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三合一(1 / 2)

回到開宴的大殿,紀新雪立刻發現,很多人趁著更衣的時間換了身衣服。

原本大殿中隻有千篇一律的紅色和紫色,如今忽然多了鵝黃、翠綠、寶藍......還有嬌柔淡雅的丁香色。

“公主!”穿著朱紅色長袍的郎君攔在紀新雪麵前,白淨的臉上蔓延整片緋紅。視線觸及到紀新雪的目光,仿佛被火焰灼燒似的立刻躲開,再悄悄抬起眼皮窺探紀新雪的表情。

扭捏羞澀的模樣不像是他攔住紀新雪的去路,反而像是紀新雪攔住他。

紀新雪退後半步,他認識這個人,是戶部尚書的嫡幼子,曾出現在紀敏嫣的擇婿名單上。

論家世、論氣度、論才學,曹七郎都能算得上出眾,堪稱六邊形戰士,可惜紀敏嫣不喜歡他。

紀靖柔曾在書信中抱怨過曹七郎不夠主動,有召才會出現在紀敏嫣麵前,可能戶部尚書府無意讓他做駙馬。

如今曹七郎滿臉羞澀的擋住他的路......

紀新雪隔著衣服搓了搓小臂處越來越多的雞皮疙瘩,勉強說了句敷衍曹七郎的話,“我先入席,七郎君也早些入席。”

話畢,紀新雪飛快的繞過曹七郎,假裝沒聽到曹七郎的呼喚,邁著優雅又不失速度的步伐,直奔他的坐席。

然而曹七郎攔住紀新雪並成功與紀新雪搭話的過程,已經被所有將注意力放在紀新雪身上的人收入眼底。

即使紀新雪專門選人少的地方走,仍舊無法避免再次被攔住。

這次是穿著寶藍色錦袍的郎君。

“安武公主,我是誠陽伯世子,能否在開席前與您說幾句話?“

相比羞澀扭捏的曹七郎,誠陽伯世子熱情大方,說話時親昵的態度像是已經與紀新雪相識許久的友人似的自然。

紀新雪冷淡的點了點頭。

勳貴之後彬彬有禮的來打招呼,他不能完全不給對方麵子。

況且誠陽伯世子的性格顯然與羞澀靦腆的曹七郎不同,如果他故技重施,直接轉身離開,誠陽伯世子很可能會追上來。

反正最後吃虧的人不會是他......

紀新雪看向誠陽伯世子目光中,浮現幾不可見的同情。

對方最好彆是抱著愛慕的心思來找他說話,容易心碎。

誠陽伯世子絲毫不在意紀新雪的冷淡,笑道,“公主剛從封地回到長安,可有不習慣的地方?”

紀新雪漫不經心的撥弄腰間懸掛的紅玉,為避免誠陽伯世子將來心碎,故意夾槍帶棒的道,“本宮的根在長安,怎麼可能不習慣長安的生活,誠陽伯世子慎言。”

“公主恕罪,是臣失言。”誠陽伯世子立刻認錯,“年後臣在百味樓設宴給公主賠罪,如何?”

不如何,你想得美。

紀新雪原本還對誠陽伯世子攔住他的原因有所懷疑,如今已經差不多能確定,誠陽伯世子與之前滿臉羞澀的曹七郎目的相同。

他搖了搖頭,“本宮久未回長安,年後要去皇莊小住看望阿娘。”

答話的同時,紀新雪順著誠陽伯世子的肩膀看向他的席位,虞珩不在,隔壁的紀靖柔在。

他以目光規劃奔向紀靖柔的路線,主動問道,“還有事?”

看在除夕是個好日子的份上,再給誠陽伯世子問個問題的機會。

誠陽伯世子仗著身上的爵位和至少能勝過半數同齡人的相貌和氣度,走到哪裡都能遇到主動與他搭話的人。

偶爾他想主動與人結交,也不會有人能拒絕他的熱情。

這是誠陽伯世子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不冷不熱的態度。

他眼底的笑意稍淡,嘴角的笑容卻更加熱情,如同桃花瓣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紀新雪,“不知公主閒暇時喜歡如何解悶,我前日得了幾件從西域來新鮮玩器,想請公主先挑選。”

見始終神情淡淡的安武公主雙眼驟然發亮,嘴角也揚起笑容。誠陽伯世子心情舒暢的同時,覺得安武公主不過如此。

空有美麗皮囊的俗人。

即使認為紀新雪空有美麗皮囊,誠陽伯世子仍舊因為紀新雪陡然變得鮮活的神態,生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心中閃過諸多雜亂的念頭。

可惜安武公主已經在多年前與襄臨郡王訂婚。

好在他們還沒定下婚期,如果安武公主改變主意,以陛下對安武公主的寵愛......

