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三合一(2 / 2)

崔老夫人遙遙看向襄王府的席位。

滿頭珠翠的婦人感受到身上的目光,眼中閃過厭惡,朝身側穿著親王常服的人倒去。

崔家彆想打擾她的好日子,她不是崔青汐,是無父無母,隻有個姐姐的襄王孺人李無憂。

正與清河郡王世子說話的襄王驟然回神,“怎麼了?”

李無憂隱忍的搖頭,輕聲道,“寶兒受不了殿內的熱鬨,正在鬨我。”

襄王輕輕在李無憂隆起的肚皮處摸了摸,眼中滿是疼惜,“辛苦你了。”

他轉身去看正由宮人哄著吃糕點的長女,抱著長女道,“阿娘和寶兒累了,阿耶送阿娘去休息,你與叔祖母玩會兒,好不好?”

看到長女懂事的點頭,襄王又哄了長女幾句,做出許多承諾,才將已經三歲的長女托付給清河郡王世子妃照看。他帶著李無憂離開,將其送去蘇太後宮中等宮宴結束。

經過幾輪‘鬥年’,紀新雪終於看到他最期待的人。

戎家女郎手持長鞭,大步走到大殿中央。

她身穿朱紅色的長袍,裙子邊的開叉極高,可見是為方便甩鞭,專門準備的衣服。戎家女郎的長相與小叔戎衝極像,站在那裡不說話,便有英姿颯爽的將門氣勢。

紀新雪悄悄看向對麵的紀璟嶼。

紀璟嶼正麵色沉靜的望著戎家女郎,眼中清澈見底,沒有半分類似羞澀的情緒。

作為同樣擅長用鞭的人,紀新雪可以肯定,如果他和戎家女郎鬥鞭,贏的人定是他,不是聲勢浩大,耍出漫天鞭影的戎家女郎。

從甩鞭的手法和流暢程度看,戎家女郎是自小學鞭。腳下比他穩,手上的功夫卻沒他靈活,可見在鞭法的用心遠不如基本功紮實,練鞭的時間也不如他。

紀新雪貼在虞珩身側耳語,“怎麼樣?”

虞珩的基本功和練武的勤勞程度都勝過他,應該能看出更深的東西。

“急於求成,於武難成大器。”

潮濕的熱氣順著紀新雪耳朵蔓延,他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抬頭看向紀璟嶼。

如果是他,會覺得戎家女郎選擇容易在除夕宮宴出風頭的鞭法無可厚非,選擇鞭法卻沒有認真對待卻......過於自信?

且不說武將們個個都能看出她的底細,文臣也講究君子六藝,有不少精通劍法或騎射的人。

戎家女郎獻上手中的金絲軟鞭,眼含期待的望向紀璟嶼。

紀璟嶼朝著戎家女郎拱手,溫和有禮的誇讚金絲軟鞭難得,半個字不提戎家女郎的鞭法如何,拿出枚翠玉青竹送給戎家女郎。

紀敏嫣接過紀璟嶼的話,麵帶笑意的誇讚戎家女郎的風姿,從頭上拔下隻鳳尾釵贈給戎家女郎。

正看熱鬨的紀新雪挑起半邊眉毛,忽然生出大事不妙的預感。

果然......繼紀敏嫣之後,紀靖柔和紀明通紛紛從頭上或者腰間取釵環配飾贈給戎家女郎。

紀新雪的目光在身側紀靖柔頭上打了個轉,暗自思考他從紀靖柔頭上拔下根發簪,有多大的概率不會被發現。

虞珩變戲法似的從袖袋中取出個荷包,從中拿出兩枚手指大的翠玉麒麟,悄悄遞給紀新雪一枚,小聲道,“等會張家女郎‘鬥年’,我這裡還有藍玉蝴蝶。”

紀新雪鬆了口氣的同時,對虞珩的袖袋產生強烈的好奇心,順著虞珩過的袖口摸進去,仔細感受裡麵都有什麼。

一、二、三、四、五。

光是單邊袖袋裡就有五個荷包!

