。”

紀新雪‘啊’了聲,終於想起曾經與宣威郡主的對話,“按摩圖冊?”

宣威郡主重重點頭,露出滿口整齊的小白牙,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胡言亂語,否則豈不是要惹文雅的安武公主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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