“幾件?”

聽到從身後響起的聲音,誠陽伯世子下意識的轉身,眼角餘光先瞥見臥在鴉青色錦緞上的麒麟正怒瞪的眼睛。

襄臨郡王!

誠陽伯世子的心猛地打了個哆嗦,麵上卻沒有露出端倪,神色如常的對虞珩長揖,“襄臨郡王,臣隻是與安武公主說幾句話而已,請您不要誤會。”

紀新雪聞言,收回放在虞珩身上的目光,困惑的看向正神色驚慌的誠陽伯世子。

不是,誠陽伯世子剛才與他說話的時候還挺正常,甚至能稱得上健談。怎麼看到虞珩,就像是老鼠看到貓似的變臉。

天然茶?

大庭廣眾之下說幾句話,有什麼可誤會的地方?

讓誠陽伯世子一說,反而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虞珩的目光逐漸深沉,慢吞吞的重複剛才所說的話,“我問你,有幾件從西域來的玩器。”

誠陽伯世子眼中浮現遲疑,他想過襄臨郡王會因為他的挑釁發難或者隱忍不發,卻沒想過襄臨郡王會是現在這種反應。

稍作思考,誠陽伯世子決定繼續挑釁。

位高權重的男人不喜歡爭風吃醋的女人。

同理,位高權重的女人也不會喜歡爭風吃醋的男人,尤其是不僅爭風吃醋,還能約束她的男人。

誠陽伯世子驕傲的挺起胸膛,“臣家中有支掌握西域路線的商隊,在年底帶回二十件上好的玩器,父親看重我,單獨賞給我五件。”

說到此處,他轉身看向紀新雪,“我願意將這五件西域玩器都送給公主賞玩。”

紀新雪忍住捂眼睛的念頭,麵無表情的道,“不必。”

他不明白,人模狗樣的郎君,為什麼會在僅僅三句話的時間裡掉進油鍋。

“公主無需擔心家父家母會因此有微詞,既然是給我的東西,便是允許我任意支配。”誠陽伯世子朝著紀新雪的方向走了半步,“我不僅想將今年分到我手中的西域玩器送給公主,今後......”

他克製的停下未出口的話,轉過身哀怨的看向虞珩。

紀新雪默默退後兩大步,早知道誠陽伯世子是這等奇葩,他就不該抱著在除夕宮宴,不能不給勳貴麵子的想法停下腳步。

好在此時醒悟也不算晚,紀新雪隔著誠陽伯世子對虞珩道,“鳳郎,走了。”

虞珩點了點頭,目不斜視的越過誠陽伯世子,與紀新雪並肩朝他們的坐席處走去。

忽然被丟在原地的誠陽伯世子麵露茫然,愣了下才大步追上去,“公主,我初二便將西域玩器送進宮。”

虞珩拉住想要繞過誠陽伯世子的紀新雪,黑白分明的雙眼定定的望著誠陽伯世子,“知道玉門關外的葉城嗎?”

誠陽伯世子茫然搖頭。

虞珩眼中浮現輕蔑,抬手推開誠陽伯世子,“問你爹去。”

紀新雪回到他和虞珩過的坐席處坐下,抬頭尋找戎家女郎和張家女郎的身影時,剛好看到誠陽伯世子站在與他有八分像的中年男子麵前,臉色青紅交錯。

他發出聲輕笑,歪頭看向虞珩,“你是不是故意問他有幾件西域玩器?”