他還想再摸另一邊袖袋時,虞珩卻抓住他的手,“她看過來了。”

紀新雪覺得虞珩的語氣有些奇怪卻來不及細想,學紀敏嫣的話,誇了幾句金絲軟鞭,將翠玉麒麟贈給戎家女郎。

又過三個人,身穿寶藍色廣袖襦裙的張家女郎才緩步走到大殿中央。

隻需一眼,紀新雪就能感受到張家女郎的與眾不同,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形容這種特殊。

張家女郎當場寫了副字,是古籍中未記載出處的遊記。

文鬥不如武鬥有聲勢,又要麵臨文無第一、各有所愛的困境。無論做的有多完美,總是能被挑出毛病。

如果說戎家女郎選擇不擅長的舞鞭,急於表現的心思過於迫切。張家女郎選擇還沒開始,就知道無法令大部分人欣賞的謄寫,未免過於溫吞。

從‘鬥年’來看,戎家女郎的性格與紀璟嶼對比,張家女郎的性格與紀璟嶼高度相似卻比紀璟嶼更從容。

大部分人都認為她的表現不如戎家女郎的時候,張家女郎沒有露出任何類似沮喪或不快的情緒。

也有可能張家女郎不是不在意,隻是涵養足夠好,才能忍住情緒。

紀新雪看了半晌,竟然覺得兩個人都不太適合紀璟嶼。

他搖了搖頭,放棄思考紀璟嶼擇妻的問題,安心看接下來的‘節目’。

總共十二名‘鬨年’的魁首,由阿不罕冰、李金環、戎家女郎、張家女郎......曹七郎所得。

紀新雪見狀,暗道了聲‘有戲’。

相比戎家女郎和張家女郎,顯然阿不罕冰更有可能加入他的大家庭。

‘鬥年’結束,正式開宴。

紀新雪為了避免被輪番敬酒,決定先下手為強,舉著酒壺和酒杯氣勢洶洶的走向......先帝嬪妃的席位。

他就不信有勇士敢當著蘇太後和蘇太妃的麵,來灌他的酒!

即使要與灌酒的人大戰八百回合,他也得先吃飽再說。

蘇太妃連連為紀新雪布菜,笑著道,“你這麼像陛下,怎麼沒學到陛下的千杯不醉?”

紀新雪長長的歎了口氣,眼中浮現惆悵,“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旁邊的蘇太後和賢貴太妃等人聞言,眼中都露出笑意。

沒過多久,便有內外命婦來給蘇太後敬酒,暗自可惜正在蘇太後身邊的公主是已經有婚約的安武公主,想方設法的將話頭往尚未定婚的公主身上繞。

紀新雪趁著眾人不注意力,悄悄溜到蘇太後和蘇太妃身後,伏在案桌處裝醉。

期間紀新雪忽然覺得後背發涼,又換成靠在椅背上的姿勢,在越來越濃鬱的酒味中閉上眼睛。

不能睡,等會要去找紀靖柔坦白性彆的事。

顏太妃的心思隻有三分在於用膳,其餘的七分都用在觀察她看好的女婿。

她在三年內暗中觀察十幾個人,如今隻剩下三個人還在她的名單上,正巧都在宮宴上。

“唉?”顏太妃的目光頓住,轉頭看向正躲在蘇太後和蘇太妃身後假寐的紀新雪,悄悄開口,“安武公主?”

紀新雪立刻睜開眼睛,瞳孔中沒有半分睡意,隻有幾不可見的懵懂,“太妃娘娘有事?”

雖然他沒有飲酒,但空氣中的酒味過於濃鬱,其中不乏烈酒。他酒量差,難免會受到影響。

顏太妃慈和的笑了笑,伸手將紀新雪腰間的紅玉扶正,提醒道,“你怎麼隻顧著自己,襄臨郡王呢?”