虞珩喉結微動,否認的話在嘴邊幾經輪轉,最後卻沉默的點了點頭。

是。

誠陽伯世子不知道玉門關外的葉城,紀新雪卻知道。

三年前,紀新雪被緋絲草口脂和碧絲蟲粉暗算,虞珩查遍大虞也沒能找到線索,便生出去緋絲草的發源地找線索的念頭。

自從焱光朝末年,位於虞朝西南方的吐穀渾北上,卡在玉門關外,導致整個隴右道失聯,河西走廊就始終處於混亂的狀態。

長平帝曾試著派人越過吐穀渾查看隴右道的情況,這些人剛出玉門關就徹底失聯,最後隻有幾個人回到虞朝。

吐穀渾有特殊的識人方式,但凡是在軍營中待過的人離開玉門關都逃不過吐穀渾的追殺。

無奈之下,長平帝隻能改派商人去查看隴右道的情況。

最開始的時候,虞珩也效仿長平帝的做法,派商隊去西域調查緋絲草和碧絲蟲粉末的事。

然而純粹的商人,即使能突破吐穀渾的防線,進入隴右道腹地,也無法輕易打探到幾百年前的機密。

虞珩每每看到紀新雪仍舊受緋絲草和碧絲蟲粉末的影響,都會更急切的想要手刃幕後之人。

久而久之,虞珩終於想出能節省時間的辦法。

他私下上折,請求長平帝在玉門關外建城,專門卡從西域商路回到虞朝的商人,過一遍這些商人所知曉的有關於西域的消息。

為了避免新城的存在,會使本就在焱光末年後大幅度減少的西域商人數量再次減少,虞珩請長平帝暗中出兵圍剿玉門關外到吐穀渾營帳之間的匪徒。窮凶極惡者砍頭或罰為礦奴,未曾殺人者發配至新城。

如此,新城的存在能免去商隊在成功走商的關頭,要麵對的最大危機。正好能樹立威嚴,理直氣壯的對商隊提要求。

長平帝同意建城卻不肯以朝廷的名義建城。

如今葉城中的主事人皆來自安國公主府,每年的稅收一半歸安國公主府,一半歸長平帝的私庫。

這件事唯一與誠陽伯世子有關係的點在於,但凡是從玉門關回到虞朝的西域商隊,必須手持葉城的蓋章才能進入玉門關。

商隊進入葉城時,需要將所有貨物敞開,由葉城的人檢查。期間葉城城主府看中任何物品,都可以用金銀購買。商隊不同意,就拿不到可以進入玉門關的文書。

換句話說,所有通過玉門關流通到大虞的西域貨,皆是安國公主府挑剩的東西。

誠陽伯世子試圖用每年五件的西域玩器對紀新雪獻殷勤還有情可原,想要憑此挑釁虞珩......看誠陽伯世子與誠陽伯交談後,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模樣,可見誠陽伯世子自己都覺得可笑。

紀新雪伏案笑了會,朝虞珩比出大拇指。

但凡誠陽伯世子要臉,就不會再出現在他和虞珩麵前。

虞珩抓住紀新雪的手擺弄,發現紀新雪被人糾纏時陡然升起的怒火逐漸平息。

看來他對那五個人出手不夠狠,才會讓曹七郎和誠陽伯世子有膽子靠近阿雪。

長平帝回到大殿時也換了身衣服,黑色的龍袍變成絳紅色的龍袍,頭上帶著鑲嵌紅寶石的金冠,腰間墜著黃玉雕製的飛龍玉佩,手指處的金鑲白玉扳指變成沁人心脾的翡翠綠。

紀新雪眼中浮現詫異,仔細打量長平帝許久,貼在虞珩耳邊小聲道,“阿耶該不會是看上誰了吧?”

否則穿的這麼花枝招展做什麼。

他的話音還沒徹底落下,高台上的長平帝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紀新雪嚇得打了個激靈,連忙坐正身體,轉過頭,目不斜視的看向對麵的紀寶珊,生怕長平帝離得老遠也能聽到他說的話。

目睹這個過程的虞珩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無規律揉捏紀新雪手掌的力度稍稍加重,暗中提醒紀新雪,長平帝還沒收回目光。

長平帝看到紀新雪心虛的表現,狐疑的眯起眼睛,“他剛才在與鳳郎說什麼?”

“臣沒聽到。”莫岣答。

“定是在說我的壞話。”長平帝篤定的點頭。

否則為什麼會心虛?

隨著蘇太後和蘇太妃回到殿中,‘鬨年’再次開始。

臣子家眷的‘鬨年’由崔太師府上的女郎打頭陣。

女郎選擇舞劍,與之前選擇展現槍法和刀法的阿不罕真、宣威郡主不同,崔氏女郎的舞劍重點在‘舞’而非劍法。

虞珩見紀新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舉劍起舞的女郎,拈起糕點放到紀新雪嘴邊,“好看嗎?”

“你有沒有覺得她很眼熟?”,紀新雪張嘴叼住點心,所答非所問。

虞珩冷笑,“夢裡見過?”

“嗯?”這話味道太衝,驚得紀新雪立刻轉頭看向虞珩。

可惜虞珩已經收斂衝破心底防線的情緒,他滿臉無辜的望著紀新雪,“我看的話本裡都是這麼寫。”

紀新雪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遺憾,他眼含探究的盯著虞珩看了半晌,險些忘記原本是在和虞珩說什麼。

“我是說她像崔青枝。”

曾經和他們在寒竹院同窗三年的崔青枝。

如果他沒有記錯,崔青枝比他大兩歲,比虞珩大一歲,過了今日正好十八歲,年紀剛好與正在舞劍的女郎符合。

虞珩‘嗯’了聲,看向正在大殿中央舞劍的人,半晌後,忽然回過頭問始終盯著他看的紀新雪,“崔青枝是誰?”

“你是在耍我?”雖然是疑問句,但紀新雪是用肯定的語氣。

虞珩從來都不是健忘的人,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不記得五年前的同窗?

“寒竹院來來去去的人太多,我整日聽叔公的差遣,分不清總是同時出現的人。”虞珩認真的解釋。

紀新雪眼中浮現無奈,“是當初欺負顏夢,反而被顏夢扔進湖裡的女郎。她還準備重禮到冷暉院找我們,想讓我們孤立顏夢。”

虞珩聽到紀新雪對崔青枝的印象,滿意的點了點頭,“害你崴腳的人。”

害紀新雪崴腳不久,崔青枝就請了長假。

後來焱光帝在皇宮開太學,紀新雪和虞珩離開寒竹院,再也沒有見到過崔青枝。

紀新雪和虞珩說話的功夫,崔青枝的舞劍已經結束,她頻頻看向紀新雪,眼中急切越來越濃。

為什麼不叫‘好’?

難道安武公主如此小氣,還記恨當年的小事?

紀靖柔見兄弟姐妹都沒有反應,拿起筷子敲在碗底,笑嘻嘻的誇崔氏女腰若柳枝、身如流雲。

有她開頭,自然不用愁崔太師的孫女沒人誇,短暫安靜的大殿再次熱鬨起來。

紀新雪對仍舊緊盯著他的崔青枝笑了笑。

他們之間算不上有仇,畢竟崔青枝已經因為對他的冒犯付出代價。

他隻是不喜歡崔青枝的劍舞而已。

臣子家眷中首個‘鬨年’的人出自朝臣府邸,第二個人輪到勳貴,是定北侯府的李金環。

紀新雪見到李金環起身,麵對崔青枝時的冷淡立刻變成熱切。

氣氛組組長上線,組員們紛紛就位。

坐在對麵的紀明通和華陽長公主見紀新雪和虞珩叫好,立刻跟著起哄,紀寶珊更是雙手齊齊上陣,幾乎揮舞出殘影。

正往崔家席位走的崔青枝腳步頓住,環顧四望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熱鬨,忽然生出難以言喻的委屈,淚水順著眼角無聲落下。

安武公主分明是看她不順眼,故意冷落她,想看她丟人。

李金環的刀法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尤其是武將席位的壯漢們。

紀新雪敲裂碗底都沒壓下武將的氣勢,氣得雙手抱胸,目光哀怨的看向聲音雄厚,幾乎要掀翻琉璃瓦的武將們。

虞珩發出聲輕笑,從袖袋中掏出兩顆手指長的刀形紅寶石,將其中一枚遞給紀新雪,低聲道,“將寶石刀賞給李金環,也是給他做臉。”

之前是宗室獻禮,隻有長平帝有賞賜。

輪到朝臣家眷時,皇子、公主們也可以賜賞。

長平帝很喜歡李金環展示的刀法,特意命人去取他用過的匕首賞給李金環。

紀新雪望著李金環激動的手都在抖的模樣,在心底搖了搖頭。

隻要入了長平帝的私庫,就是長平帝用過的匕首,李金環還是太年輕。

紀敏嫣和紀璟嶼等人不知是真的欣賞李金環的刀法,還是想給紀新雪麵子,皆另有賞賜。

已經回到崔家坐席的崔青枝見狀,再次垂頭抹淚。

剛才她什麼賞賜都沒得到,寶鼎公主也隻是口頭誇獎她。

正含笑望著大殿中央的崔老夫人瞥了眼崔青枝,語氣滿含失望,“你還嫌不夠丟人現眼?”

“祖母,是安武公主,我......”

“閉嘴!”崔老夫人嗬斷崔青枝尚未說完的話,暗自可惜家中隻有這麼一個適齡的女郎。

要是青嫵和青汐,必然不會如此沒用。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