“他要與叔公到處敬酒。”紀新雪老實的回答顏太妃的問題,看到顏太妃臉上的不讚同,才忽然醒悟,順著顏太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隻看到已經被萬紫千紅淹沒的鴉青色衣角。

紀新雪放下把玩許久的空酒杯,大步走向虞珩,

看清虞珩的側臉時,他陡然停下腳步。

為什麼要過去?

拯救虞珩脫離盤絲洞?

完全沒這個必要。

虞珩身為未婚高質量郎君,與女郎多多接觸有什麼不對?

能參與除夕宮宴的女郎,皆是出身好,在家受寵的女郎,足夠成為虞珩的郡王妃。

虞珩娶妻,他怎麼辦?

紀新雪臉上浮現驚恐。

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疑問?

虞珩娶妻又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

紀新雪長久的立在原地,目光逐漸空茫,徹底失去焦距。

會影響他們的關係......

虞珩娶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會變成妻子。

紀新雪忽然覺得很荒謬。

他為什麼會理所當然的覺得,虞珩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

因為虞珩雖然與清河郡王府親近,但始終沒辦法完全融入其中?

還是因為虞珩與英國公府若即若離,漸行漸遠。

或者是因為虞珩與他形影不離,日夜相伴,以至於他不知不見間竟然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和虞珩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前幾日長平帝打算給虞珩賜婚的時候,紀新雪的所有心思都放在長平帝打算撮合紀明通和虞珩的事上。根本就沒細想虞珩成婚,會給他和虞珩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紀新雪捫心自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虞珩嗎?

他不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不是虞珩,因為有太多重要的人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

有阿耶、有阿娘、有兄弟姐妹、有阿婆和小阿婆......

許久後,紀新雪眼中閃過恍然。

對他來說,親人都很重要,除了親人最重要的人,便是虞珩。

虞珩是最重要的人中,唯一不是摯親的人。

也許從某種程度來講,他和虞珩確實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等到虞珩成婚,他們的關係就會改變。

一時之間,紀新雪竟然分不清心中最濃烈的感受究竟是懼怕還是憤怒。

虞珩本想多與英國公夫人說幾句話,奈何周圍的脂粉味太濃,還有人身上有他聞不得的花粉,嗆的他呼吸不暢。

因為女郎們都圍在英國公夫人身側,虞珩不好多說什麼,隻是回答英國公夫人的問話時越來越敷衍。

能用一個字回答,絕不會用兩個字。

可以點頭或搖頭,絕不會開口。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濃烈時,虞珩不得不借口清河郡王找他有事,提出過幾日再去英國公府給英國公夫人請安。

英國公夫人聞言,臉上浮現失望和不舍,“好,你要回來時,記得提前派人與我說,我好讓人準備你愛吃的飯菜。”

虞珩緊繃的臉色稍緩,恭敬的與英國公夫人告彆,屏住呼吸退出已經分不出是香是臭的範圍。回身時,立刻看到正滿臉空茫的站在不遠處的紀新雪。

“阿雪?”

虞珩的聲音順著酒香傳入紀新雪耳中。

紀新雪猛地回神,他抬手抓住眼前晃動的手掌,忽然覺得很累,想找個能讓他安心的地方躲著,直到想通所有無法想通的事。

“我醉了。”紀新雪抬眼看向虞珩。

趁著虞珩還會管他,不要客氣。

等虞珩娶妻生子,就會有比他更需要虞珩照顧的人。

虞珩在紀新雪身上聞到濃重的酒氣,是紀新雪從來都不會碰的烈酒。

他扶住紀新雪的肩膀,圍著紀新雪挪動腳步,忽然發現紀新雪背上有塊深色的印記。

低頭靠近那個位置時,濃鬱的酒氣撲鼻而來。

不僅是烈酒,還是陳年烈酒。

想來是有人不小心,將酒灑在紀新雪的身上。

發現酒氣的來源,讓虞珩放下心。

他攬住紀新雪的腰,免得紀新雪突然鬨起來,環顧四周尋找能通風醒酒的地方。

紀新雪順勢靠在虞珩的身上,忽然想到如果虞珩娶妻,靠在虞珩懷中的人就該是虞珩的妻子。哪怕虞珩不娶妻,郎君靠在郎君懷裡也很奇怪。

他默默退後兩步,還沒徹底站穩就因為腰間突然傳來的力道撲進虞珩懷裡。

耳邊是虞珩無奈的聲音,“彆鬨,我帶你去醒酒。”

紀新雪聞言,默默放下想正要反抗的手。

在虞珩眼中,他現在是個醉鬼,抱著醉鬼貼身照顧是正常現象。

坐在高台處的長平帝在接受群臣敬酒的間隙,將紀新雪忽然衝向虞珩,然後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發呆。虞珩退出人群,發現紀新雪後,帶紀新雪離開大殿的全過程收入眼底。

不是他想要注意這兩個人,是鴉青色在錦簇花團中過於顯眼,他刻意移開視線,也會在二人改變姿勢的時候再次注意到他們。

長平帝忽然笑,對莫岣道,“小五貪杯還容易醉!”

莫岣低下頭,專注的盯著長平帝看了半晌,“陛下,你醉了。”

“我沒醉,我千杯不醉!”長平帝一口飲儘杯中的烈酒,哼笑道,“才不會像小五那般沒出息。”

莫岣在長平帝飲酒的間隙看向另一側的鬆年。

鬆年眼中浮現猶豫,終究還是信了莫岣的判斷。

他從荷包中拿出指節大的油紙包,從裡麵取出帶著草木香氣的藥丸子放在手心。舉到長平帝麵前,緩聲道,“陛下,懷安公主給您送來醒酒藥。”

長平帝渙散的目光陡然變得犀利,他目光深沉的盯著鬆年的臉,又轉頭去看莫岣,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身上的氣勢才逐漸收斂,“我沒醉,拿走。”

“懷安公主在看您。”莫岣突然道。

長平帝伸向酒壺的手頓住,順著莫岣的目光看過去。在龍柱後不起眼的地方,看到正笑得開懷的紀敏嫣和她身側挺拔沉靜的阿不罕冰。

阿不罕冰先發現莫岣和長平帝的目光,低頭對紀敏嫣說了句話,紀敏嫣才滿臉驚訝的朝這邊看過來。

長平帝僵硬的轉過頭移開視線,拿起鬆年手中舉著的藥丸子放入嘴中。

“嘖,真苦。”

鬆年不會因為長平帝忽然覺得藥丸子變得苦澀奇怪,隻會從另一個荷包中拿出冰糖哄長平帝,“吃冰糖甜甜。”

長平帝點頭,看向紀新雪和虞珩離開的方向,“甜。”

明年璟嶼娶妻,然後就輪到鳳郎和小五。

紀新雪與他的老父親一樣,忽然覺得出自懷安公主府的醒酒藥丸變得苦澀。

虞珩會因為知道他酒量差,隨時帶著醒酒藥丸。

今後......

紀新雪竭儘全力的控製腦海中的各種念頭。他頹廢的靠在虞珩肩上,目光定定的望著兩人交疊的衣擺。

他不想虞珩娶妻。

希望自己永遠是與虞珩關係最親密的人。

隻要想到,有朝一日,虞珩心中最惦記的人不再是他而是彆人,他就會生出難以消磨的嫉妒。

紀新雪必須承認,這是不正常的現象。

他試圖分析這種不正常。

這是不是愛情?

他是不是同性戀?

紀新雪看向腰腹下方安靜的位置,眼中閃過遲疑。

他忽然直起身體,掰著虞珩頭,迫使虞珩正麵他,目光緊緊盯著虞珩的薄唇。

唇形平緩,落角處既不會上揚顯得輕浮,也不會下撇顯得苦相,是紀新雪最喜歡的形狀。

可惜無論盯著在他眼中堪稱完美的唇看多久,他都沒有想親下去的衝動。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囧囧酥”、“癌症晚期的朋友”、“肖戰糊穿地心”、“聞青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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